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長家回來,天已經黑了,丁蘭坐在書桌前出神的望著桌上跳躍的火苗。

良久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一筆一劃的在紙上寫下了勘測報告四個大字。

韓商陽從外地來後溪村投資,本就是為了建功立業,她不能因為別人幫了自己反而坑了他,那這樣的自己和白眼狼又有什麽區別?

人生在世,做的每一件事不求有功,但求無愧於心。

想到這,她的神情輕鬆了許多,認真負責的用自己所學把這份勘測報告寫了出來。

後溪村山林眾多,山上多細石沙礫,水土保持困難,不利於栽種。

土地貧瘠,農民收成一直不好,且夏季多暴雨,在這裏開廠也有其他風險……

丁蘭洋洋灑灑的寫了滿滿兩張紙,指出了後溪村的現狀,詳細分析了在這裏開廠易遇到的其他風險。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當天晚上丁蘭就敲開了韓商陽的宿舍門。

齊靖宇打開門看到丁蘭,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驚訝。”丁蘭同誌,你這麽晚過來有什麽事嗎?”

“叫我丁蘭就好,我是來給韓先生送調研報告的,我已經寫好了。”

丁蘭遞出報告,“那我就先走了,晚安。”

齊靖宇看著丁蘭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這才把門關上。

沒有人注意到,知青宿舍外的牆角下藏著一雙陰毒的眼睛。

“賤人,你就這麽饑渴嗎?大晚上不睡覺跑到男人宿舍外麵,該死!”

“你以為把戶口落在後溪村,就是後溪村的人了嗎?我偏不讓你如意,等著瞧吧。”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知青男宿舍,轉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次日,丁蘭又是被一陣吵鬧聲吵醒的,她以為是原主娘來搗亂了,凶神惡煞的臉上布滿了起床氣。

可是,當她氣勢洶洶的衝出門外,才發現吵鬧的聲音是從隔壁男知青宿舍傳來的,好奇心驅使著她湊近聽了聽。

“韓先生,您來我們這兒投資建廠,肯定是奔著賺錢來的,眼光不能太狹隘,隻看得到眼前這個地方啊。”

“就是,別看我們前溪村和後溪村距離這麽近,地理環境可是千差萬別,誰不知道後溪村年年收成都不好啊。”

“我說句心裏話,後溪村環境惡劣,村民也大多野蠻,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窮山惡水出刁民,說的就是他們村。”

“……”

丁蘭聽了一陣兒,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這些人都是從隔壁村跑過來的,聽說了韓商陽想要投資建廠的消息才來拉人的。

可是,韓商陽他過來沒多久,這個消息是怎麽傳到前溪村去的?

她首先想到了林遠忠,可是,如果韓商陽被前溪村拉走,這件事對他根本沒好處啊?

韓商陽昨晚剛看完後溪村的勘測報告,這時聽前溪村的村民說話也沒有反駁。

“你們先回去吧,我也不可能憑你們這三兩句話就改變我的決定,一切都要等我真正考察過之後再說。”

前溪村的村民有些氣餒,但還不肯放棄。

“無論你想什麽時候來調查,我都代表我們前溪村的村民表示歡迎。”

丁蘭悄悄的回到宿舍,免的被前溪村的那幾個人撞見尷尬。

坐在**,她心中有些發愁,難道後溪村真的要眼睜睜的把這麽好的機會讓給別人嗎?

中午,何翠秋和方惠麗氣勢洶洶的闖進宿舍,指著丁蘭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狗崽子,養不熟的白眼狼,虧得村長還讓你落戶後溪村,你就是這麽報答大家的嗎?”

丁蘭沉下臉,“把你的手收回去,不然我給你掰折了。”

“你……你還敢威脅我?”

何翠秋下意識的把手縮了回去,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後惱羞成怒了,“都是你在報告裏亂寫,我們現在才這麽被動。”

丁蘭麵無表情的道:“我在調研報告中寫的都是實事求是,韓先生信任我,才讓我做他的助理,我不能欺騙他。”

“那你也沒必要寫的這麽直白,把所有不利的一麵全都寫了上去,你都沒試過,又怎麽知道一定不可以?”

何翠秋越想越生氣,要是韓商陽去了前溪村投資建廠,那她以後想要見他一麵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丁蘭眼神犀利的盯著她,“我聽你這是在放屁,虧你還是知青,這麽多年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你敢罵我……”

“我為什麽不敢,韓先生在辦廠之前進行勘測調研,不就是為了確定辦廠的可行性嗎?你現在跟我說要試過才知道,你能來承擔這其中的試錯成本嗎?”

“我……”

何翠秋被問的啞口無言,臉上又羞又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方惠麗看不過去,“那你也得為大家著想一下吧,如果後溪村能辦廠,就能帶動村民的就業,大家就不會過的這麽苦了,你這麽做無異於打碎了他們的夢。”

“我呸!你可閉嘴吧。”丁蘭一臉不屑的看著方惠麗。

“如果我真的隱瞞了村裏的實際情況,韓先生在此辦廠,隨時會遭遇破產的問題,到時候大家還是會失業。”

她說著說著有些激動,不禁懷疑這些知青下鄉時是不是把腦子忘家裏了?

“給了大家希望又親手打碎,難道你不覺得更殘忍嗎?”

“說得好!”

齊靖宇站在門口聽到了丁蘭說的話,情不自禁的為她鼓起了掌。

何翠秋和方惠麗臉色變得更難看了,氣的直接跑了出去。

丁蘭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齊知青,你不是和韓先生在一起嗎?怎麽到女知青宿舍來了?”

齊靖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韓先生開車去鎮上了,我就是從門口路過,聽到你們這裏有爭吵的聲音才進來的。”

“哦,你都聽到了啊。”

丁蘭心中升起一股惆悵,目前的情況對後溪村的確是非常不利。

齊靖宇安慰她道:“你不用自責,後溪村既不占天時,又不占地利,不能辦廠也和你沒關係。”

丁蘭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懷疑他在內涵自己。

“我先走了。”

看著齊靖宇離去的背影,丁蘭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