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唐驚染 七十一,步步險

事情商議完畢之後,朱見深便下了一道聖旨,命人剝奪了吳皇後的金印,廢掉她的皇後之位。

朱見深念在與她往日的夫妻情義,雖然廢了她的皇後之位,卻仍舊沒有將她刺死,也沒有把她打入冷宮,而是將她降為吳妃。

吳皇後接到聖旨之後,麵色頹然,她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之上。

過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道:“皇上對我始終還是有情有義。”

素梅極為雄的看了吳皇後一眼,說道:“皇後娘娘,一切都是素梅不好。那天皇後娘娘去找萬貴人的不是,倘若素梅能夠從旁拉住您,也許就不會鬧出這麽多事情來了。”

“素梅這件事怪不得你,要怪就隻能怪萬貴人。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她策劃的,是她陷害本宮。如今本宮雖然已不是皇後,可是皇上始終念在我們的夫妻情分,隻是把我降為妃而已。”

素梅卻不無憂心的看著吳皇後,她說道:“皇後娘娘,雖然皇上隻是把您降為妃,恐怕您以後在這後宮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以前您是皇後的時候,萬貴人就想方設法的算計你,現在您被剝奪了皇後的位子,她又豈會這麽容易同您善罷甘休。更何況那日您重重責打了她,這個仇她一定記下了。”

素梅的話炸響在吳皇後的耳爆就如同晴天霹雷一般。

事到如今,她才記起那日素梅千叮萬囑的對自己說,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把萬貞兒打死。

她當時覺得甚為不忍,就饒恕了萬貞兒。

可是一直到了今天,素梅再次提起這件事,她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她想得那麽簡單。

在這宮中她不犯人人也會犯她,尤其是萬貞兒這般滿腹心機、心如蛇蠍的女人,倘若她養好傷後出來,到時候會不會新仇舊恨一起同吳皇後算呢?

吳皇後麵色有些慘白,她對素梅說道:“素梅也許你那日說得對,我不應該放了萬貴人。”

素梅見吳皇後的情狀十分可憐,便搖了搖她的胳膊,說道:“皇後娘娘,事到如今也不必想這麽多了。皇上對皇後娘娘始終還懷有情分,並沒有對皇後娘娘趕盡殺絕,從此之後我們一定要在這宮中小心翼翼的做人,千萬不可行差就錯。隻要我們步步為營,就是萬貴人想害我們也不一定能夠有機會,娘娘我說得對嗎?”

吳皇後“喃喃”的說道:“素梅你說得對,以後這皇宮之中就剩下我們主仆兩人相依為命了。”

後宮之中風波驟起,黃河決堤,洪水泛濫,這一切都讓朱見深憂心不已。

李賢悄悄告訴簡懷箴,說朱見深曾多次在朝堂之上走神。

簡懷箴覺得事到如今有必要同朱見深好好談一下了,於是她便來到乾清宮。

朱見深聽小太監回報說簡懷箴來了,他滿臉灰心神色,擺手道:“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你讓皇長公主先回去吧。”

他話音剛落,簡懷箴已經走了進來。

簡懷箴的目光觸上朱見深滿是憂傷的目光,她對朱見深說道:“皇上,你可是在為黃河決堤、百姓民不聊生一事而煩悶不已?”

朱見深的眼神之中多了幾分憂慮,他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否認,隻是說道:“皇長公主來了。”

簡懷箴微微一笑,說道:“我來見皇上,便是想同皇上談一談黃河決堤和最近後宮之中發生的這些事兒。”

朱見深眼皮也沒有抬一下,他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事到如今這兩件事還有什麽好談的。黃河決堤一事我已經交於李賢去辦理了,希望他能在短期之內盡快籌到銀兩,到時候黃河周邊的百姓就有救了。至於後宮的事兒我更不想談。”

簡懷箴微微沉吟,忽然問道:“皇上你曾經愛過皇後嗎?”

朱見深沒有想到簡懷箴忽然會拋來這麽一個問題,他眼中的震驚頓時交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他有些疑惑的望著簡懷箴,眼中的迷惘加深了幾分。

他半天才搖了,說道:“朕不知道。”

簡懷箴緩緩說道:“人常說日久生情,有時候我們是不信的,可是事實上我們卻也不能否認。方才我問皇上是否對皇後情愫暗生,皇上雖然沒有說是,卻也沒有否認,難道皇上在心中對皇後一點情愫也沒有嗎?”

