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漢諾大草原上,從來就不會缺乏英雄豪傑。
這些英雄人物就像樹上的野果,叢中的野花,無須培土栽種、澆水施肥,汲取著大自然的陽光甘露,承受著風吹雨打,隻要是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他們就能自個兒從地裏長出來。
那個涼秋之夜,年僅六歲的速帝於大草原南部的蔑兀湖畔,第一次見到了一場規模宏大、慘烈壯觀的夜襲戰。
年幼的小孩可不是躲在安全的遠處遙遙觀戰,而是近距離地親身體驗戰爭之可怕,並曆經生死存亡係於一發的驚險。
速帝並非名門之後,而隻是胡狼族內一個小部落──赤突部落裏一位普通牧人莫雷的獨子。
胡狼是一個典型的草原大族,麾下的部落數以百計。在本族內部,這些部落又有核心部落、嫡係部落和外圍部落之分。核心部落受族長親自控製,與本族決策層聯係最為緊密,嫡係部落次之,外圍部落則最為疏遠。
一般而言,除非發生關係全族興衰存亡的大戰,外圍部落是不動員參戰的,胡狼強大的核心部落、嫡係部落就足以完成作戰任務。外圍部落的任務是在戰前或者戰後向參戰部落輸送牲畜、財貨,提供後勤支援。
如果戰爭中某個參戰的核心部落或者嫡係部落的人員損失非常慘重,胡狼首領也會根據形勢,將其與某支外圍部落合並,並把這支新成立的部落納入核心或嫡係部落的範圍。因在族內的地位大幅提高,可以獲得很多好處,外圍部落也很樂意受到首領青睞,被納入本族的決策內圈。
本次草原聯合南征,西格爾帶領核心部落的近十五萬戰士參加,約占本族戰力的半數。
這樣做,西格爾是有所考慮的。如若南征勝利,胡狼可以憑借這麽多參戰兵力獲得足夠份額的戰利品;如若失敗,亦不會像戈勃特那樣慘,將沃薩的九成戰力一鋪輸盡。因為胡狼尚有後備力量進行補充。
平心而論,西格爾不僅留有後手,也沒安什麽好心。素來謹慎的胡狼首領,在大荒原對峙期間,就開始考慮聯軍如若戰敗,該如何應對今後的草原新格局。
他早早地就把各嫡係部落六萬戰士集結於灰狼穀,其目的就是預防南征失敗這一可能性。隻要戰敗後能逃回灰狼穀,胡狼首領無須浪費時間重新召集兵力,馬上就有一支大軍可供驅策,借此可以迅速出動,收拾草原殘局。
這種情況下,胡狼確實要比沃薩強多了。
戈勃特此次掛帥出征是誌在必得,留守冬令宿營基地──鷹巢峽穀的部隊僅有萬騎左右,餘者不論核心部落、嫡係部落,還是外圍部落,幾近九成的戰士悉數開上了大荒原戰場。
戰爭就是如此,收益越大,風險也就越大。差不多傾盡全族之力參戰的沃薩人,在草原各族中損失也最為慘重,二十幾萬戰士在破蠻岡大會戰、兩次淚河水戰和最近的大荒原阻擊戰、破蠻岡圍攻戰中殞命而亡,餘者也絕大部分變成了無馬可騎的步卒。
假如僅從靜態的時點分析,打完大荒原之役後,損失慘重的沃薩人實際上已經墮落為二流強族的水平。反觀胡狼人,後方留有一支已經集結完畢的大軍。除此之外,數十近百個外圍部落照常散落廣闊的南部草原各處遊牧,沒有受到這場南征的影響。對西格爾而言,他們起到了蓄水池的作用,將大批戰力和畜群儲藏在南部草原上,以備不時之需。
故而可以說,胡狼人在整體上依然保持著相當強勁的兵力,隱然成為草原上唯一的超級大族,曾與之比肩的沃薩人,實力一下子被拉開了許多。
