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唐驚染 八十二,簪花俠
簡懷箴接過來,卻半日不曾喝。
她把參茶端在手中,滿麵憂思的說道:“其實我現在擔心的人倒不是皇上,我擔心的是驚染和於冕。他們被歐陽令抓走之後便音信全無,歐陽令還假造了他們已死的證據。他這麽做無非是想讓我見到兩副骸骨以為是驚染和於冕已死,因此傷心。到時候他約戰我的時候,他便可以趁機占便宜罷了。如今他的如意算盤打空了,隻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折磨驚染和於冕。”
零落從旁勸說道:“皇長公主,事到如今您便是擔心也沒有用了。您也說了,那歐陽令那麽做無非是想拖垮您的身子,您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好好保證您自己,到時候才可以同那歐陽令絕一死戰,把驚染姑娘和於冕公子給救出來。皇長公主,奴婢所說的對嗎?”
簡懷箴笑了笑,說道:“零落你說得對。本宮的身邊曾經有很多人,可是唯一能夠想本宮所想、急本宮所急、凡事都替本宮想到心裏去的也隻有你一個。”
零落聽簡懷箴這麽說,麵上不禁泛起一陣潮紅,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簡懷箴見狀,也微微一笑。
且不說簡懷箴和零落在萬安宮之中的談話,單說這朱見深知道唐驚染的死訊之後,立刻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不能自拔。
他覺得他雖然是貴為九五之尊,乃是堂堂的皇上,卻不能同自己相愛的女子廝守在一起。更是連一個區區的吳皇後都保護不了,他覺得自己十分無用。心中又有失去唐驚染的悲痛之情,兩份感情夾雜起來便讓他越發的消沉起來。
此時此刻,朱見深簡直已經算是心灰意冷、意誌消沉。
接下來有七、八天朱見深都沒有去上朝,他隻讓林建安對朝臣們說“稱病不朝”。
讓林建安對朝臣們稱病不朝,便一個人窩在乾清宮中哪裏都不肯去,也不肯見任何人。
皇上消沉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萬貞兒耳中。
萬貞兒知道這件事之後覺得很不可思議,她便派陳嬤嬤出去打聽皇上到底是為什麽心灰意冷。
陳嬤嬤出去打聽後,卻始終打聽不到什麽。
她回來對萬貞兒說道:“啟稟娘娘,奴婢聽娘娘的吩咐出去打聽,問過了每個人都不知道皇上為什麽而傷懷。隻是知道那日皇上同皇長公主在乾清宮中談過一番話後,皇上整個人就陷入了無比的消沉和絕望之中,從此就閉門再也不見任何人,也不肯上朝了。”
“哦?”
萬貞兒聽她這麽說,便沉吟半晌又問道:“你說那日皇上見過皇長公主之後才變得這樣的,那皇長公主近日可有去探望皇上嗎?”
“啟稟貴人娘娘,皇長公主最近也去探望過皇上,可是皇上閉門不見,根本就沒有讓她進來。”
萬貞兒聽她這麽一說,倒是覺得有些驚愕起來。
她自言自語說道:“這倒是奇怪了。平時皇上不管遇到什麽畏難或是困擾的事情,都一定會同皇長公主商議,那皇長公主也一定會給他主意,為何這次獨獨皇上不肯見她了呢?這件事想起來真是讓人覺得奇怪。”
陳嬤嬤想了想,便陰惻惻的笑了起來,她對萬貞兒說道:“娘娘,奴婢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
“哦?你且說來聽聽。”
“奴婢覺得這件事兒吧,說不定本身就與皇長公主有關,是皇長公主做了什麽事得罪了皇上,這才讓皇上大發雷霆,便連皇長公主也不肯見了。”
萬貞兒側著腦袋想了半天,她搖了搖頭說道:“我始終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之前我聽說皇長公主派人去把皇上為那吳皇後打造仙祠的一千萬兩銀子給劫了,皇上知道這件事後也沒有怪罪她。這劫朝廷的皇銀可是大罪,皇長公主雖然貴為公主,乃是金枝玉葉,皇上要是追究起來,這罪還是有的。皇上連這麽大的罪過都不肯同她計較,又怎麽會是因為她的事情而傷懷至此呢?我覺得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
陳嬤嬤無可奈何的說道:“貴人娘娘,奴婢能夠打聽到的也就這麽多了。俗話說這宮中沒有不透風的牆,可偏偏萬歲爺這件事奴婢就怎麽也打聽不到,便是那乾清宮的林建安林公公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萬貞兒沉思半日,才緩緩說道:“要是照這麽說,這件事情可當真有些為難起來,能讓皇上如此茶飯不思的莫非是——”
她想到這裏,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便問陳嬤嬤,說道:“難道是那位唐驚染唐姑娘?”