簡懷箴的話在朱見深的心中掀起了重重的漣漪,他轉過臉去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簡懷箴望了他一眼,笑道:“皇上,其實這件事如今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不管皇上對皇後如何,皇後對皇上是全心全意的。不管皇後有沒有做過錯事,那些事是不是皇後做的,更不管外人怎麽看待皇後的,皇後對皇上卻是忠貞不二,皇上無論如何請記住這件事情。”

朱見深的眼中多了幾絲疲憊之色,他望著簡懷箴茫然道:“皇長公主為何忽然來乾清宮之中對朕說這些?”

簡懷箴歎了一口氣,說道:“如今後宮的事兒讓你在朝堂之上也打不起精神來,本宮也都聽說了。正好現在又遇到黃河水患,本宮知道皇上心中想必憂慮不已,所以本宮所以來勸勸皇上。”

朱見深的眼神有些渙散,他搖了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你不知道。”

簡懷箴卻氣定神閑的點點頭,她說道:“我什麽不知道?過了這麽多年,我經曆了的事情比你經曆的事情要多很多,有什麽要的風浪我沒有經曆過,我又有什麽事情不知道。你和皇後的事情,事到如今本宮也不想多說。隻是如今皇後被降為吳妃,想必她心中甚為鬱結,皇上也不要冷落了皇後才好。”

“難道事到如今我還能對她好嗎?”

朱見深說著,他的嘴唇緊緊的抿著,重重的一拳擊打在寶座的靠背之上。

簡懷箴的話沉肅有力,她說道:“皇上,如今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你當然應該對皇後好。你如此苦惱不堪,更多皆是因為皇後的原故罷了。本宮閱人無數,這些事兒還是知道的。”

朱見深眼底有些血紅,他搖了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有些事兒您不知道。”

頓會兒,簡懷箴卻很從容的說道:“我知道。你一直以來心中不喜歡吳皇後,皆是因為你喜歡唐驚染的原故,本宮說得對嗎?”

簡懷箴的話如同重重的一記重錘敲打在朱見深的心中。

他往後退了幾步,連聲道:“皇長公主您怎麽知道?”

簡懷箴隻是溫和的笑著,她說道:“本宮的確知道。可是皇上你記得一句話嗎?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如今吳皇後卻是你的眼前人,而驚染是遙不可及的。皇上要想同驚染在一起不僅要過周太後和錢太後這一關,還要過朝廷大臣的一關,還要過本宮這一關,還要過天下臣民悠悠眾口那一關,皇上你覺得這件事有可能嗎?最重要的是皇上喜歡驚染,驚染喜歡皇上嗎?”

簡懷箴的話讓朱見深覺得十分震驚,他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望著簡懷箴眼底有很深的迷惘之色。

“皇長公主,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

簡懷箴從容的說道:“皇上,本宮隻想告訴你驚染如今是美人如花隔雲端,可是吳妃卻是深深切切的在你眼前的。如果你不好好珍惜她,將來你一定會後悔。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皇上你不要去懷疑任何人,也不要去懷疑吳妃。你仍舊像從前那樣待她,她心中一定會感激皇上。皇上心平氣和之後,處理黃河水患的事便也不會那麽勞心勞力。”

簡懷箴的話讓朱見深覺得微微有些驚愕。

首先他沒有想到簡懷箴竟然知道他喜歡唐驚染的事兒,再者他更沒有想到簡懷箴竟然會勸他對吳妃好,但是他的神色很快就平靜下來。

他望著簡懷箴重重的說道:“皇長公主,您今天跟我說的話我全都記下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會對吳妃好的。”

簡懷箴這才笑著點了點頭,她的笑容就像三月裏的春風一般的和煦。

她對朱見深說道:“皇上既然知道怎麽做,那本宮也就不再為這件事情憂心了。皇上先忙你的政務吧,哀家也自回萬安宮中了。”

說完,不等朱見深挽留,簡懷箴徑自走出乾清宮中。

到了宮門之後,她回頭望過去,乾清宮正門前的匾額上掛著的金色匾額閃閃發光,上麵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字“乾清宮”。

