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唐驚染 一三二,剿滅門

簡懷箴同江少衡、紀惻寒、方寥在懷明苑中商議一番之後,她回到萬安宮中,零落上前來對她說道:“皇長公主,你果真是料事如神,今日裏,你走了之後,那林建安果然來到,他說是皇上想傳詔皇長公主,我便對他說,皇長公主身體抱恙,不能見皇上,林建安急壞了,連聲要求我,被我給罵走了。”零落邊插著胳膊邊說道。

零落在宮中待的日子越久,性子也越發的爽朗起來。

簡懷箴倒是欣賞她的這種變化的,她微一沉思,便點頭說道:“你做得好,這件事情本宮一定要讓皇上知道,乃是他做錯了,他要從心底裏知錯,要去改過才好。否則,本宮絕對不會這麽輕易地同他罷休。零落,你去打聽打聽看看,我兄嫂和侄兒被關在天牢的什麽地方,我們隨後就去看他們。”

“是。”零落答應著,便派人出去打聽。

過了不多久,去打聽的小太監回稟說:“簡文英、朱落雪和簡破浪被關在詔獄之中”。

詔獄乃是明朝的天牢重地,當初徐有貞曾經兩次被關在詔獄之中,而石亨也是被簡懷箴斬殺在詔獄之中,詔獄可謂死了很多的朝臣百姓,乃是一個冤魂重重,十分陰森的地方。

簡懷箴帶著零落來到詔獄之後,見到簡文英、朱落雪和簡破浪分別被關在三個牢房之中。

她先去見簡文英,見到簡文英之後,看見簡文英麵色簫瑟,神情落拓,不禁很是心疼,對他說道:“哥哥你受苦了。”

簡文英抬頭一看,見簡懷箴忽然站在了自己的麵前,他隻覺得悲從中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簡懷箴繼續說道:“我已經知道這件事情的經過了,其實這件事情跟嫂子沒有什麽關係,乃是皇上想派於冕去派頭山剿匪,他惟恐我會幫忙,所以才把哥哥嫂子抓入這天牢之中,想牽製我的行動,是我不好,連累了哥哥嫂子。”

簡文英聽她這麽一說,連連搖頭說道:“妹子,你不要這麽說,這件事情跟你又有什麽關係,一些都是當今皇上越來越恣意妄為了。”

簡懷箴聽了簡文英的話,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勸說他才好。

“皇上的確是越來越恣意妄為,一切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了,倘若再這麽下去,國家社稷將如何是好。”但是她並沒有在簡懷箴的麵前表現自己心中的不憤之情,她隻是安慰他說道:“哥哥,你且在這詔獄中待兩天,我一定把你和嫂子還有破浪,完好無損地救出去。”

簡懷箴邊說著,邊伸出雙手來,同簡文英的雙手握在一起,於是兄妹情深,一切盡在不言中。

簡懷箴又分別去探望了落雪公主和簡破浪,唯有簡破浪他在詔獄之中還覺得非常有意思,他對簡懷箴說道:“公主姑姑,我這一輩子什麽地方都去過,就是天牢之中沒有來過,沒想到現在還有機會來到天牢之間待兩天,當真是上天待我不薄呀。”

簡懷箴一聽,頓時哭笑不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也不知道該責罵他才好,還是安慰他才好。但見他笑容爽朗,言行灑落,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便對他說道:“好了,你不要在這裏再說風涼話了,你沒看到你的爹娘都十分憂慮,你在這裏好生待兩天,本宮一定會把你們給救出去的。”

“好的,好的,你慢慢救吧,不必著急,公主姑姑。”簡破浪蠻不在乎地說道。

原來這詔獄之中的人都知道,簡文英乃是簡懷箴的兄長,而朱落雪是她的嫂子,簡破浪是他的侄子,皇長公主在朝廷之中,權野熏天,江湖之人和朝廷中人,無不敬她三分,忌她三分,又憚她三分。