“唐驚染唐姑娘那是誰?”
陳嬤嬤有些奇怪的看了萬貞兒一眼,她完全不知道萬貞兒說的是什麽話。
“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唐驚染呀!你沒有聽說過嗎?”萬貞兒問道。
陳嬤嬤很鄭重的說道:“老奴這一生都侍奉在宮中,從來沒有出過宮外,又怎麽能夠知道宮外的事情。這唐驚染到底是什麽人?”
萬貞兒緩緩的說道:“唐驚染乃是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管理人,她有一個外號叫做‘簪花’女俠。她是皇長公主的好朋友方寥的徒弟,又同皇長公主感情交好,甚得到皇長公主的寵愛。據說她的生母乃是皇長公主生前的摯友,又有人說是情敵。”
“情敵?”
陳嬤嬤眼中露出變化莫測的目光,說道:“這話說起來倒是奇怪了。倘若那唐驚染真的是皇長公主生前情敵的女兒,那皇長公主又怎麽會對她那麽好,這話想必是有些傳錯了。”
萬貞兒也覺得不可思議,她說道:“這一切都隻是傳聞罷了,也許是傳錯了吧。隻是不管怎麽樣,我們都不可以小看了這個唐驚染。”
萬貞兒說道這裏,便有些咬牙切齒。
陳嬤嬤拜了拜,行了一禮,繼續打聽道:“貴人娘娘,您剛才忽然說起這唐驚染,這唐驚染乃是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人,還在江湖上有一個諢號叫‘簪花’女俠,她便是江湖人,同我們這皇宮中發生的事兒又有什麽關係?她同皇上又有什麽關係?莫不成——”
“對了,你想對了。皇上偏生就喜歡上這唐驚染了。”
“啊?皇上喜歡的人是唐驚染,他喜歡的不是吳皇後嗎?”陳嬤嬤有些不解。
“你說錯了。”
萬貞兒眼中露出一絲利刃似的光芒,她說道:“皇上喜歡的人根本就不是吳皇後。皇上之所以對吳皇後好,乃是因為她受到皇長公主等人的寵愛罷了,皇上真正喜歡的人是唐驚染。唐驚染同皇長公主有著如此深切的關係,皇上想要討好皇長公主,進而得到唐驚染的歡心,當然要同皇長公主搞好關係了。本宮說得可對?”
陳嬤嬤點了點頭,說道:“娘娘所言還是非常有道理。娘娘是說皇上如今變得如此消沉同這位唐驚染唐姑娘有關?”
“嗯,我是這麽想的。陳嬤嬤你立刻派人出宮去打聽這唐驚染的下落和她的一切消息,誰能打聽到重重有賞。”
“那我派誰出去打聽好呢?”陳嬤嬤反問道。
萬貞兒冷笑道:“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有銀兩,派誰誰不能給打聽到呢。不如你就派那古冷意出去打聽吧,我們同他也合作過很多次了。他這個人見錢眼開,又有把柄在我們手中,相信他不會四處亂說話的。”
“好,我就聽娘娘您說得去做。”
陳嬤嬤得到萬貞兒的指示之後,便拿了一些銀兩去賄賂古冷意,讓他出去打聽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總負責人唐驚染的下落和她的一切消息。
古冷意聽說後忙擺了擺手,說道:“雖然說咱家很想賺銀兩,可是這份銀兩卻賺不得。”
“哦?那是為什麽?”