那個燙金大字便像是熾熱的陽光一般,讓簡懷箴的一顆心也變得溫暖起來。

簡懷箴勸過朱見深之後,朱見深隻覺得心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為黃河水患的事而憂心、而煩悶,可是同簡懷箴談過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吳皇後在自己心目中有這麽重的地位,他憂心多半都是因為吳皇後的事兒。

雖然如今吳皇後隻是一個普通的妃子,可是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對她好。

他見到吳皇後的時候,她是那般的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雖然不是十分漂亮,可是為人卻十分賢德,對自己也一心一意。

就像簡懷箴說的在沒有找到證據證明所有的事是她做的之前,誰也不能說這些事情就是她做的,他必須要對吳皇後好。

因為是那句“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點醒了朱見深。

是夜,朱見深便去坤寧宮中探望了吳妃。

原本兩宮皇太後下了命令,命令吳妃移出坤寧宮。

朱見深去探望她之後,見她是非常憔悴不堪,便對她說讓她可以暫住在坤寧宮中,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坤寧宮曆朝曆代都是皇後的居所,朱見深既然不肯讓吳皇後移宮,那麽說明在他心中吳皇後仍舊是他所認可的皇後。

朱見深去探望吳皇後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萬貞兒耳中。

萬貞兒得到消息後,不禁拍案大怒,她咆哮道:“這吳皇後實在是太過分了,以前的時候她是皇後,可是如今出了這麽多的事兒之後,皇上仍舊對她恩寵不減。她資質平庸,拿什麽跟本宮比?”

萬貞兒越說越生氣,甩起衣袖把桌子上的青花瓷花瓶和碗碟摔了一地。

陳嬤嬤在一旁陰森森的說道:“娘娘,事到如今您在這裏發脾氣又有什麽用呢?倘若發脾氣能夠解決的了問題,當初我們又何必定下那麽多計謀去算計吳皇後。”

萬貞兒聽陳嬤嬤冷言冷語,不禁瞪她一眼說道:“事到如今,難道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陳嬤嬤“嘿嘿”笑了兩聲,說道:“皇後娘娘,奴婢在這宮中呆了這麽久,從來沒見過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隻要娘娘信任奴婢,奴婢當然有辦法。”

“好,那你告訴本宮本宮應該怎麽做。隻要你說的法子能夠對付得了吳妃那賤婢,本宮一定重賞於你。”

陳嬤嬤的麵上頓時多了一層陰惻惻的光,她說道:“這件事兒其實說起來並不難辦,如今吳妃失勢,這整個後宮之中對她最滿意的除了娘娘您,還有什麽人?”

萬貞兒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她想了想,轉而問陳嬤嬤道:“你說的是周太後?”

“對。奴婢說得正是周太後,如今周太後對吳妃非常不滿。倘若娘娘能夠在周太後麵前說幾句,相信周太後一定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吳妃的。”

“哦?那你覺得本宮應該同周太後說什麽才好?”萬貞兒瞥了陳嬤嬤一眼,試探的問道。

陳嬤嬤哈哈的大笑起來,她說道:“娘娘,這件事您當然不應該來問我,您是娘娘,您聰明穎慧,這麽小的小事怎麽能難得到您。到底是怎麽和周太後說,您比奴婢清楚。”

萬貞兒的目光也變得有些陰沉,她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道:“你說得對,本宮一定要同周太後說道說道。”

說完,萬貞兒便在黃花梨紫檀木椅上坐了下來,靜靜的深思。

她沉思了很久,才對陳嬤嬤說道:“賺我們去延禧宮給周太後請安。”

“是。”

陳嬤嬤響亮的“應”了一聲,便跟在萬貞兒身後走了出去。

主仆二人很快來到延禧宮,萬貞兒口稱向周太後請安。

周太後最近因為後宮的事兒很不待見吳妃,但是對萬貞兒也說不出有什麽好感。

如今她聽說萬貞兒來給自己請安,便擺了擺手對宮女說道:“不用了,你就說哀家身子乏了,讓萬貴人先回去吧。”

小宮女出來之後,就如此這般的對萬貞兒說了一遍。

萬貞兒吃了個閉門羹,心中很是不服,她描成煙青的睫毛微微,心裏在算計著什麽。

想了一會兒,她便對小宮女說道:“你就去同周太後說,說本宮有重要的事情求見太後。倘若太後不見本宮,她一定會後悔的,這件事情關係著皇上的性命安危。”

小宮女聞言大驚,臉色慘變,忙重新回到延禧宮中向周太後把萬貞兒的話轉述了一遍。

周太後聽完之後,臉色陰晴不定。

她想到萬貞兒到底搞的是什麽鬼,為什麽會說有重要的事情會與皇上的性命有關,難道真的像她說的這樣?

