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心有疑慮
“姑娘，吃點東西吧。”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女孩，端著飯菜走進了夢汐的房裏。
“出去。”倚靠在床沿上，夢汐顯得有些無力。
“這些都是少主特地吩咐廚房做的，你都三天沒吃東西了，多少也吃一點吧。”
“我叫你出去沒聽到麽？去告訴你們少主，這些東西我是不會吃的。”夢汐側頭向裏，輕輕合上了眼眸，不帶血色的嘴唇輕顫。
“可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小女孩麵露為難之色，然後安靜地退了出去。
她隻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小花妖而已，前幾天有幸得少主恩賜，助她變成人形，並被少主帶回了魔宮，讓她照顧這個姑娘。可是不知為何，她醒來之後便一直坐在那裏，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她的內力被封，又隻是區區凡人之體，若是再這樣下去，身體遲早會垮的，到時候她很難向少主交代啊。
本以為跟著少主回了魔宮，有少主罩著她，她日後便不會再被比她厲害的同類欺負。可是看眼下的情況，若是這個姑娘出了什麽三長兩短，少主會不會殺了她呀！
越想越害怕，雙手不停地顫抖著。眼看手中的碗盤搖搖欲墜，卻忽然被一雙有力的手托住。
“怎麽了？她還是不肯吃東西麽……”麵具後的聲音有些清淡。
“少主，對不起，我、我沒照顧好那位姑娘。”小女孩低頭瞅著自己的腳尖，不敢看他。
“沒事了，把這個交給我，你先下去吧。”冥影拍拍她的頭，這個小丫頭，和她小時候的樣子很像啊。
“嗯……”小女孩有些驚喜，又有些無措地點點頭，臉紅紅地飛也似地跑遠了。
門“吱呀”一聲，又被從外麵推開。
夢汐仍然靠在床邊，也不睜眼：“怎麽又來了，我說過我不吃。”
“這麽大了還愛耍小性子，你是想餓死自己麽？”帶著輕笑，冥影慢慢走近。
夢汐警覺地轉過頭，睜開了眼。他仍然是一襲黑衣，還有與黑色完全不相稱的銀白色麵具。
“若是一輩子都被關在這裏，那不如死了的好。”撇開眼去，夢汐隻看了他一眼，便沒有再看他。
“你不會的。”沒有任何語氣，也沒有任何音調，平靜地就如同日升日落，再尋常不過。
目光終是被他一句平淡無常的話給吸引了過去，夢汐怔怔地望著他：“何以見得？”
“你若是想死，何必等到現在呢？這房內那麽多東西，隨手取一樣便可輕易了結，用得著用絕食這麽笨的辦法麽？”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拿起榻邊案上的水果刀，毫不猶豫地往脖子上抹去。
“你瘋了？！”飯菜打翻了一地，冥影震驚地衝上前去，來不及阻止，便用手擋在了她的刀前。
刹那間，血流如注，點點殷紅濺到了夢汐的臉上和衣服上，瞬間便化了開去。
睜大了眼睛，心下突地跳快了一拍。夢汐皺著雙眉，似是有些不解。不知道是對他的反應，還是對自己的莽撞。
她何時，變得這麽衝動了呢？若是他不出手，那麽她現在，是不是已經死了呢？
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刀身上還殘留著冥影的鮮血。與其說她是衝動了，不如說她是在賭。用自己的生命來下一個必贏的賭注，隻為了證實自己心中所想。
從衣服上撕下一條碎布，輕輕地替他包起了傷口。輕柔的動作，冰涼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擦過他的手，看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冥影忽然有些愣神。
她，是發現什麽了麽？
慌張地抽回了手，冥影有些局促地轉過身去。卻見夢汐站了起來，因為長時間沒有吃過東西，頭暈暈的，一個沒站穩，搖搖欲墜地朝旁邊倒去。
冥影急忙伸手去扶她，受傷的手被她軟軟的身體壓到了，疼痛之餘卻引來一陣酥麻。身體一顫重心不穩，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
兩人就這樣，以一種極曖昧的姿態倒在了床上。趴在冥影的胸前，感覺到他劇烈跳動的心跳，溫熱的鼻息噴在耳邊，夢汐臉頰發燙地坐了起來，輕喘著氣。
沉默，沉默，沉默……
一時間，房內除了兩人的心跳和呼吸聲之外，隻剩下了沉默。坐在床沿的兩邊，夢汐和冥影緊皺著眉頭，都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你……”
“我……”
幾乎又是同時開口，房內充滿了一種尷尬又詭異的氣氛。
忽然站了起來，冥影三下兩下手忙腳亂地收起地上碎了一地的盤子：“我去讓廚房再給你做一份。”便急急地離開了。
望著他匆忙離開的身影，夢汐想說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師父說過，有些事如果避無可避，那就勇敢地去麵對。師父也說過，若非自己親眼所見，萬不可妄下斷論。
罷了罷了，不管麵具之後的他，到底是誰。她隻知道，到目前這一刻為止，他在她的心裏並不是一個壞人。僅此，就夠了。至於以後的事，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輕聲歎息，夢汐的樣子有些憔悴，又有些哀怨。身體一輕向後倒在了床榻上，夢汐睜眼望著床頂發呆。
