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帝心私

她咬著牙對陳嬤嬤說道:“陳嬤嬤你再讓我病兩天,隻要本宮再病兩天,本宮一定會徹底的好起來。”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自己隻能再想於冕兩天,過了這兩天之後,她一定要徹徹底底的忘過這個人,她一定要在這後宮之中做一個出色的嬪妃,成為權傾天下之人。”

人一旦在感情之上受了重創就一定會想在其它方麵而找補回來,此時此刻萬貞兒就是這種心態,她覺得自己完完全全的被於冕所傷害了,但是她又不知道怎麽才好,所以她便決定這麽做。

但是一想到於冕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她的心裏便有無數的針掙紮一般,而且一想到於冕即將帶病去白頭山剿滅賊匪,她心裏的那種感覺更是無以言喻了。

她知道於冕此次要是去白頭山多半是有去無回了,皇上根本就沒有想過讓他回來過,這件事情唯一能夠幫到於冕的原本還有自己,但是自己現在怎麽樣都不想再去管於冕的事情了,而且現在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每天都躺在病榻之上想起都起不來。

現在還有一個人可以幫助於冕,那個人就是簡懷箴,她知道倘若簡懷箴插手到這件事情中來,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所以她就故意讓古冷意把皇上派於冕帶病去攻打白頭山的消息告訴了零落,零落知道了之後,果然第一時間告訴了簡懷箴。

零落憤憤然然走進宮中之中,簡懷箴看她的神情不禁嫣然一笑說道:“零落到底出了什麽事,你這般風風火火的?”

零落有些不憤的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有件事情零落剛才聽到到的,這事情說起來太過氣人了,零落越想越覺得生氣,怎麽能不告訴皇長公主呢?”

零落的話讓簡懷箴微微一愣,簡懷箴旋即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就不要賣關子了,趕緊跟本宮說說!”

簡懷箴自從上次跟皇上鬧翻之後,她已經很少來管這後宮之中的事情了,她每日裏除了到懷明苑之中去,就是留在萬安宮中,那裏都不去,所以聽零落這麽說,她倒是覺得有些好奇起來。

零落憤憤然的對她說:“皇長公主你來憑憑這個理,這件事情,皇上他派於冕於公子去攻打白頭山。”

“什麽!攻打白頭山?”

簡懷箴的眉毛常蹙起來,她知道白頭山是一個什麽地方,那裏集聚了無數的賊匪,朝廷派兵去圍剿的話,到時候肯定是一番的惡戰。

而且她聽說,那白頭山的賊匪雖然是凶悍,但是也並沒有做出過什麽太過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所以她表示十分不解。

盡管如此,她仍舊是詢問零落道:“皇上為什麽要派於冕前去圍剿,這朝廷之中多的是精兵勇將,皇上為什麽要單獨派一個文臣去前去呢?”

“我怎麽知道,總之這件事情說起來就讓人覺得十分的不憤,這於冕公子乃是一個文臣誰都知道的,難道就皇上不知道嗎?更何況了,皇上為什麽偏偏要選於冕公子去攻打賊匪?呢誰都知道他原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嗎?”

零落一直在那裏絮絮叨叨的,簡懷箴不禁笑了起來,說道:“零落,你現在越來越嘮叨了,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

零落被簡懷箴這麽一說麵色微微有些發紅起來,她說道:“皇長公主,零落並不是非要嘮叨,而是這事說起來太過氣人,皇上不但讓於冕公子去白頭山圍剿賊匪,而且皇上隻肯派給他五百兵馬,誰都知道那白頭山原本是有一千多強盜的,於冕公子帶著五百個士兵去攻打,又怎麽能夠攻打得下來?而且我還聽說,那五百個兵馬都是老弱殘兵。”

簡懷箴聽零落這麽一說,她的眉形不禁大漸,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她望了零落一眼,鄭重的說道:“你說的都是真話,你是從誰那裏聽到的?”

零落有些鬱悶的說道:“還用聽誰說嗎?這後宮之中人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了,就我不知道,我是剛才才聽說的。”

簡懷箴低下頭去想了一會說道:“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皇上為什麽要派於冕帶五百兵馬去白頭山圍剿賊匪呢?”