在草原上,拳頭就是硬道理。實力的差距,令西格爾牛氣衝天。趁著沃薩式微,戈勃特威信掃地的當口,他乘機要挾,欲借實力挑戰舊有的權威。
奔回草原後,西格爾和戈勃特大吵一通後,不歡而散。據牧民們私下裏傳言,是西格爾提出,北逃部眾中胡狼人占多數,又是在胡狼的地盤上行軍,故而自己必須出任總指揮官,戈勃特隻能充當副手,從而引發了這次爭吵。
這看似一個名義上的差別,實際上暗藏著迫使戈勃特承認西格爾的地位高於自己的意思。高傲的戈勃特自然不願低頭。既然沃薩幸存的步卒已然不多,他把帶領本族部眾撤回基地的任務托付給季爾登,自己則帶著名滿天下的雄鷹隊撒馬離去,與大部隊分道揚鑣。
很顯然,像草原聯軍這樣一支由各個民族、不同勢力因重大利益而攜手作戰的部隊,是能勝不能敗的。
戰勝後,大家一起發財,分享敵國的巨額財富,分歧自然能夠得到彌合,一切矛盾都能掩蓋得住。為著光輝的前景,各族首領也能理性地看待戰場上的勝勝敗敗,不為一時的挫折而動搖聯合入侵的意誌。
不過,如今天這種局麵就不同了。發跡的夢想、對財富的憧憬已經徹底絕滅,各族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猛虎軍團揍得鼻青臉腫。這樣的形勢下,往昔的矛盾、舊有的紛爭、過去的恩怨,都罩不住了,被嘩啦一聲全扔上了台麵。
不僅西格爾和戈勃特,草原群雄個個都不是善主。南征大敗後,各族聯軍迅即分崩離析。
大難臨頭各自飛。
鳩蠻首領則尤不打一聲招呼,帶著本族人馬滾滾西去。他的離開,對草原他族部隊帶來了更為嚴重的危機。
鳩蠻人的禿鷲偵察隊素來是草原聯軍辨識敵情的利器,也是前後方傳遞情報訊息的最快捷方式。因為草原蠻族尚未建立像猛虎自治領那種完善的信鴿情報傳遞係統,鳩蠻人的離開,使逃亡的草原他族既不能準確快捷地察知敵人動向,又無法迅速與各族冬令基地取得聯係,命令遙遠的後方騎兵前來接應逃亡部眾。
緊接著,鷹斯和古雷托也毫不遲疑地撇開其他人眾,各自引兵東去,令北逃部眾的勢力更加單薄。
而在北逃部眾內部,竟然也產生了嫌隙與爭鬥,戈勃特與西格爾為誰坐草原第一把交椅而翻臉分手!
人心已散,此時唯一能把大家暫時捏合起來的,莫過於強敵的追擊了。
猛虎軍團一反常例,步步緊逼,深入大草原追擊戰敗的蠻眾。在此形勢下,權力鬥爭迅速分出了結果。
憂心忡忡的北逃各族部眾,也總算有了一點安慰。最糟糕的內訌局麵沒有出現,戈勃特憤然率親兵騎隊離去,而西格爾則出麵宣布由自己主持大局,卡琳爾、季爾登、戈列塔、阿刺魯、脫裏花等各大族的首領和戰將也表示,將傾力協助西格爾總指揮官。
與東西兩路不同的是,北逃部眾並不像東西兩邊的逃眾那樣,首領們拋棄步行的族人,帶著所剩不多的騎兵飛奔逃竄。北逃部眾的指揮總部宣稱,不論什麽民族,不論男女老幼,都可以跟隨北進。
雖然是各族互相爭鬥、互相妥協的結果,不過從純軍事的角度看,這倒也不無道理。聚散無常是遊牧騎兵的天生優勢,但對於步兵而言,集中行動卻更加安全。分散了的步卒,尤其是蠻族這種三流步兵,隻能是任人宰割的魚腩。
當然,重大的劣勢也擺在了北逃部眾的眼前。失去戰馬的蠻兵,從來去如風的騎兵降格為三流步兵,在大荒原上丟失了七八成的畜群,還要帶上老幼婦孺和剩餘的牲畜一同上路,速度不可能不受影響。
或許有人要問,既然南部草原就是胡狼人的地盤,是該族生息繁衍的主要遊牧區,回到這裏就算回到了自己的家,為什麽各族逃眾仍然無法求得安定呢?為什麽胡狼各部落不馬上趕來援救呢?