最近的事情好多啊，而且還越來越複雜了，真真讓她摸不著頭腦。算算時間師父還有四天便要出關了，若是不見她回去，會不會擔心她，又會不會想她呢？
也不知道師父的身體怎麽樣了，體內的餘毒清完了沒有，受損的筋脈有沒有恢複？她突然，突然好想見他……
一想到師父，夢汐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點。不停地眨著眼睛，睜眼閉眼滿是他出塵的身姿，白衣如畫，滿頭的青絲如瀑布般垂在肩上披散下來。
唇角微微上揚，暗暗下定決心，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以後，她一定再也不離開他半步。她要永永遠遠地待在他的身邊，為他沏茶，替他束發，聽他吹笛撫琴……
“蠢貨，都什麽時候，居然還有空在這裏犯花癡！”
紫光乍現，把完全沉浸在美夢之中的夢汐嚇了一跳。突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夢汐與眼前蹲在地上的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良久。
突然，夢汐一手掩著嘴，一手指著他，滿臉的驚訝、驚喜，外加不可置信：“你、你、你……”
“你什麽你！把你的爪子拿開！”鼻子裏輕哼了兩聲，屍王拍開了她的手，不屑地別過身去，語氣裏帶著厭惡，小聲嘟囔道，“真不知道老子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竟然毀在一個毛都沒有的黃毛丫頭手裏，氣死老子了啊啊啊！”
“屍王屍王，嗚嗚嗚，你終於肯出來見我啦！”夢汐激動地朝他撲了上去，自動忽略了他的種種“不敬”之詞。
“哼！要不是實在受不了你要死要活的樣子，老子才不想見你呢！”屍王掙紮著想要躲開，卻被她抱得死死的。
無奈她現在是他的主人，在她麵前，他半點反抗的餘力都沒有，隻能一個勁地往旁邊靠。但夢汐似乎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也是一個勁地蹭。
“我什麽時候要死要活了？”夢汐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滿臉無辜地看著他，眼裏還泛著盈盈水波。
“絕食三天！還想抹脖子！你敢說不是？！”屍王瞪著她，沒好氣地說道。
“咦，原來你都知道啊，我以為你和胖胖一樣一直在睡大覺呢！”
胖胖是子軒師兄養的一頭小豬，三年前不知怎得竟然闖進了天清界內，子軒師兄便把它帶回了隱陌殿當寵物養著。她無聊的時候去看過幾次，卻每次都見它倒在草堆中呼呼大睡。
“放屁！那頭蠢豬怎麽能和老子比？你這個沒眼光的蠢貨，老子可是千年屍王！千年！”屍王有些怒極，若是別人這麽說他，他早就讓他死無全屍了。可夢汐……
如果可以，他絕對想把她片成一片片的，然後剁成肉醬，扔出去喂那頭蠢豬！
可是……唉，他一生中最大的悲哀，最大的傷心事莫過於此，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啊。
“我要是沒眼光，怎麽會收了你這麽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又英俊神武，威風霸氣的靈獸呢？”夢汐學著他的樣子蹲在他的身邊，一邊討好他，一邊一臉壞笑，戳戳他，“喂，你是不是在關心我啊？”
“滾開！你少臭美了，老子才不是關心你！”轉過頭去，他絕對不是在關心她！哼！
“哦，那你怎麽擔心我的死活呢？”夢汐裝作不懂地問道。
“你還敢說！”屍王又回頭瞪她，臉上又似乎染了一抹霞紅，既憤怒又窘迫，表情要多好玩就有多好玩，“要不是你設計陷害老子，讓老子當了你的靈獸，老子現在身後一定風風光光地跟了很多小妖了！”
夢汐聳肩，帶著為難，帶著沮喪道：“那你走吧，大不了我就當沒收過你。”
“你……！”屍王又憤憤地轉過頭去，“哼！老子雖然是妖，但也是有貞操和尊嚴的！絕對不會跟兩個主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你去找別人吧！”
“貞操……貞操……哈哈哈……”夢汐抱著肚子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過了一會兒見屍王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夢汐才收了收情緒，假裝輕咳了幾聲，剛才是喉嚨不舒服啊！
扯了扯屍王的衣袖，夢汐燦燦地笑道：“嘿嘿，所以你是願意一輩子都當我的靈獸啦。”
屍王不吃她這套：“哼哼，看老子心情。”
嗯，他這麽說，就是答應了。
夢汐的心裏突然生出了幾分感動，畢竟當初收他也隻是她的一廂情願，若是他想要離開，她隨時都會放他走。
轉頭見到夢汐輕盈的笑，突然感到大腦深處傳來陣陣暈眩，屍王有些招架不住：“不過，老子要約法三章！”
“好好好，你說你說，就算三十章，我也答應你！”巧笑嫣然，夢汐心裏暖洋洋的。
“真的？”屍王挑眉。
“嗯。”點點頭，夢汐拍拍胸脯，向他保證道。夢汐一言，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