零落在一旁連聲說道:“皇長公主這件事情您還想不通嗎?皇上他之所以這麽做肯定隻有兩個原因。”

“哪兩個原因你說來聽聽?”簡懷箴望著零落說。

零落想了想,扳著指頭向簡懷箴說道:“這兩個原因,第一嘛說不定皇上就是想跟皇長公主你慪氣,之前的時候皇上很生氣,生氣皇長公主你疼愛於冕而不疼愛他,讓他覺得很傷心,所以他現在就故意派於冕公子去圍剿賊匪,想借此出這麽一口氣,我說的對不對呀皇長公主?”

簡懷箴想了想,她卻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她很認真地對零落說道:“零落,你說皇上為我的事情而生氣,並同我慪氣,那本宮是讚同的,但是你說皇上因此派於冕去攻打賊匪,我絕對是不相信的,皇上他絕對不是這種人。”

“那這件事情就更簡單了,皇上一定是看不過於冕和驚染姑娘感情好,所以皇上才想法子拆散他們,嗯!說來說去就這麽兩個原因,怎麽想怎麽都能猜的透。”零落憤憤然然地說道。

簡懷箴聽零落這麽一說,她心裏一沉,但仍舊強自撐著說道:“皇上恐怕不會做這種事情的,這件事情皇上一定是受了別人的挑唆。”

“公主,您倒現在就不要再為皇上說好話了,這分明就是皇上自己的主意,您口口聲聲地說皇上是受了別人的挑唆,倘若皇上自己心裏沒有這個想法,誰又能夠挑唆得了他呢?”

零落在一旁說到,簡懷箴覺得零落說的話也有道理,倘若皇上不答應,那麽誰又能夠挑唆得了他呢?

但是,這件事情她總是覺得有些蹊蹺,因此她抬起頭來向零落說道:“這是不是萬貞兒向皇上出的主意,萬貞兒素來一向能夠給皇上出一些陰謀詭計,皇上的心性本宮是了解的,本宮始終不覺得皇上不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來。”

零落連忙擺了擺手說道:“皇長公主您這就弄錯了,您可知道我從誰的口中知道了這件事,我是從古冷意口中知道的,誰都知道古冷意是永和宮中的人,是萬貞兒的心腹,是他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的,他之所以告訴我這件事情無非是希望我告訴皇長公主你罷了,零落一想就能想明白。”

簡懷箴也沉思說道:“不錯,你說的有道理,古冷意是知道隻要是本宮知道這件事,就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零落神情微微有一些不滿意,她說道:“那萬貴妃聽說現在纏綿在病榻之上已經好多天了,並沒有好起來的跡象,所以這事絕對不是萬貴妃出的主意,一定是皇上自己心裏出的主意,我對那萬貞兒也沒什麽好感,所以奴婢說的話都是很客觀的,皇長公主奴婢知道在你心中皇上是極好的,可是隨著皇上年齡增加,他心裏也有自己的主意,何況他現在正同皇長公主您慪氣呢,做出不理解的事情來也不是不可能,不如皇長公主就去勸說皇上一番吧?”零落向簡懷箴說道。

簡懷箴低下頭去想了半日說道:“也對,既然如此,那麽本宮就去乾清宮中走一趟吧!”

簡懷箴始終覺得皇上不管怎麽再怪責自己,他過一些日子也不會生自己的氣的,畢竟自己和皇上感情一直很好,而她心目之中的皇上也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

所以,她始終不相信皇上會自己下決心讓於冕去做剿滅賊匪這種事情,而且還隻給他五百老弱殘兵,所以簡懷箴打定主意之後便來到乾清宮中。

那朱見深聽說簡懷箴來見他的時候倒是微微一愣,他沒有想到簡懷箴會在這時候來見他,當然他知道簡懷箴想見他,到底所謂何事,他對於之前簡懷箴隱瞞唐驚染死訊的事情,心中仍舊是有一絲的恨意。

因此,他便對林建安說道:“你去告訴皇長公主,就說朕抱恙在身不能夠見她了,等到朕的身子好了些,朕親自去向她請安。”

“是。”林建安答應著便準備出去向簡懷箴說,誰知道這時候簡懷箴自己卻款款走了進來。

她走了進來之後說道:“皇上,本宮聽說你抱恙了,所以特意來看看你。”

朱見深知道剛才同林建安說的話,已經悉數落入到簡懷箴的耳中,他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皇長公主請坐,不知皇長公主今日駕道乾清宮到底有什麽事情?”