而詔獄之中的人,當時又親眼見到了她是如何斬殺石亨的那陣勢,所以他們誰心裏敢不懼她,他們又怎麽敢對簡文英夫婦和簡破浪不好。平日裏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最好的。他們雖然是在監牢之中,可是日子過得十分舒暢,也難為簡破浪覺得坐牢也沒有什麽了。

簡懷箴看過兄嫂侄兒以後,便自回宮中不提。

可萬貞兒此時此刻,著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她屢次三番勸說朱見深,求朱見深不要再派於冕去派頭山剿匪,而朱見深分擔不肯,還把簡文英和朱落雪給抓起來,好讓簡懷箴忙於奔波,而沒有心力再去相助於冕,這讓萬貞兒十分慌急。

她知道,倘若於冕隻帶著五百老弱殘兵去白頭山剿滅那些凶狠的賊匪,那到頭來於冕肯定豎著去,橫著來,裹屍山寨之中了。

所以她想了很多法子,但是所有的法子都沒有作用,她以為唐驚染會向皇上進言,求皇上不要派於冕再去派頭山剿匪的。但是唐驚染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讓她又急又怒,又怨又恨。

她急的怒的是,於冕此去後果會如何,她恨的怨的是為什麽自己當初會想出那麽個餿主意,為了逼唐驚染進宮,竟然不惜捏造出於冕同棲霞居的錢如夢那段風流韻事,而至於皇上徹底下了決心,要鏟除於冕這個眼中釘。

她覺得事到如今,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倘若是別人,她可以不管,但是那個人是於冕,她又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呢。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想一個法子,可以救於冕一命。但是想來想去,她都想不出,應該怎麽辦才好。

陳嬤嬤看萬貞兒每天都十分焦躁,看上去肝火旺盛,像是受了什麽巨大的痛楚一般,便從旁問道:“娘娘,奴婢看娘娘這幾日脾氣暴躁,想必是因為季節轉換的緣故,不如奴婢派人去燉一些清涼的蔬果給娘娘吃吧。”

萬貞兒擺了擺手,焦躁地說道:“蔬果又能怎麽樣,現在誰能解決眼前的事情。”

“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娘娘快同奴婢說一聲,奴婢但凡能幫得上娘娘,一定萬死不辭。”

萬貞兒一直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陳嬤嬤,是因為她知道,如果即使告訴陳嬤嬤,陳嬤嬤也不會幫她的。陳嬤嬤需要的是萬貞兒得到皇上的寵愛,隻有萬貞兒得到了皇上寵愛,那麽她才能夠在這後宮之中,橫行無忌,權野熏天,而陳嬤嬤也可以享受到她應該享受的尊榮。

但是,假如萬貞兒同於冕有什麽的話,或者是為了私情而相救於冕,陳嬤嬤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的,因為她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萬貞兒深陷泥足之中,而不能自拔。畢竟她現在已經是黃妃了,倘若再去想別的男子,這件事情要是傳入到皇上的耳中,那麽她就隻有死路一條了,所以萬貞兒一直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陳嬤嬤。

如今陳嬤嬤詢問於她,她想了半日,才緩緩地說道:“陳嬤嬤,這件事情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不過是有些令人煩燥罷了。”“是什麽事,娘娘不妨告訴給我知道。”陳嬤嬤詢問道。

萬貞兒想了想,這才緩緩地說道:“那便是於冕出征的事情,於冕是因為我們在皇上麵前設下了一個陷井,給皇上看,皇上才一怒之下派於冕去剿匪的。倘若於冕因此有什麽三長兩短,本宮無論如何,心裏也過意不去的。”

“啊,派於冕去剿匪,娘娘,可是這是皇上的決定呀,娘娘要是從旁阻止,皇上也不一定肯聽娘娘的話。”

“本宮也是這麽想的,所以這件事情叫人好生為難。”

“那就叫於冕去剿匪,於冕去剿匪又有什麽關係。”

“不,絕對不行,絕對不能讓於冕去剿匪。”

