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皇貴妃
周圍的宮女、太監連忙退了下去,等他們退下之後,朱見深望著周太後眼中瑩然有淚水,他忽然撲通一聲給周太後跪了下來,他的反應令周太後措手不及。
周太後連忙攙扶起他說道:“皇兒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你為何對哀家行此大禮?”
朱見深自從當了皇上之後,從來沒有對周太後行過跪拜之禮,所以今天他的舉動,讓周太後覺得十分詫異。
朱見深緩緩地說道:“兒子對母親行跪拜禮,那原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是兒臣不好,以前沒有把母後說的話放在心裏,以至於今天犯了如此的大錯,還被皇長公主給責打一番。”
他說到這裏,麵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悲憤起來,他的眼中擒著淚水說道:“兒臣長到這麽大,便是連先皇也沒舍得打兒臣一下,到如今反而被皇長公主一番責打,這件事情傳出去當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周太後聽朱見深這麽一說也被觸動了心思,她也覺得簡懷箴這麽打他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畢竟他現在已經是一朝天子了。
但是周太後強忍著心中的餘悲,安慰他說:“皇上,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情了,隻要你以後勵精圖治,拿出誠意來,相信皇長公主會看到的。”
“根本不是這樣的太後娘娘,母後你不知道皇長公主她心裏根本不把朕當皇上,皇長公主一心一意隻偏向於冕,你可知道皇長公主為什麽不允許驚染入宮為妃嗎,那驚染與兒臣本身是兩情相悅的,隻是皇長公主偏袒於冕,因為於冕是於謙的兒子,所以驚染礙於皇長公主的緣故,才被迫與於冕在一起,這叫兒臣身為一國之君,竟然連喜歡的女子都得不到,讓兒臣心裏怎麽能不難過。”
他說的振振有詞,仿佛所說字字句句皆是實話一般。
其實朱見深也沒有料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變成了一個滿腹陰謀之人,但是他沒有感覺到自己的這種變化,他覺得自己所做的都是對的,是天下人負了他,而他朱見深完全沒有做錯什麽。
周太後聽他這麽一說,倒是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過了半晌才顫巍巍的手扶著他問道:“皇兒,你所說的都是真話嗎?”
“母後,兒子怎麽敢同您亂說話呢?兒子是一國之君,乃是一言九鼎的,倘若您不相信可以去詢問旁人便是了,之前的時候皇長公主為了拆散兒子和驚染,竟然同兒子說驚染她已經死了,實際上驚染非但沒死,皇長公主還安排她同於冕在一起,您說這叫兒臣如何不心寒呢,她是兒臣的長輩,結果卻對旁人比要對兒子好的多。”
周太後一向是感情用事之人,她向來最聽不得挑唆,聽朱見深這麽一說,她頓時有些憤憤然然起來。
說道:“你說的不錯,她乃是你的長輩,為什麽反而對於冕那兒好,雖然哀家也不讚同那唐驚染入宮,她畢竟是江湖上舞刀弄槍的女子,倘若入得宮來,恐怕會危及皇兒的安危,但是我絕對不讚成皇長公主這麽對你,她這麽對你,不是擺明了眼中沒有皇兒你嗎?這件事情說到底都是她的過錯,如今卻要推到你的身上,哀家想起來就覺得怒火難以遏製。”
“母後,你說皇長公主以後還會不會用她手中的金玉杖責打兒子,兒子也沒有任何辦法,雖然兒子是一國之君,但是畢竟她手中有金玉杖,那金玉杖乃是成祖皇帝賜給她的,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又可以責打後宮嬪妃,隻要皇長公主想對付兒臣,想要兒臣的性命隨時便可以。”
“什麽?你說什麽?”周太後聽他這麽一說,一時之間倒是愕然起來,半晌她才回過神來說道:“是呀,你說的對,你的命如今便攥在皇長公主的手中,她雖然隻是皇長公主,但是她手中卻握著我兒子的命呀!”
周太後被朱見深這麽一說,一時之間倒也糊塗了,但是她心裏隻記著一件事情,那就是簡懷箴掌握著對朱見深的生殺大權,隻要哪一天簡懷箴不高興了,隨時可以殺了朱見深,天下人都沒有任何話說,這讓她想起來就覺得不寒而栗。
她的眼神變得閃爍不定,望著朱見深說道:“皇兒,你可一定要想一個法子來改變這個局麵,你乃是當朝的天子,素來隻有別人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中,又怎麽會讓你皇上的性命掌握在別人手中呢!”
