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狗咬的
鳳淺猛地推開門,風卷起地上落葉,撲麵而來。
她聽人說過,雲末不在府裏的日子,他的院子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
他不過是長樂府裏的一個侍郎,哪來這麽多規矩?
除非這裏有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
鳳淺不顧不理地推開小院裏的每一扇房門,空落寂靜過止燁的住處。
止燁的豹子窩,好在還有頭豹子,他這裏真的是什麽也沒有。
鳳淺失望轉身,突然想到什麽,飛快轉身,重新返回書房。
這間書房另有門與臥室相連,這樣的結構再尋常不過。
鳳淺卻神使鬼差地在書架旁停下。
兒時在麻婆村的時候,他們很窮,沒有這樣做工精致的大書架,但那時,長清送來的書多得快有一座小山高,於是小郎自己砍了木頭做成簡陋的書架。
書架看似笨重,但隻要懂得方法,隻要輕輕一推,哪怕是六歲的孩子都可以把那笨重的書架連著上麵的書輕輕推開。
他在書架後裝了扇門,那扇門連著一個通道,可以通到後山。
他說:萬一遇上賊人,她可以從這裏出去,躲進後山。
鳳淺仔細打量著這座高達天花板的書架,伸手向書架某處摸去,熟悉地輕輕一按,又換了個地方,撥弄幾下,碩大的書架無聲地向旁邊滑開,露出一人寬的暗門。
鳳淺往門外看了看,確認沒有別人跟隨,推開暗門,閃身進去,身後暗門隨之關攏。
通過一條長長的石子窄道,竟是一處被峭壁圍死的山穀。
外頭開還沒轉暖,而這裏卻百花齊放,如同仙境,叢花中搭著幾間精致的小屋,這裏雖然不象長樂府那樣奢華,但無一不美好得遠勝過長樂府。
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小女孩坐在門檻上玩著才采來的花草,她一身雪白錦衣,隻是一個側影,已經漂亮得如同粉堆出來。
鳳淺望著那小女孩,心裏隱隱一動,雲末在這裏養了個小女孩?
這小女孩是他什麽人,為什麽要養在這樣的一個地方。
這地方雖然極美,布置的也極舒服,但是終究一個人孤零零的。
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和那小女孩說說話,突然聽見極輕的腳步聲從地道裏傳來,忙閃身一棵大樹後頭,隱去身形。
黑色修長的身影出現在窄道口,鳳淺的心驟然收緊。
還是她在晉寧大宅裏看見的那身裝束,麵具也沒摘去,但露在麵具外的半邊臉頰白過白紙,嘴角仍有鮮血溢出。
他手中長槍杵在地上,支撐著身體,而另一隻手捂著胸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站直身,把手中長鬆插進身邊泥地,解去身上黑披風,丟過一邊,抬手隨意地拭去嘴角血跡,裝作無事一樣,走向屋前的小女孩。
鳳淺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強撐著身影,仿佛覺得整個胸口都抽緊了,很想撲上去,扶住他,告訴他,有傷就治,不要這麽撐著。
隨著他的視線,看向門口的小姑娘,她象被粘在了原地,一動也不能動,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生怕他在這時候發現她的存在。
小女孩自己玩的太投入,他走到麵前,也沒發現,直到他蹲下身,手溫柔地撫上她的頭,“憐心。”聲音溫柔得如同麻婆村時時他喚著她‘淺淺’的時候。
那時,他進了山,她就總是坐在門檻上等他回來。
他回來後,看著門檻上睡著的她,她會蹲下來,這樣摸她的頭,溫柔的叫她。
不過他叫的是‘淺淺’,而不是‘憐心’。
鳳淺心口又是一緊,這要多憐惜心疼,才會起‘憐心’這個名字?
小女孩抬頭起來,看見麵前仍戴著麵具的俊顏,歡悅地跳起來,撲進他懷中,抱住他的脖子,“哥哥,你終於回來了,憐心以為哥哥不要憐心了。”
他笑了一下,寵溺地把她抱住,“傻瓜,哥哥怎麽會不要憐心?”
這刹那間,鳳淺看清那小女孩的臉,整個人僵住,垂在身側手禁不住微微地抖。
這張臉和她六歲的時候一模一樣,如果不是這小姑娘的眼睛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死灰色,她真會以為這就是兒時的她。
但不知為什麽,不遠處的小女孩明明動動,會說話,鳳淺卻感覺到一股死氣,一股死人身上才會存在的死亡氣息。
這種感覺讓她渾身毛孔都縮了起來,這春暖花開的山穀仿佛也變成了一座墳墓。
她甚至在想,難道這才是她兒時死去的身體?
但她不叫憐心,她叫鳳淺。
小郎向來都叫她淺淺,從來沒有給她另外起名的意思。
這不該是她。
小女孩在雲末肩窩裏蹭了蹭,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道,死氣的眼睛頓時放了光,“哥哥,憐心餓了。”
雲末憐惜地揉了揉她的頭,放開她,挽起自己的衣袖。
就在鳳淺迷惑的時候,小女孩突然歡呼著撲上來,抓著他的手腕,低頭準確無誤地咬上他手腕血管所在位置。
鳳淺看著小女孩因不斷吞咽而滑動的喉嚨,整個呆住。
她這是在生飲雲末的血?
雲末這是用自己的血在喂她?
