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權術
一)飲馬四惡
熊熊的篝火終於燃燒起來了,劫後餘生的強盜們圍坐在火旁烘烤搶來的駱駝。不長一會兒,駱駝的哀號聲與大片大片的血跡已隱沒在凜冽的朔風中。幾個強盜個個吃得油光滿麵,喝得醺天醉地。一時間,焦肉的腥味與燒刀子的辣氣夾雜著劃拳聲叫罵聲彌漫在混濁的空氣中。
“他娘的!這鬼天氣,這鬼地方!”一個長臉短須的中年漢子抱著酒壺四仰八叉的躺在黃沙上,惡狠狠地罵道。他邊罵邊從懷中摸出一個彩線青底的荷包。在濃濃火光的映照下,那荷包上戲水的鴛鴦顯得別樣溫情。長臉漢子用生滿老繭的收輕輕摩挲著荷包,粗獷的眼睛一瞬間變得異常柔情:我著一走便是三年多,家裏那婆姨還在守著等我回去麽?婆姨的臉蛋兒就跟天上的雲彩那般嬌嫩,一捏就會掐出水來;婆姨那烏溜溜的長發就跟汾水裏的水草那末軟滑;還有那水靈水靈的黑眼睛,紅嘟嘟的小嘴,柳梢似的腰肢……想著想著,長臉漢子的麻皮臉一時有些發燙,忍不住將荷包放在嘴上重重親了一口。
“哈哈哈……!”邊上麵皮蠟黃的漢子拍了他一巴掌,打趣道:“嶽老三,剛留下命來又開始想醉月坊的哪個姑娘啦?想不到你這個貌似老實的呆子也好我雲老四這一口!”他被稱作“嶽老三”的長臉漢子被燒刀子燒地赤紅的眼中登時凶光大炙。“叫你侮辱我婆姨!”他把酒壺一甩,猛地坐起來狠狠給了那個叫雲老四的黃皮漢子結結實實的一巴掌。雲老四捂著被打得高高腫起的左臉頰,半晌才回過神來,罵道:“奶奶的,嶽老三這瘋狗想女人想瘋了!”
“哪個想女人想瘋了?姑奶奶我不就是女人麽?”伴著甜的發膩的吳儂軟語,一個搔首弄姿的女人款擺著腰肢走了過來。那女人穿著江南的水含錦緞,但是卻沾了一身的沙塵黃土,滿頭珠繞玉翠,臉上塗著厚厚的水粉和胭脂,以致於看不出容貌和年紀。但是她柔媚一笑時,眼角的魚尾紋卻是遮不住的,想來該是不年輕了。
嶽老三仍是像發狂的獅子般毛發直豎站在那裏。那女人拍拍她的肩,嬌笑道:“嶽老三,你是想我了麽?”說著,捉起他的手覆上自己春光乍泄的酥胸。嶽老三氣衝衝地瞪了他一眼,狠狠地把手掙開,仍自坐到一邊呆呆地想他的婆姨。那嬌滴滴的女人又扯了扯雲老四的衣襟,媚眼橫生道:“雲老四,那是你想我了吧!”“呸呸呸!”雲老四發泄似的吐了幾口唾沫,罵道:“奶奶的!你葉老二也算個女人?”那妖冶的女人仍自風情萬種的笑著,說到:“雲中鷂你倒是說說,我葉盈珠怎麽就不算個女人了呢?”她雖然是細言軟語,手下卻絲毫不緩,轉眼間雲老四的右臉頰上又被重重地甩了一耳光,暗紅的火光下,五條纖細的手指印兒清晰可見。一時間,雲老四兩邊的腮幫子都腫的像含著兩顆滾燙的熱雞蛋般。他正想和段老大告狀,卻聽到段延熹正嗤嗤的冷笑。
二)九姑娘
雲老四不敢再說,摸了摸缺了半截指節的小指,隻用嘴呶了呶那邊的沙柳,又敬又畏的嚅囁道:“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女人。像你,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說到最後,聲音小得連自己也聽不到了。
葉盈珠順著雲老四指的方向向那邊瞧去,不禁蹙緊了眉頭。那個素衣縞衫的女子仍然靜靜地倚在沙柳樹下,懷中抱著涼寒如月,皎潔若水的白劍,促膝而做,神情冷冽,麵色蒼白,仿佛一座千古猶未化開的雕像。
葉盈珠不禁在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七天前,這個白衣如霜的女子忽然找來“飲馬寨”,奉上他們“飲馬四惡”做了一輩子強盜也沒見過的巨額黃金,要求“飲馬四惡”做她的向導,帶她橫穿茫茫大漠,去樓蘭古地的風淵帝國尋訪一個故人。
“飲馬四惡”原來就是靠在大漠中打劫搶掠過往商客和馬販子為營生的,對大漠中的路途甚是稔熟。不過大漠中的天氣變幻無常,大寨主段延熹是極不願意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上路的。但是想到她有可能會死在沙漠上,到時候這驚天巨額的黃金盡歸飲馬寨所有,還是接下了這筆生意。