他看簡懷箴的神情比以前冷淡了許多,可見簡懷箴欺騙他唐驚染已死的事情,在她心裏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簡懷箴在心裏輕輕地歎一口氣,她說道:“皇上,本宮也不妨開門見山,其餘的事情也不多說了,本宮聽說皇上您派於冕去圍剿白頭山可有這回事?”

朱見深有些不滿的望了簡懷箴一眼說道:“皇長公主,的確是有這件事,可是我大明王朝自古以來就有祖訓,那就是後宮不得幹政,皇長公主請您不要再詢問這件事情了!”

簡懷箴隻覺得心裏一陣難過,她沒有想到這時候朱見深會拿後宮不得幹政來壓自己,讓她覺得很是傷心。

但是她仍舊是勸說朱見深,說道:“皇上,那於冕乃是忠臣於謙之子,他隻是一個文臣,而且是有用的國之棟梁,皇上為何不重用她,反而命令他去圍剿賊匪呢?”

“朕令他去圍剿賊匪就是想重用他呀!皇長公主恐怕不知道,朝堂之上到底有多少大臣想去圍剿白頭山的賊匪立功而不得罷,皇長公主要是不相信,盡管可以去打聽一下,看看朕說的是不是真的。”

“本宮沒有不相信皇上的意思,可是所謂是物盡其用,於冕他是一介文臣,皇上卻讓他帶病去打仗,這恐怕是於情於理有些不合?”

“這又有什麽不合的,當初於謙也是一代文臣,但是他卻帶兵進行了京城保衛戰,保住了京城,那麽大的功績,所謂是虎父無犬子呀,於冕是於謙的兒子,那麽他的本事也一定是比人家厲害的。”

朱見深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之中露出了一絲怨毒之色,顯然是萬貞兒的那句“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已然深入到他的心中了。

簡懷箴語重心長的對朱見深說道:“皇上,本宮不管你心裏在想什麽,也不管你打的是什麽主意,但是本宮隻想說這次於冕一定不可以帶兵出征,皇上不妨就派本宮去剿滅白頭山的賊匪吧?”簡懷箴說這些說話的時候語氣十分誠懇。

朱見深卻嗤笑一聲說道:“皇長公主別開玩笑了,皇長公主當初帶著十萬大軍就可以打敗瓦剌的三十萬大軍,如今朕若是派皇長公主去剿滅白頭山的賊匪,豈不是大材小用嗎?更何況皇長公主乃是堂堂的金枝玉葉,怎麽可以做這種事情,總之,朕已經下定決心要派於冕去了,皇長公主你就不必再多費唇舌了。”

簡懷箴見朱見深說的如此決絕,心中覺得朱見深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相比以前的時候他多了很多陰鬱之色,而且他對自己並不像以前那麽聽候了。

簡懷箴歎口氣說道:“皇上,倘若你不能製止這件事的話,那麽本宮隻好親自來阻止它的發生了。”

朱見深撇了她一眼,心裏很不以為然,他知道簡懷箴丟失了金玉杖並沒有辦法來處置自己。

所以,他笑了笑說道:“皇長公主,您難道想用金玉杖來打我嗎?可是據朕所知這金玉杖您已經丟失了,難道您還想像當初拿假金玉杖打死石亨一般來打死朕嗎?”