周太後想來想去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見萬貞兒,她總覺得萬貞兒所說的話太過於浮誇。怎麽可能隨隨便便的有事情就跟皇上的性命牽扯上關係呢,這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可是如果不見萬貞兒,倘若這件事情是真的,那麽皇上豈不是有危險了。

她正猶豫的時候,小宮女在一旁旁敲側擊道:“太後娘娘,事到如今無論如何請您還是見一見萬貴人吧。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皇上當真出了什麽事兒,到時候就追悔莫及了。”

“你胡說什麽?”周太後惡狠狠的瞪了小宮女一眼。

“皇上會出什麽事兒,皇上要是出了什麽事也是給你詛咒的,到時候哀家讓你好看。”

小宮女本是一番好意,想勸說周太後,沒想到反而被周太後痛罵一頓,她頓時嚇得噤聲不敢言。

周太後雖然怒斥小宮女,可是她心裏也覺得小宮女說得其實是對的。

於是,她便對小宮女招了招手,吩咐她道:“你讓萬貴人進來吧,就說哀家肯見她。”

於是,她小宮女重新出去,對萬貞兒說道:“啟稟貴人娘娘,太後娘娘請您進去。”

於是,萬貞兒便拎起裙襟,跟著小宮女走了進去。

她走到延禧宮中之後,周太後早已經在正殿之中坐著等她了。

見到周太後,萬貞兒連忙跪下去口稱:“奴婢參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周太後也不叫她起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說有重要的事情來跟哀家匯報,還說這件事關係著皇上的性命,到底是什麽事兒?萬貴人你最好不要同哀家拿這種事開玩笑才好,你知道哀家最重視的人就是皇上。”

萬貞兒見周太後說得十分嚴厲,心中驚懼,她知道自己的這個謊撒大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定了定心神,說道:“太後娘娘,奴婢來求見太後娘娘的確是有重要的事兒,這件事也關係著皇上的安危。”

“哦?到底是什麽事兒?你且說來聽聽。”周太後慢吞吞的說道。

她邊說著邊打量著萬貞兒的臉色,看她是不是在說謊。

萬貞兒此時此刻表現的十分鎮定,她緩緩的說道:“啟稟太後娘娘,這件事不僅關係著皇上的安危,也關係著被降為吳妃的皇後。因為最近宮中出了這麽多事兒,奴婢又失去了奴婢的孩子,奴婢心中一直很是怨懟,便命人出宮去測了個字。京城中的神算子說,說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吳妃的生辰八字同皇上的生辰八字相克所致,才導致宮中出了這麽多的血案。倘若不把吳妃遷出宮去,到時候血案還會一件又接一件的來。”

“哦?有這回事兒?”周太後望著萬貞兒。

周太後雖然做事比較衝動,又比較虛榮、愛麵子,但是她並不傻。

她聽萬貞兒這麽說,心中早已經明白了,十之八九認為是萬貞兒借機在打擊吳妃罷了。

想到這裏,她便撫了撫衣袖說道:“貞兒,你曾經跟了哀家那麽久,到如今居然來同哀家耍心機。難道你心裏在想什麽,哀家會不明白嗎?”

萬貞兒聽周太後這麽說,頓時臉色嚇得發白,她忙行禮說道:“太後娘娘,奴婢便是有九條命也不敢在您麵前胡說八道。倘若您不信,您可以詢問陳嬤嬤。要是您再不信,奴婢可以派人出宮去,把那神算子請進宮來,太後娘娘可以親自與他對質,奴婢是托坤寧宮的古冷意出宮本奴婢去算的。古冷意古公公乃是吳妃娘娘的人,他對吳妃娘娘忠心耿耿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又怎麽會誣蔑吳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