提出這個問題的人,顯然對於草原遊牧民族的生存狀態缺乏了解。
遊牧蠻族的家與農耕文明的家並不是同一個概念。在非戰爭時期,一般而言,各族都是以部落或家族為基本單位,按一到三千這種人口規模,在遼闊的草原上遊蕩放牧。這是由經濟規律所決定的遊牧文明的最佳生存形態和經濟規模。
像胡狼這樣的大族,部落數以百計,平素裏,連族長也不可能搞清每個部落目前在哪裏棲息。尤其是各外圍部落,與本族聯係比較疏遠,資訊更是相當閉塞。
依西格爾的預先要求,胡狼族的各嫡係部落基本上在灰狼穀集結完畢,剩下的數十上百個外圍部落則星散在南部草原各處遊牧。
這些部落數目看似不少,然而將其散布到廣袤的大草原上,就像投入河水中的鹽粒那樣不見了蹤影。
我們可以做一個簡單的對比。漢諾大草原的南部地區,麵積幾乎相當於整個中央走廊。散落在這裏的胡狼族外圍部落人口二三十萬,其中戰士約有數萬。在中央走廊裏邊,人口近億,各個國家的士兵數以百萬計,兩者間的人口密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在遼闊無邊的南部草原上,馬不停蹄地奔上一整天,能否遇到一個胡狼部落,都要打一個大問號。
這些遊蕩的外圍部落此刻到底在哪,西格爾自己也搞不清楚。即使他知道,但九月、十月正是各遊牧部落秋季轉場的時節,牧民們正開始收起帳篷,趕著畜群,攜家帶口地前往適合度冬的牧場憩息,更增添了聯絡的難度。
最要命的是,這次猛虎軍團飛馬猛追,全麵橫掃,根本沒有給西格爾留下聯係散落的各外圍部落以聚集兵力的時間,而則尤的離去,又令他無法迅捷地探知敵情,命令南草原的各部落、家族前來接應和助戰。
當此之時,哪還有功夫停下來等待各部落的援軍,隻有選擇最快的路線,以最快的速度逃竄,先奔回灰狼穀再說。隻要能抵達那裏,既有相當規模的部隊援助,手下這些三流步兵也可以立馬升級為一流騎兵。到那時,無論是抵禦猛虎軍團的入侵,還是趁機重新樹立草原霸權,西格爾都可以從容應對。
冷兵器時代,人口是戰爭的最重要因素之一,人煙稀少的草原上,就更是如此。西格爾這個政治鬥爭經驗豐富,雄心勃勃的草原首領,自然明白這一點。他之所以冒險帶著騎步逃眾一起上路,除了安全方麵的考慮之外,更懷著並吞他族人丁部眾的巨大野心。
進了灰狼穀,在胡狼的老巢中,要想獲得胡狼人贈送的馬匹等戰鬥和逃生工具,不會沒有代價。如若不從的話,集結好的六萬胡狼騎兵可不是吃素的……
有鑒於此,在巨大的誘惑麵前,西格爾才下定了鋌而走險賭一把的決心,帶領各族的步行人眾一同上路,而不像則尤、鷹斯、沙利克那樣獨自率騎兵逃生……
危難之際,西格爾邊指揮逃竄,還在邊收買人心,拉攏小族,擴張勢力。
所有剩餘食物被公正地分配給全體北逃部眾,所有民族、部落,不論大小,一視同仁。
許多在大荒原上失去畜群,一下子掉入赤貧狀態的小族,也得到了胡狼首領的承諾,一旦抵達灰狼穀,胡狼人將無償贈送畜群等度冬生活用品。
不少小族,尤其是一些在戰鬥中失去族長、群龍無首的小族,因感激西格爾的“俠義心腸”,更是為了今後自身的生存計慮,同意加入胡狼一族,自願成為灰狼旄幟下的一個分部……
當然,在敵人大追擊的條件下,逃亡也是非常殘酷的。
誰都可以跟隨北撤,但有一個前提──你要能夠跟得上大隊伍。跟得上行軍速度,你就跟著走;跟不上,那對不起,隻有請你自生自滅了。
身後就是緊追不舍的猛虎軍團,為了保證某些人活命,某些人就必須犧牲。
西格爾自己帶頭,將戰馬讓給別人,跟在騎隊後頭步行。所有人每天隻吃兩頓,隻睡五個小時,從早到晚都披星戴月,大踏步行軍前進。
撤逃的部眾以最快的腳力幾乎小跑著前進,掉隊的人也越來越多。
傷兵、老人、婦孺,最先吃不消這種急行軍,落在隊伍後頭越來越遠……
體弱者也開始喘氣,放慢步伐,漸漸地遠離大隊伍……
然而,無論是西格爾、各族首領和戰將,還是普通戰士,沒人回頭,沒人有片刻的猶豫,更沒人放慢腳步等待這些落伍者。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適者被淘汰。草原上的生活環境,已經把這種觀念刻進每個草原人的骨子裏,成為天經地義的行事準則。想活下來,就必須練就一副鐵石心腸!