陳嬤嬤望著他說:“這是娘娘的吩咐,難道你現在連娘娘的吩咐都不聽了嗎?”
“那倒不是。娘娘要是有什麽吩咐下來,咱家還是很願意為娘娘效勞的。可是唯獨這件事兒,咱家絕對不能插手。”
“為什麽不能插手?”陳嬤嬤逼視著古冷意問道。
古冷意緩緩的說道:“誰都知道這唐驚染號稱‘簪花’女俠,乃是方寥的徒弟,又和皇長公主有這十分親近的關係,這三重關係加起來多麽厲害。咱家便是有九條命也不敢出去冒這個險。”
陳嬤嬤沉思了半天,說道:“我這倒不懂了。我始終想不懂古代公公你到底是怕什麽?”
古冷意便一字一頓的說道:“陳嬤嬤,這事我也不瞞你。你想想那唐驚染乃是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負責人,倘若誰敢出去打聽她的消息,懺情門和燭影搖紅的耳目遍布京城各地,被他們的人知道了那還得了。他們一定會以為咱家對唐驚染有什麽企圖,到時候他們怎麽會輕易放過咱家。再則了,那唐驚染乃是方寥的徒弟,方寥是誰?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麵大俠,傳說他的武功十分高強,千裏之外能取人頭於無形之中。這樣的人我又怎麽敢得罪?他的徒弟我又怎麽敢去纏?再則,咱們皇長公主你也是知道的,皇長公主在這後宮之中莫說是你家娘娘,便是連兩宮皇太後和皇上都要給她幾分麵子。皇長公主我更不敢得罪了,得罪了這三戶人那可是掉腦袋的買賣。”
陳嬤嬤逼視著古冷意,一字一頓的說道:“好。古公公既然這麽說,那我也跟你算算這回事。倘若你因為害怕而不敢去查唐驚染的下落和她的消息,我也就不勉強你了。隻不過我現在便回去跟咱們娘娘說,讓咱們娘娘把你是如何害死香梅和吳皇後的事向皇上抖出來,到時候莫說是皇上,便是兩宮皇太後,還有皇長公主,都不可能這麽輕易放過你。你要是不信,你就走著瞧吧。”
“哼、哼、哼。你以為你這麽說咱家就會怕你嗎?”
古冷意有些不屑的望了陳嬤嬤一眼,說道:“陳嬤嬤你不要忘記了,這些事情你也做過,要是追究起來,你也是共犯。何況你和你家主子做的比咱家做的要多了,咱家隻是受你們指使罷了,而你們卻是整件事情的主謀。你說要真是追究起來,到底責任在誰?”
“哼、哼、哼,那有什麽。”
陳嬤嬤用一種不容置喙的口氣說:“反正我也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隨時也準備死在這後宮之中了。到時候我便對兩宮皇太後和皇上承認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們家主子隻不過是受我挑唆而已,到時候我是不怕死的,隻是古公公怕不怕死我就不知道了。好了,現在說什麽都無意了,既然古公公現在看不上我們宮中的銀子,我也不跟古公公多廢話了,等我們稍候皇上麵前再見吧。”
說完,陳嬤嬤便把銀子往懷中一放,便轉過身去欲走。
古冷意見狀,心中倒是一驚。
他也見識過這個陳嬤嬤的手段,知道陳嬤嬤乃是非常陰毒之人。
倘若她要做一件事情,一定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說不定她見自己不肯幫忙,真的會把自己那的點破事給抖摟出來。到時候陷害皇後這可不是一樁小罪,自己恐怕不但屍骨無存,而且還要誅滅九族。
想到這裏,古冷意便上前攔住了她,說道:“陳嬤嬤你何必惱火嘛,有什麽事情我們不妨再商量商量。”
“商量?有什麽好商量的。我們拿出真金白銀來請你打聽一下那個唐驚染唐姑娘的下落,還有她的消息,你都不肯。既然你那麽怕死,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咱家怎麽會怕死?為娘娘辦事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何況娘娘又這麽客氣,每次都拿出雪花白銀來給咱家,咱家感謝娘娘還來不及呢。”古冷意立刻換了一副口氣說道。