萬貞兒想來想去,覺得解鈴還需係鈴人,所以她覺得這件事情要想好好地解決,還需要唐驚染出麵,同朱見深交涉,所以萬貞兒特意偷偷出工去見唐驚染。

唐驚染原來根本就不知道皇上派於冕去派頭山剿匪的事情。

她聽說萬貞兒來找自己,倒是覺得有些奇怪,她的覺得萬貞兒為人甚是陰騭,她來找自己,多半是有所圖謀,所以她便不想見萬貞兒。

但是萬貞兒口口聲聲說這件事情與於冕有關,倘若唐驚染不肯見他,那麽於冕的性命危旦,所以再三權衡之下,唐驚染才決定見萬貞兒一麵。

萬貞兒見到唐驚染之後,便對她說道:“唐姑娘,我今天來找你乃是為了於冕的事情前來的,不知道你可知於冕被皇上派去白頭山剿匪的事情嗎?”

“什麽,皇上派於冕去白頭山剿匪。”唐驚染聞言倒是被嚇了一跳,因為於冕乃是文臣,他根本就不會武功,皇上便是派誰去剿匪,也絕對不可能派於冕,所以對萬貞兒所說的話,持有懷疑態度。

萬貞兒則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所說的都是真的,要是你不相信,我也沒有。皇上之所以為什麽會去派於冕到白頭山剿匪,相信你也心裏清楚。”

“我心裏清楚。”唐驚染微微愕然搖頭道:“我不清楚。”

“你怎麽可能不清楚呢,皇上之所以批於冕去白頭山剿匪,無非就是為了你罷了,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唐驚染十分不可相信,她想了半日,才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相信你所說的話,皇上一個明君,他絕對不會做這麽是非不分的人。”

萬貞兒苦笑一聲說道:“你所說的那是以前,現在的皇上你以為他不會做這種事情嗎?我還勸諫過皇上,讓他不要派於冕徒然去送了性命,但是皇上並不肯聽信我的勸說,所以我也是萬般無奈之下才來找你的。”

萬貞兒說話的時候,麵上的表情十分誠懇,她那種誠懇是唐驚染從來沒有見到的過,讓唐驚染覺得頗為有些吃驚。

“皇上便是派於冕去白頭山剿匪,那又如何?隻要兵強馬壯,文臣剿匪,也一樣可以凱旋歸來。”唐驚染仍自說道。

萬貞兒卻撇了她一眼,笑道:“唐姑娘,我到底是該應該說你天真呀,還是應該說是思想單純,皇上既然派於冕去剿匪,他怎麽可能派出強兵良將給他?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此次前去白頭山剿匪的,但是老弱病殘,隻有五百士兵而已,而白頭山的賊匪據說有上千人。你若是不相信,你可以去問皇長公主便了。”

唐驚染聽她這麽一說,倒是先冷笑起來,她嗤笑一聲說道:“你說讓我去問皇長公主,那便是這件事情皇長公主已經知道了,皇長公主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她就決定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唐姑娘你也是江湖上的兩大門派,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掌門,難道你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皇長公主要是能夠阻止得了,她又怎麽會眼睜睜地看著於冕前去剿匪呢?再說了,皇長公主現在正在為簡文英和落雪公主的事情奔忙,她哪裏又有那麽多的心力,來管於冕這件事情呢。”

“什麽,你說簡叔叔和破浪他們也出了事?”唐驚染覺得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仿佛一日之內,所有的事情都朝著自己撲麵而來,讓她一時之間有些措手不及。

“的確是這樣的,我相信懷明苑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們隻是單單瞞著你而已。”萬貞兒不急不徐地說道。

“那你呢,你為什麽要告訴,你到底有什麽圖謀和打算。”唐驚染直視著萬貞兒問道。

萬貞兒笑了笑說道:“你可以想象成我有什麽打算和圖謀,這樣一來,想必你心裏會安慰很多,其實我隻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於冕去送命而已。”她說話的時候,眼神之中有很深的悲憫的情緒。

