風吹來的方向
金色無垠的沙漠連綿在天邊,天空上耀眼的太陽囂張的揮灑著光芒,滾燙的空氣飄蕩在波浪般起伏的光影裏,一座恢弘雄偉的建築屹立在沙漠的邊緣,亦真亦假的虛幻。
不同於殿外的熾熱,大殿裏陰涼的空氣裏帶著縷隱約的香氣,輕輕繚繞在整齊排列的高大石柱間,一種莫名的妖嬈之色。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一片純白的裙角從一扇門邊飄出,寂靜的殿內因這抹流動的白色,忽然之間有了一些鮮活的感覺。
“母親。”一如這純白色裙角的靜謐,這聲輕喚裏亦透著一種寧靜的祥和,輕柔的能撫平燥熱的溫度。
聽見身後的聲音,女子回頭,霎時間揚起一個溫柔的笑,那張雖然蒼白卻極致美麗的臉龐,更因為這個笑容而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艾希雅,過來。”她招手,充滿寵愛的眼睛注視著麵前的少女。
“母親,今天身體好些了嗎?”走到女子身邊坐下,撒嬌的摟著女子的手臂,艾希雅微笑著問道。
寵溺的摸著那張繼承了自己相貌的精致小臉,女子淡笑不語,眼光微微閃動,輕輕的漣漪在眼底流動,片刻的沉默。
“怎麽了,母親?又不舒服了嗎,幹嘛哭?”艾希雅慌忙地抬手為女子拭去已經滑下的淚水,焦急不安的問道。
拉著艾希雅的手,女子低下頭,似乎是在沉思,半晌,抬頭展開一個淡淡的微笑,墨色明亮的眼靜靜注視著艾希雅,說道:“總有一天,你將會繼承我的一切,成為埃及的大神官。可是,你還是一個孩子,讓我怎麽能放心看著你一個人擔起如此的重任。”
皺起的眉緩緩舒展,繼而換上一個輕鬆的笑容,眼底一泓墨色的璀璨在微笑時更加明亮。
“原來您在擔心這個,我還以為您身體又不舒服了呢?您啊,沒事總愛多想,就是這樣身體才會越來越虛弱。別想這些事情了,父王今天來過了嗎?”反握住愁容滿麵的女子的手,艾希雅不著痕跡的岔開話題。
“早上來了,聽說整個尼羅河流域的瘟疫猖獗的厲害,你父王非常擔心,醫官也拿不出好辦法。”蹙眉,歎息。
斂眼,瞥見侍女端著湯藥進來,艾希雅接過托盤裏的碗,交到女子的手中。
“每隔幾年就會發生一次瘟疫,可是都能控製在一定的範圍內,為何這次會這樣大麵積的爆發。我想看看那些患者的情況,父王就是不同意,生怕我被感染了。”接過空掉的碗交給侍女,艾希雅細心的為女子擦去唇角一絲褐色的湯藥。
女兒貼心的舉動,讓女子剛剛恢複的神色又黯然下來,緊緊握著艾希雅的手,欲言又止的表情隱忍著一絲痛苦。
“母親,您是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說?”
猶豫,緊鎖的眉頭愁楚著無言的悲傷,良久,女子微笑著搖頭,伸手細致的替艾希雅理了理頭發,輕聲說道:“你父王是擔心你,所以才不讓你接近那些感染的人,你就聽他的話吧。這種時候,不要讓他分心擔憂。”
點頭,淡淡的開口。“我知道。最近的事情太多,父王整日為了瘟疫的事情煩惱,聽說赫梯向亞述發動了戰爭,兩河的局勢非常不穩定.雖然離我們很遠,但是父王還是擔心會波及到埃及,我看他這些日子瘦了好多。”艾希雅心痛的說,眼見自己的父親因為內憂外患而日漸消瘦,她卻幫不上任何忙,心裏除了焦慮,還有深深的無助。
重重一聲歎息,側眸望向窗外,清澈的天空一洗如藍,心情卻在明媚的陽光中變得更加沉重。“赫梯的行為太欠考慮,自認為擁兵百萬就想吞掉亞述,卻不考慮亞述的金獅軍團哪是那麽好對付的……戰竭而亡,不退不降,這是他們的作風。”
“父王說,最讓人擔心的就是這個金獅家族,如果這場仗赫梯能贏,那就算了。如果是亞述贏了,那麽舉目沙漠以東,就再難找到可以製約他們的國家了,到那時不斷增強兵力的亞述,必定會盯上我們。”
眼神輕閃,隨即搖了搖頭,“赫梯……難贏。”
不解,皺眉,輕聲問道:“母親,您為何這樣說?赫梯這次出動了全國三分之二的兵力,幾乎是亞述人的一倍,這麽懸殊的對抗,亞述怎麽能敵的過他們?”
