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唐驚染 二五三,南內骨
簡懷箴聽說之後,她心裏不禁十分鬱悶,心想這皇帝現在又要胡鬧什麽呀?之前李賢的事她還沒跟皇上算呢,結果皇上現在也不肯安分,又來到南內,找朱見辰的麻煩。她越想越生氣,於是便帶著手下的太監、宮女們走了過來。
簡懷箴的到來,一切都在朱見深的意料之中,所以朱見深聽了之後,非但沒有覺得很驚訝,反而整個人變得十分的鎮定。
他想了想便大義凜然的斥責朱見辰說道:“景王,你怎麽可以這麽做呢?難道太監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嗎?難道太監的性命我們就可以隨便傷害嗎?之前的時候,朕也是你這種的想法,但是朕現在知道自己錯了,不應該這麽做,要是這麽做的話,會讓宮中的太監、宮女,還有朝廷之中的大臣們心寒的,我們作為皇族,更應該以身作則,好好的做出一些事情來,來安撫這後宮之中的太監、宮女,難道你以為朕說得不對嗎?難道你可以隨隨便便的殺死太監、宮女嗎?這要傳出去讓天下的老百姓們怎麽來看待我們的皇族。”
他說了這麽一番大義凜然的話,是因為他知道簡懷箴就在後麵,自己說的這一番話,簡懷箴肯定能夠聽得清清楚楚,換而言之,他的這番話就是說給簡懷箴聽的。
可是,就在這時候,讓他覺到了事情有一絲不對,那就是朱見辰在這一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剛才他還畏首畏尾,像是在懇求朱見深一樣,但是他現在也好像換了一個人。
他挺直了腰杆,正色對朱見深說道:“皇上,您說得十分有道理,臣弟也十分讚同,但是臣弟素來是篤信佛學,對每個人都很尊重,雖然臣弟在這南內,的確是過得不像皇宮中的日子,但是臣弟對每個宮女和太監都是極盡心力的,臣弟並沒有把他們當成奴才,而是把他們當成朋友。倘若皇上您不相信的話,您盡管可以問問他們就是了。至於您說的之前的兩個小太監,那兩個小太監之前的確是在南內的,但是後來他們不知道去哪裏了,臣弟也沒有追究,因為臣弟怎麽能夠強迫他們在這裏呢?在我這南內過的都是十分荒涼的日子,臣弟怎麽能夠要求他們陪臣弟一起在這裏挨苦。”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正氣凜然,整個人顯然就是不害怕朱見深了。
朱見辰的變化讓朱見深不禁微微一愣,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朱見辰像是忽然之中變了一個人一樣。
但是他想起昨天古冷意所說的,他的確是派人把屍骨埋到了南內,即使朱見辰本身沒有殺死兩個小太監,那麽有自己埋下的這兩具骸骨,也足以來誣蔑朱見辰了。
所以他也挺直了腰杆,對他說道:“好,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會害怕朕搜宮呢?”
朱見辰在那裏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皇上,臣弟並不是害怕您搜宮,而是臣弟覺得我們始終是兄弟,又何必為了一些閑言閑語而傷了和氣呢?倘若您為了這麽點閑言閑語來搜宮的話,那肯定會給天下人留下把柄,天下人肯定會說您皇上是一個聽信讒言的皇帝,臣弟之所以這麽做,也是為了皇上您的聲譽考慮,而且咱們始終是兄弟,臣弟也不想因為這一些瑣事,傷害了我們兄弟的和氣啊。”
他的話音剛落,簡懷箴已經走了過來,簡懷箴說道:“景王說得很有道理。”
簡懷箴剛才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聽到了朱見辰和朱見深的對話,簡懷箴是何等聰明的人,她對朱見深的了解,她當然知道朱見深不會在這個時候無緣無故的針對朱見辰。
他之所以針對朱見辰,多半是怕自己會有什麽動作把他拉下皇位,而把朱見辰捧上去,這一切都在簡懷箴的意料之中。
所以簡懷箴很明白朱見深口中說的那些話,雖然好像都是大義凜然的道理,實際上都是自己的私心,但是朱見辰所說的那些話,倒讓簡懷箴覺得很讚賞。
他說得很有道理,倘若皇上朱見深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就來搜南內的話,這消息傳了出去,讓天下人怎麽看待他這個皇上,讓天下人怎麽來看待這個皇宮之中呢?
