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舊事重提
靜謐陰暗的牢中，隱隱還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四周倒地不起的侍衛，顯得格外瘮人。
此處不是留久之地。
然而，她不動，抱著她的人也一動不動。就在她耐心盡失時，額頭上突然一涼。
她的手在袖中攥了攥，心裏一陣惡寒，繃不住要睜開眼時，略顯清寒的聲音從頭頂上飄入耳中，“抱歉，是我連累你了。”
他的聲音低似呢喃，可她還是清清楚楚聽到見了。
慕容靜暗暗歎了口氣。
事實上在她被引入陷阱的那一刻，心裏真的是萬分厭惡他。可剛剛齊晴柔偷襲的時候，他又出聲示警。
他，到底想怎樣？
慕容靜決定忍忍看，況且以她現在狀態，也不得不警慎些。
暗牢之中的氣氛，低沉的讓人難受。
如此，沉寂了一瞬，她突然被抱了起來。
莫言清沉默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將她抱在懷裏，站起來的時候，身體輕顫了兩下。
他削薄的嘴唇被抿得泛白，眼裏流露出著一股哀慟，可很快又被隱了去。
方才暗牢裏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
從慕容靜闖進來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她。自然看出，她對元寶的看重。他其實是想留下來幫她的。
但是，想到自己不是齊晴柔的對手，隻好先將元寶送走。等他折返回來，看到的就是齊晴柔似怒似喜地從暗牢中衝了出去。
當他重返暗牢，看到她毫無生息地躺在地板上，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鈍鈍的疼痛，讓他無法呼吸，抱著她似若無骨的身軀，他幾乎不敢去確認她是不是還活著。
然而……他沒有探出她的鼻息。
他心也慌了。
然而就在他絕望的時候，視線落在她的緊閉的雙眼上，她的雙眼微微動了一下。
微不可察的。
若不是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她的臉，根本無法發現。
他的身體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明白，她不想看到他。
——抱歉，是我連累你了。
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低低地說了這麽一句。
沒人知道，他心底的荒涼。
沒人知道，他有多痛恨自己。
出了暗牢，邁入深夜之中。外麵半點光線也沒有了。慕容靜悄悄睜開眼，堅起兩隻耳朵，微微有些緊張，卻不動聲色地將周圍的環境打量了一番。
她與蒼焰結的是血契，哪怕他現在不在身邊，她也能感應到他的狀況。
“蒼焰，你在哪裏？”
蒼焰很快回應她，語氣頗有些氣急敗壞，“廢話，當然還在王宮中，你出了暗牢就快跑，我有辦法甩掉這個老妖婆！”
慕容靜默默地掐斷了與它的感應。
但凡她還有一絲力氣跑，也不可能裝死了。
王宮的地勢，莫言清再熟悉不過。東晉大軍已經殺進來，王城禁衛軍全部出動，四周喊聲殺聲一遍。
慕容靜以為他至少會將她的“屍體”送到東晉大軍前時，可打殺的聲音卻漸漸遠了。
他想做什麽！
慕容靜心裏驚了驚。
莫言清一語不發，腳下走的極快。沒多久就出了王宮，朝著寂黑的夜色越走越深。
離東夷王宮不遠，有座玉音山。山雖然不高，卻甚少有人煙。此山乃是東夷王室禁地。
莫言清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把她抱到了玉音山山上。
慕容靜假裝了一路，恢複了一些體力。可她心裏已經明白，他怕是已經識破了她。
然而他不戳破，她自然也不會主動開口。
然後，她就被了下來。
莫言清扶著她的身體，讓她靠在一堵石壁上，微微喘了幾下，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從這裏可以看清東夷王城全貌，過了今夜東夷白族將不複存在，恭喜殿下如願以償收複國土。”
慕容靜眉頭微皺，這是今晚他第二次稱她“殿下”了。
黑夜之中，他似乎自嘲地笑了一聲，“不管你相信與否，我沒有違背約定。隻是我卻高估了自己，還連累了你。”
慕容靜心裏已經沒了初時的緊張，她微微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黑影，嘴唇抿了抿，依舊沒作聲。
莫言清似乎也不需要她開口，沉默了片刻又說：“齊晴柔和我的關係不像外界傳的那樣親密，我與她雖有師徒之名，卻無師徒之實。我隻知道當年她落難之際，被我母親救了一命，後來我母親落難，便將我托付給了她。”
別告訴她這些，她不太想知道。慕容靜默默地把臉撇開。
“早在多年前，父親與雲千葉達成共識，想把太子送去東晉以謀方便，是我求了齊晴柔，人選就成了我。”
慕容靜心底積壓的怒火，突然就燒了起來。她暗暗握了握，想要發作卻硬是忍了下來。
身側傳來的動靜，讓莫言清微微頓了一下，心裏也漸漸泛起了一味苦澀。
“我隻是想徹底的離開這裏，並不是故意要去傷害你的。當年，我身邊有明珠，她對我情義深重，而我也承諾過會娶她。可父王厭惡我，巴不得我這一輩子都活在泥濘之中，又怎麽會同意我娶一個心意相通的女子。”
“你不願意活在泥濘之中，就把朕踩入泥潭，讓朕成為你的墊腳石，讓你能夠安然爬上去？”慕容靜突然開口，聲音如冰渣子一樣冷寒。
所以，這就是前世，她會死的那麽窩囊的原因？是的，他從泥濘中爬上去，完全不顧及她足陷泥濘裏的感受，歡歡喜喜與心愛的姑娘雙宿雙飛了。
直到她死，他都沒有出現過呢。她一心一意待他，甚至死了一回都沒有懷疑過他啊。
他怎麽就那麽狠呢？
莫言清倏爾抿緊唇，神色在黑夜裏陡然一寒。
他啞口無言。
僅管他父親的陰謀落空了，僅管他現在後悔了，可那些傷害，的的確確發生過。
她去了一趟閻王殿，本已沒有存活的機會了。莫非容聿，又怎麽能活到今夜聽他如此蒼白無力的解釋。
他甚至還想將她奪回來。
可他又有什麽資格去爭去搶？
“從前的事情朕不想再聽，你且說說這回為何會失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