就在那一刹那,唐驚染忽然明白了很多,她明白為什麽一直以來,萬貞兒凡事都針對自己,為什麽一直以來,萬貞兒都處處同自己作對,原來其中還有這樣的緣故。

起初的時候,她是不知道,但是當她看到此時此刻的萬貞兒,她便對一切了然於心了。原來萬貞兒她的心裏是有過於冕的,也許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許現在還是如此,但是如今她是皇上的宮妃,這一切她都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被人知道,所以她才來找唐驚染,讓唐驚染想個法子來勸阻皇上。

“我信你。”唐驚染忽然落落地說的,她的語氣之中,有很深的蕭索之意。

她想:倘若自己處在萬貞兒呢個境地的時候,麵對發生這麽多的事情,能夠坦然自若嗎?也無怪萬貞兒現在變得如此暴力自私,所謂是環境造人,她這一切也不過是因為環境所導致的罷了。

萬貞兒辭別唐驚染之後,唐驚染便坐在那裏沉思。她想把這件事情拿去詢問一下方寥等人,她再想了想怎麽開口說。

這時候,忽然有人闖了進來,那人滿身是血,每走一步,都在身後留下深深的血痕,他的後麵還跟著懷明苑的老管家,老管家一邊喊著他說道:“你不能進去,你真的不能進去,你真的不能進去……”但是那人仍舊是進來了。

唐驚染看了那人一言,不禁被嚇了一跳,原來進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她懺情門的弟子杜餘杭。

杜餘杭此時身上受了很重的傷,他渾身血流不止。

唐驚染見狀,連忙問道:“杜堂主,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馬上給你止血。”她邊說著,邊去著藥。

杜餘杭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落寞之色。他對唐驚染說道:“掌門公主,你不用幫我療傷了,我自己的傷勢,自己心裏有數,我是活不下去了,而且笑影她已經死了,我一個人活下去又有什麽意思呢?”

“這是怎麽回事?”唐驚染一邊取了藥給杜餘杭止血,一邊焦急地問道。

她看到杜餘杭的傷勢實在是太嚴重了,自己倘若要救他,那多半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麽血流而死吧。

杜餘杭用微弱的氣息說道:“是朝廷,朝廷派了人來襲擊燭影搖紅在京城的分舵,我們都猝不及防,死了很多弟子,笑影她……笑影她也死掉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來向宮主匯報這件事情。”

唐驚染為杜餘杭敷藥的手,一時之間有些顫抖,但杜餘杭此時此刻有些分不清楚身上到底是疼還是不疼了,因為這些對他而言沒有多大的意義,文笑影已死,他活在這世界上,孤零零的一個人也沒有什麽意思了,因此他便一心求死。

唐驚染扶著他說道:“杜堂主,你先去床上躺一會兒,休息一下,我現在馬上派人去請大夫,你一定要撐住。等一回我把皇長公主姑姑請來,你就有救了。”

杜餘杭卻是動也不動,他麵如死灰說道:“宮主,你就不要再做這些無謂的事情了,你趕緊去看看吧,京城之間的燭影搖紅,現在都亂成一團了,我們的弟子死傷無數,還有很多人被抓起來了,懺情門的弟子也是一樣。不知道朝廷為什麽忽然對我們進行大肆的捕殺。”杜餘杭說這些話的時候,麵如死灰,顯然已經生無可戀。

唐驚染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麽死掉了,所以她便點了他的穴道為他止血,並把他扶起來。

唐驚染邊便喊了人進來,讓他們把杜餘杭扶到床榻之上休息,邊讓他們去請大夫。

誰知道,那杜餘杭鐵錚錚的一條漢子,竟然是死也不肯就醫,他對唐驚染說道:“宮主,是屬下不好,是屬下連累宮主了。”說完,他的麵色頓時變得如同死灰一般,原來他已然咬舌自盡了。

唐驚染心中此時此刻,被莫名的悲憤包圍著,她覺得這一生,從來沒有這麽痛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