朱見深的口氣之中帶著一絲不恭敬。

簡懷箴沒有想到朱見深會這麽對她說話,讓她覺得很是意外,也讓她覺得很是傷懷。

她深深刻刻地覺得,真的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到了現在,朱見深果然不是時時相信她也不那麽尊敬她了,這讓她覺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是她知道,今天恐怕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勸服朱見深了。既然這樣,自己也不必徒然留在這裏,再同朱見深爭執下去,免得兩個人爭執到最後,起了什麽衝突反而不好。

因而簡懷微微一笑說道:“皇上,你慮了,本宮當初之所以用假金玉杖責殺石亨,無非是因為石亨實在是做了太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他迫死了你的姑姑寧馨公主,同時還做了很多對國家對社稷,對黎民蒼生有錯的事情。而當時先皇沒有辦法懲治於他,所以我才當機立斷斬殺於他。而你,是我的親人,本宮絕對不會對你這麽做的。”說完,她便轉身而去。

朱見深望著她的背影,一時之間心裏倒是有些迷茫起來。他深深地問自己,他心道:“我到底是做對了,還是錯了。我這麽做到底對還是錯,我應不應該這麽做。”他覺得一時之間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但是這中迷茫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很久,一個清晰而美麗的影子,頓時呈現在他的眼前那個影子便是唐驚染。

唐驚染那飄逸的風姿,唐驚染那俊秀的麵容,唐驚染那一舉一動,一笑一顰,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之中,讓他一時為之沉醉不已。

他對自己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我所有做的一切都是有價值的。要是不這麽做,怎麽可能讓唐驚染得到她的幸福,要是不這麽做,唐驚染怎麽可能會來到朕的身邊。”

想到這裏,朱見深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對的,所以他便也不理會簡懷箴同他所說的,他決定一切都按照他自己所想的去做。

他坐在龍座之上,望著外麵有些漆黑的天色。他想了很久,他覺得倘若自己放手去做這件事情的話,簡懷箴未必會由著自己。

所以為今之計,要是可以,讓簡懷箴不去幫助於冕的話,那麽他成事的機會就會很大。

而不讓簡懷箴去幫助於冕,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對簡懷箴而講,出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讓她沒有辦法分身。

朱見深想來想去,始終想不出簡懷有什麽把柄,抓在他自己的手中,所以他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

朱見深正在猶豫不已的時候,忽然林建安進來對他說,萬貞兒求見。

朱見深沒有想到,這時候萬貞兒會來到,他想讓萬貞兒幫自己想一個主意,看看有什麽辦法能夠怎樣牽製住簡懷箴。所以便命令林建安,把萬貞兒傳了進來。

萬貞兒進來之後,先向他行禮,萬貞兒說道:“皇上,貞兒今天來求見皇上,是有一件事情,想請皇上去幫忙。”

“哦,請朕幫忙,到底是有什麽事情,萬貴妃不妨直說就是,朕但凡能夠做得到的,一定圓你的心願就是。”因為朱見深還有事情想讓萬貞兒幫他的忙,所以對於萬貞兒的請求,他是有求必應。

萬貞兒原本是有些慌急的,她聽朱見深這麽說,麵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她輕聲說道:“皇上,貞兒請求皇上,不要讓於冕帶兵去白頭山剿滅敵匪。於冕此去白頭山,可謂是艱險重重。”

“哦,怎麽不要讓於冕帶兵去白頭山剿滅賊匪?之前不是你一直卻說朕,讓朕把唐驚染傳入宮中嗎,為什麽現在你又跟朕說這些話。”朱見深覺得大惑不解問道。

萬貞兒想了很久才緩緩地說道:“皇上,我之所以這麽向皇上說,主要是因為是為了皇上著想。皇上您想,倘若皇上此次派於冕去白頭山剿滅賊匪,而隻給他五百名士兵,那麽擺明了就是皇上故意想讓於冕涉身險境。倘若這件事情被驚染姑娘知道了,她一定不會這麽輕易原諒皇上的。與其如此,皇上又何必自己充當這個壞人。要對付於冕,有很多法子,也不一定要這麽做,貞兒說的可對?”

萬貞兒其實現在就隻有一個心思,那個心思就是一定要救於冕。無論如何一定不能夠讓於冕遇到什麽危險,所以她才對朱見深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