笑,不語。神情莫測的看向旁邊鑲嵌著華麗珠寶的纏金銅鏡,光滑的鏡麵模糊的反射出自己與艾希雅的影像。
“母親?”出聲輕喚眼神虛浮的女子,艾希雅順著她的視線望向銅鏡,並沒看出任何異樣。
一愣,側眸,發現艾希雅疑惑的看著自己,她拍了拍她微涼的手背,輕聲說:“亞述這次的主帥,聽說仍然是金獅家族的人,隻要亞述派出這個家族,就意味他們勢在必得。即便赫梯百萬大軍雄踞在亞述的門口,也未必就能從金獅軍團的麵前過去,最多就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蹙眉,歪著頭思忖著母親的分析,從兩河傳來的報告裏多次提到這場戰爭的慘烈和頑強。
其中,一個名字不斷被反複提及……辛莫藍伽。
很陌生的名字,幾乎從未聽到過。不過,隻要是來自金獅家族的人,都是不容小覷的厲害角色。
就算,她是一個女子。
一個女將軍……
真的有點好奇,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素以軍事為強國之道的亞述,尚武崇兵已經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程度,在這樣一個以武致勝的國家裏最負勝名的軍事家族中出生的女子,又該是怎麽樣的無人能及,艾希雅實在是不敢想像。
身為女子,卻身披戰甲衝鋒陷陣在硝煙四起的沙場,與一幫男人一起浴血奮戰,那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場麵,恐怕自己一生也不會見到吧……
“母親,如果亞述真贏了,那簡直是一個奇跡。”說出心裏話,她仍然覺得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亞述的勝算其實並不大。
輕輕如風般笑起,眼神閃爍。“好了,別說這些了。回去吧。一會兒就中午了,回去的路上會很熱,趕快走吧。”
“您還是回宮裏住吧,在這裏多不方便。我和父王又不能在身邊照顧您,我們都很不放心。”幾乎每次來這裏,她都會說這句話,可是倔強的母親,每次都會拒絕。
艾希雅真不明白一向溫柔順從的母親,自從瘟疫開始大麵積爆發後,就變得難以理解了,偏要住在城外尼羅河邊的這座神廟裏,任誰勸都不肯回去。
無奈的笑了笑,即便是被病痛折磨的憔悴不堪的麵容,也能在這抹笑容裏透出極致的美麗,亦如春天裏最美麗的花朵,即使是在凋零的時刻,仍然美的動心。
“好了,又來了,和你父王一樣的嘮叨。”輕拍艾希雅的手背,她佯裝慍怒,眼底的光芒卻泄露了她的心思。“快回去吧,要多陪陪你父王,讓他注意身體。”
猶豫著起身,微微頷首,“是。”抬眸,在女子微笑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中,艾希雅緩緩轉身向門口中走去。
“艾希雅。”
邁到門邊的腳步驀然停下,回身,看著坐在陽光下的女子,問:“還有什麽事嗎,母親?”
斂眼,輕輕咬著唇,片刻之後抬眸,輕笑著搖頭,“沒事,照顧好自己。”
笑的恬靜,艾希雅欠身,轉身離開了房間。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邊的微風中,女子無力的垂下肩膀,強撐的身體緩緩靠向身後的軟墊,眼中的淚在呼吸變成一聲歎息時,毫無預兆的湧出眼眶,一種無法阻擋的速度。
“我的命運已經注定,注定在埃及安危之時與神達成救贖的協議。可是,要我怎麽放心留下你一個人承擔那麽重要的責任,你還隻是一個孩子啊……”似是哽咽,又宛若是微弱的低吟,融化在風中的聲音透著明顯的悲涼,屬於一個母親的擔憂淒切的悲涼。
“風吹來的方向,有雙眼睛在空中靜靜凝望,那將是你的未來……依托著你的一生,神所注定的交錯,任由誰也無法逃脫。”
“保重,我的孩子,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隨著最後一句話淹沒在落地窗外吹進的風中,一絲血線從女子微啟的唇邊流下,鮮豔的溫度,映襯著她毫無光彩的臉更加蒼白。
侍女慌忙地上前,熟練的為她擦拭血跡,神色緊張凝重地送來湯藥,一切都安靜的進行,沒有一個人因為她突然溢出口的鮮血而不知所措。
侍女們似乎已經見慣了這種事情,隻是每個人都隱忍著眼中的淚水,不敢讓它滑落在這個溫柔驕傲的大神官麵前。
“從明天起,封鎖神廟,任何人不得進入,包括王和艾希雅。”氣息不穩的開口,勉強撐著這幅身體與艾希雅見麵,已經耗費了她不少精力,在窗外燦爛熾熱的陽光中緩緩的閉上眼,女子緊蹙的眉始終不曾打開。
“是。”侍女恭順的應下,退到女子身後,悄悄擦去控製不住流下的淚。
夏天剛剛開始的第一個月裏,身為埃及王妃又同時身兼大神官一職的女子,終因身患不治之症離開了人世,她的離去震驚了被瘟疫折磨的千瘡百孔的埃及。
然而,就在她離去之後的半個月內,這場遍布埃及各地來勢洶洶的瘟疫,竟然奇跡般的消失了……宛若是西奈上空吹來的風,帶走了所有了惡夢。
初秋,艾希雅繼承了母親的大神官之職,成為除法老之外,在埃及地位最高的人……那一年,她九歲。
同年,赫梯大敗,損失慘重不可估計。
亞述雖然也受重創,卻贏得了史上最著名的一戰,在人數不敵赫梯一半的戰場上,他們用鮮血和頑強保衛了家園。
亞述主帥辛莫藍伽的名字,自此傳遍兩河,以及小亞細亞,甚至是遙遠的埃及……那一年,她十四歲。
風,吹來的方向,誰的命運將被注定,誰的命運又被改變……千年不變的風托起金色的沙,兀自飛向天空,盤旋著消失在天際。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終於等到可以發新文了,好高興啊!!
很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鼓勵,秋在此謝過了。
關於新文,秋有二點需要說明一下:
一、新文是秋的轉型作品,不會像以往一樣大量的使用華麗的詞語,而是更多注重情節的設定和安排。很希望諸位能喜歡,並繼續支持下去。
二、新文的背景是發生在三千年前的古文明中,可能有很多人對那段曆史不太了解。為此秋準備將小說的背景做個簡單的介紹,就當是複習一下曆史知識吧。如果以後大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問秋,秋會在查閱資料後,給出答案。
好了,請大家和秋一起進入我們從不曾認知過的那個在遠古文明世界吧,希望各位旅途愉快哦!!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