大家肯定以為他們兄弟兩個人為了一點小事,就爭得你死我活,說不定還會以為朱見深是故意針對景王朱見辰,這對朱見辰絕對是不好的。烽火?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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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懷箴點了點頭說道:“深兒,你不要再鬧了,既然辰兒說這件事情跟他沒有關係,那一定就跟他沒有關係,你先回去吧。”
朱見深聽簡懷箴這麽一說,不禁心底的怒火噌的一聲躥了上來。
他心想:皇長公主為什麽會如此偏袒朱見辰,難道她心裏已經作了決定,要把先帝的遺詔公布,要讓朱見辰當皇帝嗎?
想到這裏,他不禁覺得渾身像是有一千隻、一萬隻螞蟻在啃食自己一樣,讓自己覺得很不自在。
他看了簡懷箴一眼,他定定的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您這麽說就不對了,雖然說朱見辰也是您的孫兒,但是朕也是您的孫兒啊,難道朕身為這天下的皇帝,明明知道朱見辰濫殺無辜而不管嗎?倘若是這樣的話,朕怎麽樣跟天下人交代,怎麽樣堵得住天下百姓的悠悠眾口。”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正義凜然,讓簡懷箴不禁愣了一愣。
簡懷箴聽他這麽一說,一時之間倒不知道怎麽對答才好。
簡懷箴想了很久,才緩緩的說道:“也許你不了解辰兒,但是本宮是了解他的,本宮覺得他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他篤信佛學,每天在這裏過的都是與世無爭的日子,又怎麽會去殺害兩個小太監呢?他說那兩個小太監在這南內挨不住苦,所以自己逃走了,這倒是有可能的,而且他又沒有追究,可見這事都不是他的錯”。
朱見深聽簡懷箴口口聲聲所說的都是護著朱見辰,不禁心裏更加不高興了。
他心想:簡懷箴之所以現在這麽護著朱見辰,難道是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捧朱見辰做皇帝嗎?既然如此,自己更不能不爭了。
因此他望著簡懷箴一字一頓的說道:“皇長公主,您說什麽話,孫兒也是要聽的。更何況現在孫兒犯了錯誤,但是孫兒犯了錯誤的時候,皇長公主您斥責孫兒,孫兒就很聽您的話,但是難道您不對孫兒和景王一視同仁嗎?如今景王也是犯了錯誤,雖然說朕之前逼死了李賢李大人,是朕的過錯,但是要是景王也殺了兩個小太監,那也是他的過錯,難道李賢李大人的命是命,而兩個小太監的命就不是命嗎?
