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重見天日
時光荏苒，彈指間一年已匆匆而過。
初秋，霜雲殿的前院裏，桃花依舊開得妖嬈嫵媚，繽紛豔麗。這與紫霞峰漫山遍野的楓葉林相比，顯得極不搭調。
夢汐雙手托腮坐在一棵桃樹下，仰起小臉，望著桃花愣愣出神。
真想不明白，師父為什麽要花那麽多的時間和心思在這些桃樹上呢？
去年剛來霜雲殿，看到這些豔麗無比的桃花的時候，她是有多麽激動啊！心裏想著隻要等這些花謝了，就可以吃上水靈靈的桃子了！這些桃花開得那麽燦爛奪目，那結出的果子是有多誘人！好多次在睡夢中夢到這些桃樹，她都饞的直流口水呢。
可是，她卻等了一月又一月，卻總不見桃花凋零，更別說結出的果子了，壓根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偶爾有幾天她發現花瓣漸漸萎靡，似乎馬上就要謝了，卻意外看到師父站在院子裏，雙手泛著銀色的光暈。不一會兒，幾束光線直直地從師父的手中延伸到了桃樹上，隻見桃花在銀光的包圍下，仿佛如沐春風，轉瞬間又恢複了精神抖擻。
她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情景。師父居然用仙力來維持這些桃花的花期？她問過師父，可師父卻從來都沒有回答過她，每次都隻是淡淡望向遠處。
好不容易等到深秋，師父的仙力再也沒有辦法阻止這些桃花的“自然生長”，她心道終於可以吃上桃子的時候，花瓣卻在一夜之間凋零，連帶著樹葉也一起散落。桃樹上光禿禿的除了在寒風中搖搖欲墜的枝丫以外，隻剩下了一片淒涼。
今年，該不會又吃不到了吧……
“汐兒。”
易雲洛接到了昆侖仙島島主的邀請，去昆侖赴宴三日，剛一回來，就看到她的小臉痛苦萬分地糾結在一起。
“師父——”夢汐回過神，見到五丈之外立著的白衣男子，高興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扯著大大的笑臉跑到了他的身邊。
“往日這個時辰你都在房裏看書，今日怎麽坐在這裏？是不是為師不在就趁機偷懶了？”易雲洛的語氣淡如春風。
“師父說過今日會回來，汐兒就在這裏等師父了。”
“等為師做什麽？你莫不是怕為師這麽大個人了，還會迷路不成？”
夢汐燦燦地笑道：“師父，三日不見，汐兒好想你啊。”說罷，拉起他雪白的衣袍，就想要往他身上蹭。
易雲洛失笑，他這才離開三日而已，對他來說隻是一晃眼的事情。
這個小丫頭當真是離不開他了，粘人的本性一天比一天厲害，真不知道當初解開她身上的術法到底是對還是錯。萬一將來他真的離開了她……
哎，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她總歸是要長大的，應該學著自己照顧自己。
有那麽一瞬間，易雲洛不禁微愣。他這一生隻為大義，隻求大愛，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孩子在他的心裏居然占據了一席位置，讓他割舍不下……
易雲洛難得縱容她抱著自己這麽久，摸摸她的頭發，道：“汐兒，明日為師教你禦劍，你可想學？”
夢汐聽了攥著他衣袍的手緊了緊，抬起頭兩眼泛著光：“師父你說的是真的？”
她怎麽不想，她早就想學了！尤其是看著別的弟子總是踩著劍“嗖”的一下從她上方飛過，而她必須靠兩條腿來回在霜雲殿和膳食堂之間奔波的時候，她就特別特別希望師父能早點教她！
雖說當初拜了慕容亦寒所賜，她認識了師娘，後來師娘經常會叫她去隱陌殿親自煮東西給她吃，也少走了許多路。但隱陌殿畢竟是炎陌師叔的地方，她心裏還是挺不願意去的。就算平常閑來無事去找馨蕊玩，也是悄悄地約在了別的地方。
還有淩薇，似乎和炎陌師叔一樣，也很不喜歡她，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她了。這麽說起來還有那個慕容亦寒，她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掌門師伯曾經外出遊曆時帶回來的一個弟子，後來拜了掌門師伯為師，也算得上是她的師兄了。不過她也不喜歡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拽的不可一世。
所以她平日裏見到他們也是能避就避，如果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師娘又沒有邀請她的話，她也就去膳食堂和普通弟子們一起吃飯。
後來她嫌每天都來回比較麻煩，跟師父抱怨了幾句，師父也就同意讓她自己在霜雲殿上煮東西吃，當然前提是師父必須在霜雲殿的絕對安全的情況下。經過了那次藥罐事件之後，易雲洛對她自己一個人做什麽事情都是不放心得很啊。
易雲洛的嘴角微微上揚，點了點頭。
“哇，太好了！師父終於要教我禦劍了！”
夢汐興高采烈地在原地蹦躂，笑聲如風鈴般清脆悅耳。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蔚藍色的海麵上，波光粼粼，仿佛一顆顆細碎的星芒，絢麗奪目。
鹹澀的海風輕拂著水麵而過，激起層層疊疊的漣漪。遠處的海浪一層高過一層，浪花一朵卷著一朵，一波又一波地向岸邊湧來，拍打在沙灘岩石上，宛若瞬間綻放的禮花，光芒四射。
不遠處，一白一粉，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正立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
海風吹過，白衣人寬大的衣袍隨風搖曳，仿佛天邊的雪蓮，潔白無瑕。
“剛才為師所說的口訣記住了麽？”望著身邊興奮雀躍，躍躍欲試的徒弟，易雲洛淡淡地問道。
“記住了，師父！”夢汐重重地點頭。
哦，這麽快？他隻說了一遍，她就能記住了？
易雲洛心生詫異：“那就重複一遍給為師聽吧。”