連續幾天下來,就是最強壯的人,也累得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雙腳發腫,兩腿灌鉛,行進速度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不知不覺地慢下來……
不斷地有小股的、大群的人,仰倒在旁邊的草叢裏喘氣,想歇息一下恢複體力再走。可隻消這麽一停,落伍者中幾乎無人再有追上撤逃大隊伍的可能性了……
經連日跋涉,抵達蔑兀湖畔宿營的,除少數騎兵外,隻剩八萬左右的步行跟隨者……
確實是適者生存,能夠在此刻仍然留在隊伍裏頭的人,一水兒都是壯年男子,像莫雷一家,女人和孩子都跟上行軍隊伍的,非常少見。
莫雷是一位機靈勇敢的戰士,參加了破蠻岡會戰和大荒原阻擊戰兩場大戰,總共殺死了四名猛虎戰士,而且自己還得以逃出生天。他也是一位愛家的好男人,成功逃回來的戰士手裏有一匹無價之寶──耐力持久的草原戰馬。
這匹馬,既救了自己的命,又救了老婆孩子的命。
莫雷將老婆孩子抱上馬,自己牽著步行,緊緊地走在大隊伍中間,一家人始終能夠聚在一起。
在幾天的行程中,他們這一家人見到許多生離死別的,或傷心,或感人,或悲壯的場景。
有的丈夫在前頭趕路,妻兒在身後哭號卻喚不回硬起心腸求生的男子……
有的男人拋不下牽連,挈婦背雛,最後把自己累垮了……
有的戰士學著莫雷的樣子,把家眷都抱上馬牽著走,卻因馬兒不爭氣,不堪數人的重負而癱軟在地。全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還好,這些厄運都沒有降臨到莫雷一家的頭上。勇敢機智的丈夫,美麗溫柔的妻子,調皮可愛的孩子,還有那匹骨架結實,吃苦耐勞的馬兒,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完美,那麽的充滿希望。
全家人度過難關,生存下去,似乎不再是天方夜譚。從這兩天的行程看,追兵似乎因追殺獵捕落後的部眾,速度也有所放慢,沒有跟上來。隻要能抵達灰狼穀,苦難就會過去……
久旱逢甘霖,一泓湖水帶來了生機和笑容。
在這支一直擔驚受怕、苦累傷懷的逃亡隊伍裏,樂觀的情緒在慢慢地滋長,也感染著莫雷這一家人。
人和馬飽飲湖水後,興奮的速帝要求獨自騎馬繞一圈,加入到那些獵取野味充饑的勇士隊伍中去,而不是整天倚在媽媽懷裏乘馬行路。
莫雷一時高興,也就答應了兒子的要求。
不過,為了愛惜馬力,他把兒子放在馬背上,牽著馬兒慢悠悠地走。
速帝拿著爸爸給他削製的小弓,不斷地往草叢裏亂瞄,嘴上催促著:“爸,快點!快點!小兔兒都跑了!”
莫雷憨憨地笑著,繼續不緊不慢地牽馬而行。
父子倆踏過草叢,穿過密林,又再走上草叢。
天已經完全黑了。
速帝那把玩具小弓,當然什麽也沒有打到。
“天黑了,回去吃飯吧!媽媽等著呢!”
“不嘛!我還要玩!”
不管速帝怎麽噘嘴抗議,莫雷扭動馬韁,調轉馬頭,牽著那匹寶貝戰馬沿原路返回。
“小家夥,你知道嗎,蔑兀湖的晚上可不是好玩的地方,這裏可到處都有鬼魂遊蕩,那叫聲……”
說到這裏,機警的赤突族戰士發現了情況有異!
“呀!有隻狼從旁邊閃過去了耶!”速帝又興奮地拿起小弓瞄準。
“沒錯,這是第三隻!”莫雷的神色變得極其嚴峻。
“呀!還有鹿呢!”速帝用小弓左右瞄準:“咦?鹿怎麽可能去追狼哩?”
“別出聲!”
莫雷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猛的躍上馬背!
他不再吝惜馬力,奮力揮鞭夾蹬,朝密林裏奔去!
情況已經壞透了,所有的野獸都在散窠逃命,在夜間狂奔亂跑!
狼、鹿、獐,甚至野牛、虎豹等猛獸,無論前後左右,都搶到莫雷父子的戰馬前頭,拚命朝湖畔跑去!
多年的戰爭經驗告訴莫雷,肯定是有一支大軍正在調動!
而且是左翼、右翼、後方都有,他們正朝著湖畔,朝著自己這個方向奔來!
速帝不知道危險,隻是大感刺激過癮,還伸出小腦袋回頭看去:“嘻,後麵好像有一片樹林在往這裏移動哩!”
莫雷也不知道來者是何方神聖,是猛虎軍團的敵軍?是接應的己方騎兵?是草原上的某個敵對的民族?還是某個膽大包天的大型盜匪團夥?
他回頭一看,頓時魂兒都差點出竅而去!
月光雖然黯淡,但藉著朦朧的光線,目力極佳的莫雷還是分辨出了來者何人。
哪是速帝說的樹叢,而是高高舉起的刀槍!
這個撲來的騎陣極寬極大,足有數裏長,把整個湖畔宿營地都包繞在內!
騎手們不點火把,不發喊叫,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高速度接近湖畔!
黑壓壓的陣頭,越來越近,越來越明晰,陰森森的氣息追身而來,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林立的刀槍擁在陣頭上,儼如碩大的魔頭上長出的撞角!
來的正是貝葉指揮的北向追擊騎隊!
在這瞬間,莫雷根本無暇細思,他隻有打馬狂奔,隻想著如何逃命,若不然就會被這可怕的軍陣踩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