簡懷箴聽朱見深這麽一番質問,反而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她看朱見深心意已決,知道他無論如何今天也是會搜宮的,而朱見辰在那裏整個人顯得十分的坦然。
簡懷箴絲毫都沒有懷疑朱見辰,但是簡懷箴知道今天這件事情倘若朱見深不搜宮的話,他是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而如果自己不肯讓他搜宮的話,自己就會落下一個偏袒的名聲。
即使朱見深今天勉強的能夠接受了自己這個說法,但是以後的時候,他心裏還會是有疙疙瘩瘩的,這麽一來,對誰都沒有好處。
所以她猶豫了再三,便望了朱見辰一眼,對朱見辰說道:“景王,如今既然有人謠傳你宮中埋有屍骸,那麽你就讓皇上搜一搜吧,要不然皇上心中的疑問始終不能夠解去,皇上這麽做,也無非是希望為你洗刷清白而已。
簡懷箴之所以這麽說,也是為了朱見深的緣故,朱見深畢竟現在還是皇帝,他要這麽做,實在是有些任性了,而且有針對兄弟的嫌疑,所以簡懷箴才為他這麽開脫。
誰知道,朱見辰在那裏很淡定的說道:“皇長公主,您放心吧,臣弟無所謂,這麽一點事,臣弟是不會往心裏去的,隻不過臣弟可以很認真的跟皇長公主說一句,臣絕對沒有做出這種事情來。好了,現在臣也不阻礙了,還請皇上搜宮吧。”他說完便指了指南內。
朱見深見他之前那麽恐慌,現在又這麽淡定,分明是擺出一副樣子,所以十分生氣,立刻對身後的人揮手:“搜宮。”
朱見深堅持要搜宮南內,簡懷箴見沒有辦法阻止,又看到景王朱見辰神色十分泰然,她心想:他若是真的想去搜,那就去搜吧,讓他搜一下也好,搜一下讓他可以死了這條心。
倘若不讓他去搜,皇帝可能一輩子心裏都不安穩,既然如此,且就成全他吧,也讓他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到底錯在什麽地方。
簡懷箴心裏這麽想著,她的神色便稍微寬鬆了一些。
她點了點頭,對朱見深說道:“好,皇上你既然想去搜,那你就去搜吧,不過本宮醜話可說在前頭,要是你真的能夠搜出什麽骸骨來,那也就罷了,本宮一定會重重懲罰景王,但是如果你搜不出什麽骸骨來,那麽這件事情你一定要給本宮說個清楚,否則的話,本宮也難以向景王交代。”
“好,你放心吧,既然我想去搜宮,那我就一定有了確實的證據,知道景王真的是做了壞事。”朱見深他望著簡懷箴定定的說道。
簡懷箴在心中不禁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她覺得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朱見深竟然有了走火入魔的樣子,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但是現在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緣故。
但是簡懷箴知道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因為不管怎麽樣,朱見深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搜宮,那麽任憑自己怎麽阻止他也阻止不了了,所以簡懷箴也就由著他去了。
朱見深見簡懷箴來了也沒有阻止自己,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點了點了頭,便對後麵的人說道:“好了,你們現在可能去搜宮了,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搜到。”
朱見深吩咐太監們和守衛們一定要把南內翻過來,也要把骸骨找過來。
於是侍衛和太監們聽了之後,便紛紛去尋找。
而簡懷箴則和朱見深、景王一起鎮守在南內的宮中,等待著侍衛們的消息,過了沒有多久,朱見深就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
因為之前的時候,古冷意說已經確定了,讓兩個小太監去把屍骨埋到了南內,即使朱見辰之前的時候沒有當真害死小太監,那麽有了這兩具骸骨,也足以治景王朱見辰的罪了。
但是為什麽過了這麽久,仍然沒有人來把消息告訴他呢?
朱見深不禁焦躁起來,他忍不住來來回回的走,在南內搜宮一直進行了兩個多時辰,南內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搜過了,連地下都已經掘地三尺,可是別說骸骨了,就是連人的一根骨頭都沒有搜出來。
於是那太監和侍衛們先後紛紛來向朱見深報告。朱見深聽完之後,不禁十分惱怒,他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明明之前的時候,他已經讓太監們把骸骨埋在了南內的,但是為什麽現在完全不是這樣呢?難道說之前那時候是古冷意騙了自己?
朱見深不禁暴躁起來,他望著簡懷箴,對簡懷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好,他之前的時候先是逼死了李賢,接著又在南內鬧出了這麽一出好戲,他知道簡懷箴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簡懷箴望著朱見深半天才說道:“皇上,對於今天的事情,你到底有什麽好解釋的?”
朱見深想了好久,他才擺了擺手對簡懷箴說道:“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在南內搜不出骸骨來呢?明明之前的時候朕——”說到這裏之後,他幾乎說漏了嘴,把之前他讓古冷意派人去埋骨的事情說了出來,但是幸虧他收得早,說到這裏,便不再說下去了。
簡懷箴見他說話吞吞吐吐的,似有隱瞞,不禁越發有些生氣了,她怒斥朱見深說道:“皇上,你是堂堂的皇上,怎麽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來?要是你做出了這種事情來,怎麽向天下臣民交代?這件事傳出去,莫說是天下的百姓,就是在這後宮之中也一定會成為笑柄的,皇上你這麽做,你想想對得起你九五之尊的身份嗎?”