“兒臣想來想去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想個法子從皇長公主的手中把金玉杖給搶過來,或者把皇長公主的金玉杖給弄壞了,她手中沒有了金玉杖,以後就沒有辦法對付兒臣了。”
“好,你說的對,既然如此,這件事就交給哀家去辦吧,哀家一定想辦法把金玉杖給奪過來,絕對不可能會讓自己兒子的性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周太後狠狠地說道。
朱見深見周太後肯幫自己了,這才滿意而歸。
朱見深走了之後,周太後想來想去隻覺得一夜頗為心驚,夜裏她睡的十分不好,睡夢之中便看到簡懷箴手持金玉杖,麵目有些猙獰的望著她說道:“你兒子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本宮想要他生,他就要生,本宮想要他死,他就要死,哈哈哈哈哈”
周太後頓時被驚醒過來,驚醒過來之後,隻覺得枕上全都是淚痕,他便坐在那裏一夜都沒有睡著。
她想來想去覺得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想個辦法,從簡懷箴手上把金玉杖給奪過來,倘然不然,要是哪一天簡懷箴想要朱見深的性命,那朱見深焉有命在。
所以,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吩咐貼身的宮婢青紗,說要去萬安宮中走一趟,青紗聽周太後這麽說,連忙吩咐擺架。
於是,一行人來到萬安宮中,簡懷箴剛剛睡醒,零落正在為她梳頭,忽然聽說周太後一大早來了,簡懷箴隨手拿起一柄七彩琉璃鑲玉釵往頭上插去,她邊插邊緩緩的說道:“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皇上公主是什麽意思?”
零落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問道:“你說周太後今天來,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興師問罪那倒不至於,隻不過周太後這麽一大早就來到我們萬安宮中,想必已經是按捺不住了。”
簡懷箴邊說著邊對零落說道:“快幫本宮梳洗好,本宮要出去見周太後。”
零落嘟了嘟嘴說道:“皇長公主,既然你明明知道周太後來者不善,那為什麽還要見她呢,就不要見她了嗎?”
皇長公主搖了搖頭說道:“該來的始終都躲不過,本宮便是怎麽想躲也是躲不掉的,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坦然的麵對呢?”
她邊說著邊對零落說:“你手腳快一些,本宮現在就出去見周太後。”
“是。”零落一邊答應著,一邊為簡懷箴洗漱,過了不多久,她便為簡懷箴洗漱完畢。
洗漱好後,簡懷箴就去正殿之中見周太後,周太後原本以為這麽早,簡懷箴未必肯見自己,卻沒有想到她走了,便上前去同簡懷箴互問安好,然後兩個人分別落座,簡懷箴在主座之上坐了,而周太後就坐在一旁。
簡懷箴微微一笑,嘴角帶著不易被人覺察的精明,她說道:“周太後,你一大早就來本宮這裏,不知道有何貴幹?”
周太後想了想才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本宮前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隻不過想起有些日子沒有見到皇長公主了,所以才特意來向皇長公主請安。”
簡懷箴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周太後這話就見外了,我們不是前幾日才在乾清宮中見過嗎?”
周太後聽簡懷箴提起乾清宮中的事情,一時之間臉色有些愕然,半晌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簡懷箴見此微微一笑說道:“周太後你既然來了,不妨開門見山,有什麽就說什麽吧?”
周太後見簡懷箴如此單刀直入,便點點頭說道:“好吧,既然皇長公主詢問,那哀家也就不躲躲閃閃了,哀家之所以來見皇長公主,實在是因為這兩日在睡夢之中夢到了先皇的緣故。”
“喲,你見到了先皇,先皇同你說了些什麽?”簡懷箴帶著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微笑問道。
“先皇倒是沒有同哀家說什麽,他隻是責怪哀家,說哀家對皇上管教不嚴,以至於讓皇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先皇把哀家狠狠的罵了一番,到現在哀家已經知道錯了。”
簡懷箴倒是笑的有些淡然,她說道:“周太後也不必太過於自責,皇上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我們都有責任。”
“不管怎麽說,皇長公主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那就是慈母多敗兒,倘然不是因為我以前對皇上過於嬌縱的話,皇上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先皇在睡夢之中,還曾告訴過哀家,要怎麽樣才可以讓皇上變回原來精明能幹的皇上。”周太後娓娓道來。
簡懷箴見周太後終於說到了正題,她便從容不迫的說道:“嗯,到底先皇是怎麽說的?周太後你不妨說來聽聽吧!”
周太後欠了欠身子,十分恭敬的說道:“先皇對哀家說,讓哀家一定要親自來見皇長公主,向皇長公主借皇長公主的金玉杖,擺在香案之上,燒香拜佛,如此一天一夜,皇上的秉性自然能夠像以前一樣,皇上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本來就是邪魔入侵的緣故。”
“喲,邪魔入侵!”簡懷箴冷笑一聲,不置可否的說道。
“真是如此。”周太後迫不及待的站起來,走到簡懷箴身邊說:“皇長公主倘若不相信的話,可以去翻閱典籍,曆史之上也有這種例子呀!”
簡懷箴仍舊是不置可否,她坐在那裏半天也不說話,嘴角帶著洞察一切的微笑。
周太後見狀有些著急了,她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你到底是肯不肯把金玉杖借給哀家呢?倘若皇長公主不肯把金玉杖借給哀家,那麽便是有負先皇的囑托,倘若皇上以後不能夠改過變成一個精明的皇帝,哀家該怎麽向先皇交代呀!”