小女孩緊抓著雲末的手臂,大口的吮吸,好一會兒都不肯放開,大有把他全身的血吸幹的架式。
雲末本來就沒血色的臉,越發的蒼白,他原本亮如碎星的瞳仁黯淡下去。
鳳淺知道,那是一個人失血過多的身體反應。
然即便是這樣,雲末仍沒有縮回手的意思,仍笑看著小女孩慢慢泛紅的小臉,任她飽飲。
過於的震驚讓鳳淺無意識得往後一縮,腳踩下一截枯枝,發出‘啪’地一聲輕響。
那聲響驚動了小女孩,小女孩停下吮吸,慢慢抬頭起來,她發白的唇被鮮紅染紅,嬌豔得如同穀中春花,看向鳳淺的眼卻閃著異樣興奮的光華。
就象野獸看見獵物的貪婪和興奮。
這樣的眼神讓鳳淺驚了一下,抬頭卻對上雲末向她看來的平靜目光。
一抹意外在雲末眼底閃過,接著化成了然。
他從小姑娘手中縮回手,隨意地放下衣袖,從容起身,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件很尋常的事,並非鳳淺所見的那樣驚世駭俗,緩緩走到鳳淺麵前停下,墨玉般的眸子凝著冰,沒有絲毫暖意,和剛才麵對小姑娘時的溫柔模樣判若兩人。
鳳淺覺得喉嚨裏象被什麽東西堵住,明明想讓他給她一個解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雲末凝看著她慌亂無措的眼,冷冷開口,“出去。”
鳳淺鼻子驀地一酸,他沒有解釋,甚至沒有半句讓她心安的話,隻是冰冷無情地逐她離開。
她瞥了眼跟著他起身,虎視眈眈瞅著她的小姑娘,深吸了口氣,強壓心頭震驚,“她是誰?”
“與你無關,走。”他疏離地轉開視線,返回屋邊,牽了小姑娘的手,“你想太平地活下去,就不要多事。”
今晚是朔月。
她並不是因為害怕冷,而非要趕回長樂府,她緊趕慢趕,隻是想看他和止燁他們是否平安回來。
結果……
他說,與她無關。
他說,她想太平地活下去,就不要多事。
如此的淡漠疏離。
鳳淺微仰了頭,把湧上眼裏的淚忍了回去,嘴角牽出一絲淺淡笑意,毅然轉身離開。
她不是害怕,也不是聽從他的威脅,隻是心裏痛不能再在這裏停留下去。
到了窄道口,轉身回看,他仍緊牽著小姑娘的手,小姑娘似乎對她的離開很不願意,但奈何掙不脫被他握著的手,隻能不甘心地瞪著她。
鳳淺視線落在他緊握著小姑娘的手上,整顆心都揪緊了。
他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牽著她的手,也是這樣安靜地站在她身邊,沒有言語的責備,也沒更多的舉動,就這樣溫柔地阻止著她胡鬧。
但現在,他給了她暴虐的傷害後,又如陌生人一樣的疏離。
鳳淺,你不是說那賭包贏不輸,可是……
這心為什麽還會這麽痛?
你不是說,花癡才會愛上那樣的變態……
既然不愛,為什麽看到他那樣溫柔的對著別人,還會堵心到無法呼吸?
鳳淺!
該死心了……
也該醒醒了。
你心裏揣著的不過是兒時的夢。
他已經不再是你的小郎,而是那個複仇的煞星詔王。
鳳淺飛奔出暗道,跑得太急,在台階上踩空,重重地跌趴在台階下。
風卷著落葉在臉上刮過,吹散了她鬆挽的發髻,呼吸間盡是冰冷的寒意。
這冷卻讓她慢慢地冷靜下來。
世間長得能象成這樣的,隻有血脈之親。
極品女長到現在,也不過十三四歲,不可能這麽大的女兒。
除此之外,那就還有一個可,她還有其她的姐妹。
難道說,母親讓雲末到長樂府,實際上是帶著她另一個妹妹離開?
可是,七年前,母親已經是女皇了,她可以有皇夫,也可以有侍郎,不管是和誰生的孩子,都可以成為皇儲,根本沒有必要這樣私密的藏起來。
而且,她在那小姑娘身上,找不到一點活人的氣息,而她說餓,卻用人血充饑……
鳳淺想到這裏,飛快起身,重新返回書房,恰好見暗門打開,雲末跌跌撞撞地從門裏出來。
他看見去而複返的鳳淺,臉色微微一變,沒能做出繼續逐客的舉動,身體轟然倒下。
“小郎。”鳳淺心頭驟然一緊,哪裏還顧得死心不死心,飛撲上前,抱住他的腰,把他接住,支撐住他沉重的身體,令他不至於再重摔下去,加重傷勢。
他無力地睜眼,看著眼前清麗倔強的少女麵龐,他眼裏的抗拒最終慢慢退去,無聲地歎了口氣。
鳳淺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拖拽著他,從書房側門進了臥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幾乎陷於昏迷的他弄上床,伸手去解他身上衣襟,看他除了失血過多,還傷在了哪些地方。
他抬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沒用的。”
“有用沒用,得看過才知道。”她知道,這時候應該去找容瑾,但她得確認他身上的傷能不能撐得到她找來容瑾。
“找四兒。”他半瞌著眼,看著麵前少女含怒的眼,目光漸漸迷離,“淺淺,別怕,我不會有事。”
鳳淺的手僵住,她小的時候,有一次,他也受了很重的傷,進了門就跌倒了,再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