朱見深被簡懷箴這麽一斥責,半天說不出話來,不管怎麽樣,簡懷箴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事實上的確是他自己做錯了事,他想為自己辯護,但是也沒有什麽好辯護的。
他有一點始終想不明白,到底是古冷意根本就沒有派太監去做這件事呢,還是那兩個小太監根本就沒有把這個事情完成好,來欺騙古冷意,還是說這件事情景王根本就已經提早知道了,所以他故意設了一個圈套來謀害自己。
朱見深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他隻覺得後背之上起了層層的冷汗,他心中不禁有了一種奇異的想法。
他心想:難道說這件事情是朱見辰之前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故意來陷害自己嗎?這有沒有可能,他越想越覺得這事有可能的,要是沒有可能的話,那為什麽朱見辰之前的時候會做出那麽慌張的樣子來呢?
他之所以做出那麽慌張的樣子,擺明了就是讓自己相信,這南內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好讓自己故意派人搜宮,這麽一來,他自己就可以獲罪,而朱見辰不但什麽事都沒有,反而會讓簡懷箴同情他,給他打了同情分,反而讓自己失去了簡懷箴的信任,他心裏有了這種想法,他就會覺得朱見辰十分的卑鄙。
他指著朱見辰過了很久,才說道:“景王,這件事情你怎麽可以這樣做?朕本來以為你不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但是如今看來你這個人果真是不簡單。”
簡懷箴微微蹙了蹙眉,她心裏覺得十分生氣,她嗬斥朱見深說道:“皇上,今天的事情明明是你做錯了,本宮還沒有責怪你,你現在反過來責怪景王,這卻是為什麽?你覺得你自己這麽做,對嗎?你覺得你自己這麽做得起先皇嗎?你還是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朱見深被簡懷箴這麽一頓斥責,覺得很沒有麵子,而且他覺得簡懷箴的話,雖然說是有道理,但是簡懷箴明明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
簡懷箴一邊怒斥朱見深,一邊撇了一眼景王朱見辰,就在她看朱見辰這一眼的時候,她心中忽然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因為這時候她在朱見辰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笑容。
朱見辰平時的時候性格也十分開朗,他篤信佛學,經常會討論一些跟佛經有關的東西,他整個人也十分的豁達,飄然,他有一種超然於物外的感覺。他也經常會笑,他的笑容讓簡懷箴覺得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但是剛才簡懷箴瞥見的笑容卻完全不一樣。
簡懷箴不禁微微一愣,因為她覺得那種笑容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景王朱見辰的臉上,那種笑容之中多著幾絲幸災樂禍,帶著幾絲得意洋洋,那種笑容和朱見辰之前所表現出來的性格完全不一樣。
簡懷箴的心神竟有一陣恍惚,然而就在這片刻的工夫,朱見辰的臉上已經換上了一種十分莊重的笑容,那笑容看上去十分的磊落泰然,一時之間讓簡懷箴不禁有些迷惑。
她心想:難道是剛才自己看錯了嗎?為什麽剛才的時候,自己明明在朱見辰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十分詭異的笑容,但是現在朱見辰所表現出來的卻又是君子的磊落與坦蕩,難道真的是自己看錯了?
簡懷箴不禁心生疑慮,她想起這事情的經過,總覺得事情有一些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地方,所以她決定先不對朱見深進行斥責了,她看了朱見辰一眼,又看了朱見深一眼。
淡淡的說道:“景王,今天的事情是皇上做得不對,讓你受驚了。你在這南內好好的休息吧,本宮先陪同皇上回去了。”
朱見辰恭恭敬敬的對簡懷箴行了一個禮,說道:“是,臣恭送皇長公主。”
簡懷箴微微點頭,揮了揮手,讓他且回去不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