簡懷箴笑了笑說道:“隻要周太後有這份心,那便是已經向先皇交代了,而至於所說的什麽邪魔入侵之類的,這種事情不信也罷,周太後本宮知道你今日前來是想向本宮索要金玉杖,但是本宮可以很認真的告訴你,本宮的金玉杖絕對不外借。”
“皇長公主,你這是什麽意思呀?”周太後忙掩飾說道。
簡懷箴笑了笑說道:“我是什麽意思,難道周太後覺得本宮說的還不夠明白嗎?如果周太後覺得本宮說的還不夠明白,那麽本宮就明明白白的告訴周太後,本宮知道周太後來借金玉杖是因為什麽樣的緣故,周太後是覺得本宮手中有金玉杖,就會危及皇上的性命,會覺得皇上的性命始終掌握在本宮的手中,本宮說的對嗎?”
周太後沒有想到簡懷箴一語中的,這麽快就說到了自己的心裏,她一時之間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好,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簡懷箴淡淡的一笑說道:“周太後你放心吧,本宮並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自然懂得該如何做事,之前的時候我跟你們說那金玉杖已經不見了,無非是不想給皇上增加心理負擔而已,這次實在是皇上做的太過分了,本宮才請出金玉杖來,本宮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對皇上進行責罰,太後還是請回吧!”
周太後見簡懷箴如此的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她便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既然你開門見山的說,那哀家也就不說假話了,皇長公主您手中有金玉杖,皇上始終是寢食難安,如今皇上年紀還輕,難免會做下錯事,更何況他已經之錯了,為什麽皇長公主不肯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呢?”
“哼哼,本宮要是不給他改過的機會,當時第三杖下去就會要他的性命了。”簡懷箴冷冷的說道。
周太後卻搖了搖頭說道:“誰在年輕的時候不犯錯了,皇上是一國之君,他比旁人任性些也是難免的,有時候犯過錯也是在所難免的,隻希望皇長公主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計較才是,而那金玉杖,皇上如今既然已經認錯了,皇長公主何不把金玉杖給哀家呢?這麽一來,一則哀家可以管教皇上,二則也可以彌補皇長公主和皇上之間的祖孫關係。”
簡懷箴豁然站起來說道:“本宮說了,這是成祖皇帝賜給本宮的,本宮便誰也不會給,皇上隻要他做一個明君,本宮是怎麽都不會對他分毫的,倘若他要是害怕,讓周太後你來向本宮討這金玉杖的話,那麽就說他還沒有徹底的改過,本宮如何相信他,如何敢把這金玉杖給他,好了本宮言盡於此,零落送客!”
簡懷箴邊說著邊自向內宮走去。
周太後見她已然動怒,始終還是沒有敢跟上去,畢竟這金玉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還可以責打六宮嬪妃,倘若周太後再對簡懷箴咄咄相逼的話,簡懷箴一怒之下拿金玉杖責打她,那她也沒有任何法子。
周太後同簡懷箴交談過後被氣的大病一場,躺在床上好幾天沒有出門。
朱見深原本指望周太後可以幫他把金玉杖搶過來的,沒想到非但金玉杖沒有搶過來,連周太後都也氣病了,他越想越覺得憤懣,卻始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又想起了萬貞兒,便把萬貞兒給叫過來,問她可想出法子了沒有。
萬貞兒早就已經聽說過周太後向簡懷箴索要金玉杖失敗的事情,把她嚇的不行,她知道倘若自己再給朱見深出什麽主意,一旦傳到簡懷箴耳中,那麽簡懷箴隨時可能拿金玉杖把自己打死。
到時候自己便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點法子也沒有了,所以她便推托說道:“皇上,臣妾也不是不想幫皇上想辦法,可是想還想去,卻始終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來,不如這件事情就暫且放下吧?”
“什麽,你讓朕把這件事情放下,那是不可能的,萬貴妃難道你的性命在旁人手裏攥著,你每日不如驚弓之鳥嗎?”
萬貞兒聽朱見深這麽說,她頓時變得有些沮喪起來,朱見深這麽說的意思有兩重,第一重是說他自己的性命在簡懷箴手裏攥著,倘若哪一日他做的不好,簡懷箴隨時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而他的第二種意思,便是告訴她,她萬貞兒的性命也在朱見深手重攥著,倘若哪一日朱見深覺得她再也幫不上自己,便用可能要了她的性命。
所以,她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起來,半天才對朱見深說道:“皇上,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朱見深微微一笑說道:“朕是什麽意思,想必萬貴妃你心裏也明白吧!”
萬貞兒如何不明白呢,她長長歎了一口氣,半天才說道:“皇上,貞兒有一個方法,這方法能不能行,若是不能成功,那貞兒就再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你開說來聽聽。”朱見深並不想真的對付萬貞兒。
他之所以對萬貞兒出言恐嚇,也無非是希望萬貞兒可以幫他說出一個主意來,果然他恐嚇了萬貞兒之後,萬貞兒便說有了法子,因此他便連聲問萬貞兒到底想出了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