夢汐眨著雙眼，心裏暗自竊喜。她就知道師父一定不會相信，所以昨天師父說要教她禦劍的時候，她回去之後就立馬把口訣找了出來，現在早背得滾瓜爛熟，倒背如流了。
既然這樣，那就給師父一個驚喜吧。
清了清嗓子，又故意抓了抓小辮子，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就在易雲洛認為她一定想不起來的時候，夢汐卻將那一串隻聞其音，不知其意的名詞巴拉巴拉地脫口而出。
末了，還半作期待地問道：“師父，汐兒說的可有疏漏之處？”
見她眼裏泛出狡黠的光芒，微微彎起的嘴角，以及強忍著平靜的臉蛋，易雲洛也很配合她讚賞地點點頭，道：“嗯，說得很對。”
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為師料你一定也知道這些是什麽意思了，與為師解釋一遍吧。”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她早就做好了準備，想要騙他，她還嫩了點。
夢汐原本得意洋洋的臉倏地一下僵硬當場，這不是應該師父告訴她的嘛，現在怎麽反而輪到她來講了？要知道她昨晚光背了這幾句話，就花了半個時辰，也隻是勉勉強強地記住了而已。至於意思嘛，就……
夢汐為難地望著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出來，隻是把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易雲洛看著好笑：“看樣子你昨晚的功課還沒有做充分。”
“啊……師父，這都被你發現了啊……”夢汐鼓著腮幫子，喪氣地低下頭。她滿心歡喜地等著師父的讚揚，沒想到師父不但沒誇她，還好像被批評了。真是得不償失啊。
易雲洛不禁莞兒，捏了捏她的臉蛋道：“當年為師初學這口訣的時候也是聽了兩遍才明白的，你覺得你有什麽理由讓為師相信，你能聽一遍就記住呢？”
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她的破綻實在是太大了，連配合的餘地都沒留給他。要是她說沒聽明白，等他再重複一遍的話，說不定他也好順著她的意自我安慰，他收的這個徒弟雖然資質一般，但記憶力卻能超越常人，也算是可造之材了。
夢汐眼露委屈，嗚嗚嗚，師父是壞人，他早就知道她答不出來，還問她是什麽意思。他這擺明是故意的嘛！別過臉去，她不要理師父了！
易雲洛自動忽略了她別扭的情緒，淡道：“禦劍之術最講究的是劍的靈性，這是禦劍之根本，必不可缺。”
“師父，劍不是死物麽，怎麽也會有靈性呢？”夢汐轉過頭問道。
“普通的劍人人都可以用，自然是沒有，但我們修行之人所用的每把劍都有其自身的劍靈，隻有在適合它的人手裏，它才會心甘情願地為之所用，發揮出最大的效果。若是跟著主人的時間久了，劍靈就會感應到主人的思想，慢慢地會與其相融，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心意相通，人劍合一。”
“那師父也有劍嗎？”她似乎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師父用劍，剛才帶她來這裏還是乘著雲朵來的呢。雖然坐在雲朵上軟綿綿的看上去比站在劍上舒服多了，但她真的很想見見師父站在劍上禦劍飛行的樣子呢。
好奇啊好奇，好想立刻一睹師父的颯爽英姿哦，一定驚為天人，直接秒殺她之前所有見過的禦劍飛行的弟子。
易雲洛的目光移向了綿延的海麵，自從與應霸天的那戰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用過絕情劍。但是他卻可以感應得到，在這片海的最深處，有一道犀利的劍氣正等待著他的召喚。
輕呼出一口氣，是時候該把它重新帶在身邊了。
聲音未發，但心念已至。
海麵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一層又一層的浪花也更加勇猛地向岸邊拍打而來。
夢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感覺腳下的岩石也跟著在顫動，搖搖晃晃中，肩上傳來一股力量，將她穩穩地扶住：“師父？”
易雲洛沒有看她，清冷的雙眸深邃而無際，緊盯著海麵中心顫抖著最劇烈的地方。
水花更加猛烈地飛濺，一些來不及遊走不明所以的魚兒，也被這強烈的震感逼得跳出了水麵，一躍而起，竟有鯉魚跳龍門之象。
易雲洛左手扶著夢汐，右手結印，向前輕輕抬起，掌中銀光乍現。
猛然間，隻聽“砰”得一聲巨響，仿佛天崩地裂般，浪花濺起了數十丈之高。有一柄通體泛著銀光的長劍破水而出，發出“叮叮叮”的響聲，響徹雲霄。隨即，它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迅速向著他們的方向飛來。
夢汐下意識的閉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時，卻看見那把長劍已經被師父握在手中。抬起頭，她驚訝地發現師父的眼裏居然出現了別樣的情緒，不再是冷淡的，目空一切的。
他看著那柄劍，就仿佛是看著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眼眸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熱切與驚喜。
夢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師父，這與平日的他大不一樣。
不知何時，周圍早已安靜了下來，腳下的岩石不再抖動，海麵也恢複了原來的平靜。隻有打濕的沙灘才能證明方才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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