他怕陳嬤嬤因為他不肯幫忙,便什麽都不管了,跟他拚個魚死網破,隻好盡撿好話說。
他心裏悔的要死,為什麽當初要上這條賊船,可是現在想要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畢竟這天底下又沒有賣後悔藥的。
陳嬤嬤見他這麽說,便瞥了他一眼,說道:“古公公你這麽說,便是肯幫忙了。”
“嗯。不要說幫忙,這是娘娘吩咐的,我一定會按照娘娘吩咐做的。至於那銀兩——”
古冷意瞅了瞅陳嬤嬤的胸前,因為陳嬤嬤的懷中藏著雪花白銀。
陳嬤嬤笑了笑,便把那紋銀從懷中掏出來,重新放到古冷意的麵前,說道:“古公公你要是直接去辦這事多好,哪裏用得著我們在這兒說這麽半天。這件事情就包在古公公身上了,希望古公公別讓娘娘失望。”
說完,陳嬤嬤便轉身而去。
古冷意望著她的背影,恨恨的跺了跺腳,吐了口唾沫。
古冷意現在心裏別提有多恨陳嬤嬤了,可是自己畢竟有把柄在別人手中,還是這麽大的把柄,想要不幫人家也沒有辦法。
雖然說調查唐驚染的底細和下落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可是那隻是可能而已。如果自己現在不按照萬貞兒吩咐的去做,那就一定會有殺身之禍了。
古冷意趁著出宮采辦的機會,帶著幾個小太監四處去京城之中打聽唐驚染的底細和下落。
古冷意動用他能動用的所有人脈,在京城之中打聽了半日都沒有打聽到。
正當他心灰意冷、決定放棄的時候,卻恰好經過尚書府的門口。而這時候大門一開,便看到簡文英帶著他的兒子簡破浪走了出來。
古冷意雖然不認識簡文英,也不認識簡破浪,但是他卻知道這尚書府乃是簡懷箴以前居住過的地方,因此他便上了個心,緊緊的跟著簡文英和簡破浪。
街上的人太多了,簡文英和簡破浪也沒有注意到後麵有個人在跟著自己。
他邊走邊聽簡文英和簡破浪商談。
簡破浪開口問道:“爹爹您說唐姑娘這件事兒可怎生是好?真沒想到她那麽年紀輕輕的就香消玉殞了,說起來實在是令人不忍。”
“可不是嘛。這唐姑娘和於公子看上去都是年少有為之人,卻沒想到這麽短命,竟然被這歐陽令放了一把火給燒死了。”
兩個人越說越歎息。
簡破浪繼續問道:“爹爹,那我們現在要去什麽地方?”
簡文英旋即說道:“我們當然要去懷明苑了。我們去問問少衡兄和方寥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打聽清楚了再說。你姑姑知道了這件事情,肯定心中十分難過,我們打聽清楚了事情也好安慰你姑姑。”
古冷意在後麵聽到簡文英和簡破浪父子兩人談話,他並不知道兩個人的身份,隻是看他們穿著打扮都十分高貴,不像是平常百姓一般,便多長了一個心眼繼續竊聽。
他又聽聽到簡破浪歎了一口氣說道:“爹爹,我們現在去懷明苑中能夠見到公主姑姑嗎?公主姑姑平日裏住在宮中,為什麽我們不去宮中見她?”
簡文英無可奈何的笑了笑,說道:“有些事你還小,你不懂。我們不入宮的原因有很多,等以後慢慢解釋給你聽。我們這次去懷明苑中,我也沒打算要碰到你公主姑姑,隻是希望能向少衡兄和方寥兄求證一下事情的經過。那驚染姑娘乃是方寥兄的徒弟,他遇到這件事也一定心情很是難過。魄浪你到了那邊可不要亂說話。”
“爹爹你放心吧,我都記下了。我知道方寥叔叔肯收驚染姑娘做徒弟,因為驚染乃是方寥叔叔的舊情人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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