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用心良苦

“你對他做的那些事,怎麽看?”鳳淺不答反問。

“站在某種角度來說,我認同他,甚至……欣賞他……但這話,恐怕隻敢在你的麵前說一說。”

鳳淺笑了一下。

詔王是各王朝的肉中刺,認同欣賞這話,說出來就是大逆。

皇甫天佑自然不敢隨便說。

能在她麵前說出來,是信得過她。

“不管是私心也好,為百姓也罷,他做了你們不敢做的。”

他低頭下來看著她的側臉。

鳳淺望向前方,眼裏燃起一團憤怒的火焰,“我親眼看見婉城的百姓被屠,如果不是他的兵,婉城數萬的柔弱百姓,將會被屠得幹淨。他人馬有限,但終究是保住了婉城大部分的無辜百姓。我想婉城如此,其他地方也該如此。”

“為什麽要屠城?”

“數百年傳下來的惡習,認為城不屠,不全換成自己的人,那城就守不住。”

“你也這麽看?”

皇甫天佑搖頭,“我向來不讚同屠城,所以這些年,我攬下我力所能及的所有戰役,我絕不屠城,也絕不隨意殺死投降的戰俘。但我的作法被世襲的朝臣排斥,所以朝中老臣都支持廢我太子之位,扶我皇弟上位。”

他也隨鳳淺望向遠處,眼底是說不出的落寞,“鳳淺,以我一人之力,撐得真的很辛苦,我不知道到底能撐到什麽時候。”

“天佑。”

“什麽事?”他收回視線,看向鳳淺。

“做皇帝吧。”

皇甫天佑身子微微一僵。

他知道在這弱肉強食的年代,身為皇家的子嗣,隻有坐上那最高的位置,才是終點。

但他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指望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他就卸下這身擔子,遠走天涯,過那閑雲野鶴般的日子。

“我知道這對你而言,太過為難,但隻有你自己做了皇帝,才可以照著你的心意做事。”

“鳳淺……你變了……”

鳳淺苦笑。

如果沒有那些殘忍血腥,或許她的小郎,還是那個疼她寵她,把她放在手心上的哥哥,而不是現在這個暴虐嗜血的詔王。

真懷念把她抱在懷裏,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的小郎。

真懷念捧著她摔痛的手,為她輕輕吹手的小郎。

鳳淺眼底一陣發燙,淚意湧了上來,深吸了口氣,把湧到眼裏的淚咽了下去。

“天佑,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皇帝,而他不是為了私心,任意殘殺,給他一條生路,好嗎?”

皇甫天佑抬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自己,審視著她的眼,“他對你做了什麽?”

鳳淺推開他的手,“沒什麽。”

雲末望著天邊閃過的信號彈,眉心慢慢蹙起。

薛子莫快步走來,“雲公子,我們太子和郡主已經先回京了。”

雲末輕點了點頭,“將軍先行,我們自會回去。”

薛子莫一頓首,轉身帶隊離開。

雲末望向遠方,她和皇甫天佑是怎麽回事?

她不是一個肯隨便占別人便宜的人。

皇甫天佑派兵接應她,照著她的性格,她會記下這個人情。

絕不會在金錢上與他斤斤計較,甚至賴賬。

除非她和那個人熟悉到無需計較。

難道她和皇甫天佑的關係好到了無需計較的程度?

鳳淺這次去樟州,與皇甫天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他錯過了什麽重要的事?

但不管她和皇甫天佑在樟州發生了什麽,那短短時間,都不可能熟絡到連這麽大的人情也不計較。

車夫看著不知在想什麽的雲末,小聲叫喚,“公子。”

“去宮門口。”

皇甫天佑帶著鳳淺剛進了城門,就有一名武將急衝衝地迎了上來。

武將看見皇甫天佑身前坐著的鳳淺,欲言又止。

皇甫天佑對鳳淺道:“怕是軍中有事,你等我一會兒?”

鳳淺點頭。

皇甫天佑翻身下馬,武將走過一邊。

武將被皇甫天佑高大的身影擋住。

鳳淺看不見武將的口形,隻隱約聽見提到父親的名字。

心往下一沉,看來是二叔的事東窗事發。

皇甫天佑眉頭緊鎖在一起,“知道了。”

略定了定神,才裝做沒事一樣轉身過來,重新上馬。

他不主動說,鳳淺也不方便問。

到了靖南王府,皇甫天佑放了鳳淺下馬,“我有急事要回宮一趟,你好好休息。”

“是不是我爹出事了?”

“我要回宮才知道,你不要亂想,等我消息。”

果然,鳳淺輕抿了唇。

等皇甫天佑離開,管家從門裏急跑出來,神色焦急,“二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我爹呢?”

“王爺被召進宮去了。”

“我二娘呢?”

“王妃不在府中。”

鳳淺臉色一冷,“備馬。”

管家一聽,匆忙回頭叫道:“趕緊備馬。”

現在隻希望皇上看在鳳淺的麵子上,不要太為難靖南王。

鳳淺騎上馬,匆匆向皇宮方向而去。

到了宮門前,見宮城一角停著一輛熟悉的馬車。

仔細一看,果然是雲末的車。

雲末的車夫站地馬車前,向她招手。

鳳淺擔心父親,急著進宮,猶豫了一下,仍是帶馬向馬車走去。

揭開車簾,雲末端坐在車裏,向她平靜望來,黑不見底的眼沉靜無波。

鳳淺在這刹那間,慌亂的心竟定了下來,“你有主意了,是嗎?”

他既然在這裏等她,就說明她已經知道了父親進宮的事。

“你把這個給皇上。”

雲末遞給她一個用雪白帕子包著的東西。

鳳淺打開,裏麵裹的是一個桃子,迷惑地向雲末看去。

雲末沒有解釋桃子的事,隻淡淡地說了句,“你不是被詔王所劫。”

鳳淺又是一怔,正想發問,卻聽他道:“時間不多,去吧。”

鳳淺雖然不明白,這桃子跟他沒頭沒腦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但她也知道這時候沒有時間耽擱。

翻身下馬,向宮門而去。

她報了身份,直接被放進了宮,還有一個老太監在前麵給她引路。

一路上,鳳淺不時聽見宮人小聲議論。

說什麽靖南王仗著當年皇上落難的時候,偷了一個桃子給皇上充饑之情,就目無王法,為所欲為,居然擅自讓兄弟私自出兵助人攻打婉城,結果帶去的一萬北朝軍隊盡數折在了婉城。

鳳淺的心突地一跳,捧在手上的桃子也變成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絕對不會有人敢在宮裏造皇上的謠言。

宮人說的桃子一事,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如果當年,皇上落難時,父親真的偷了桃子給皇上充饑,可見皇上當年有多落魄。

身為皇上,落難的事,絕對是汙點,絕不會容人再提起。

她拿了桃子去給皇上,豈不是揭了皇上的舊疤,並提醒皇上,父親對他有恩?

這做法,無疑是雪上加霜。

鳳淺低頭看著包著桃子的雪白手帕,心裏七上八下。

雲末,你這是在害我,還是在幫我?

進了金殿,北皇正在為派出去大批人馬,卻沒抓到一個地宮的人而大發雷霆。

捉拿詔王的事,因鳳淺而起。

私自帶兵前往婉城,害得二萬人馬有去無回的又是鳳淺的二叔。

北皇見著鳳淺,自然也沒有好臉色。

但礙著鳳淺和虞國的關係,北皇隻好暫時強壓怒火,向鳳淺冷冷問道:“鳳淺,你有什麽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