“飲馬四惡”確定這是一筆合算的生意,他們確信,這白衣女子會在半路上死在茫茫大漠中的。可是走了沒有兩天,他們就知道他們徹底地錯了。這個年紀不大、麵色蒼白如水的女子表現出了驚人的毅力。到了出發後的第三天晚上,雲老四遏製不住慣有的積惡,想去輕薄那女子,其他的三個人在邊上視若無睹,冷眼旁觀。熟料那女子輕輕一劍便削斷了雲老四的一截小指指節。四個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年紀輕輕的白衣女子是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她的身上配有早已失傳多年的白劍。而對她的底細來曆,四惡除了知道她自稱“九姑娘”外,別的一無所知。
今日清晨一場巨大的沙塵暴卷走了五人所有的馬匹和幹糧、飲水,五個人也險些葬身在茫茫黃沙之中。沙塵暴過後,四惡縱然是過慣了刀口上舐血的日子,也都覺得生機無望,必死無疑時候,那女子用劍架在段老大脖子上逼迫四人一起去找救命的水源。找了半天,竟然找到了有牧民居住的綠洲。這件事後四個人對白衣女子既敬又怕又恨又服。那白衣女子卻仍是落落寡合,極少說話。在四惡呼天搶地烤駱駝喝燒酒時,她遠遠地倚在婆娑的沙柳樹下,視若無睹的靜靜地嚼著冰冷的幹糧想心事。
憑女人特有的直覺,葉盈珠覺著這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的心裏,一定有著很重的心事。因為她看得出她眸底滄桑,還曾隱隱聽到她低低地吟過一句:“唯將永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這是一首悼亡詩。
三)死訊乍聞
大漠的廣宇深邃地望不到盡頭,洗盡鉛華的星星高高的懸掛,流光溢彩,宛若情人眼角初綻的淚珠。偶爾有揀盡寒枝不肯棲的寂寞的孤鴻的影子劃過,給大漠沙洲帶來孤獨的冷。
月華如練,夜涼如水。白衣女子的心裏也冷的如同雲山之巔的寒冰一隅。抱月而坐,西風入懷,吹地她素麵欲加慘白入雪,與白衣皎然相映。
綠衣現在到了終南山了麽?白衣女子惦念著,又想起了十天前。
那夜冷月如霜,她穿著緇青月白的女冠服飾,頭上束著高高的峨冠,坐在葦蒲上,挑燈夜讀莊子的《秋水篇》。這時,綠衣---她那個年僅十六歲的明眸碧裙的小徒兒,忽然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淚水抹了滿頭滿臉,邊跑邊哭喊道:“師父……師父…..易師伯他……”邊說邊哭得泣不成聲,“他……死了。”綠衣哭了半天好容易把話說完。
“哦,知道了。“緇衣的女冠仍然背對著徒兒,仿佛是漫不經心的回應了一聲。綠衣卻清楚的看到她的肩頭微微一顫,手中的古卷已悄然滑落在地。
易水風的死訊是女冠子的至交好友“雪山飛狐”令狐浩之托人傳來的,想是不會錯的了那曾經輕狂不羈的落拓青年,竟然是為了國難捐軀了。如今的日月王朝戰亂迭起,民生多艱,周邊的國家視之入魚肉麋鹿,覬覦已久。而對日月王朝造成最大威脅的,便是浩淼大漠裏水草肥美,兵強馬壯的風淵帝國。自從邙山一別後,白衣女子回到周莊懺情居穿起緇衣芒鞋,長伴青燈古卷,專心致誌做起了女冠。她卻萬般沒有想到,這一年多以來,易水風會遠赴風淵帝國刺殺皇儲。然而刺殺成功後,他自己也沒能活著走出驃勇強悍的風淵武士的圍殺如今,他的屍首正被高高地懸掛在風淵王城最高的城牆上示眾,日日夜夜地忍受烈風酷日的痛苦,死後魂魄亦不得安息。
縱然他不是曾經深刻如刀痕般刻在她心頭的易水風,而隻是一個忠勇為國的青年英雄;縱然她不是日月王朝皇族的第九位長公主長平長公主,而隻是一個尋常的緇衣女冠,以她的性子,她都會義不容辭地遠赴大漠為烈士收斂遺骨。更何況,他還曾經是他生命中唯一喊過她“衣衣”的人,唯一、曾經、那麽深深地、深深的、打動過她心腸的人
這幾天有事,又急著完結老書,所以新書更的不是很按時。請讀者們諒解。先發一下舊作給大家看吧。大家不投票不支持我,我也理解。隻是請大家不要因此棄文就好。我會盡快把這些天沒有按時更新的給補足回來的。其實我覺得我以前寫的短篇也蠻好看的。^_^謝謝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