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上徽號

“加,當然應該加,皇太後前麵加尊稱,這是古往今來都有的事,周貴人這個要求也沒有什麽過分的,簡懷箴說道。不

簡懷箴此言一出,群臣們都十分驚訝,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反而是周貴人聽了,一麵覺得不可思議,一麵又覺得樂不可支。

沒有想到,簡懷箴竟然也是幫著自己的,難道她見到先皇去世,自己的兒子登基做了皇帝,所以就趨炎附勢,不在幫錢皇後,反而投到自己這邊來了。

周貴人忍不住滿頭喜意,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這句話說的好,皇太後的前麵怎麽可以不加徽號呢?”

“是,皇太後稱呼前麵是要加徽號,隻不過這徽號不是加在母後皇太後前麵,是要加在,錢太後的徽號前麵。皇上和群臣一致認為,應並稱兩宮皇太後,那麽周貴人便是生母皇太後,錢皇後便是嫡母皇太後。古往今來,加徽號都是加嫡母,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加在皇帝生母前麵的。

周貴人這才明白,原來簡懷箴,葫蘆裏賣的是這種藥,她早就料到,簡懷箴為人沒有這麽容易相與過。果然不錯。

她原來根本就不想讓皇上給自己加徽號,她想的是給錢皇後加徽號,這讓周貴人情何已堪,怎麽能夠忍受呢?她想跳出來跟簡懷箴理論,卻又有些忌憚她手中的那條金玉杖,雖然人人都沒有見過金玉杖,但是簡懷箴,如果真的拿出來痛打自己,無論是上到皇上,下到群臣誰都沒有辦法阻止。

簡懷箴繼續開口說道:“祖宗禮法這是其一,立嫡不立庶。所以,為錢皇後加尊稱徽號,也是依照祖宗的規矩來辦事;第二錢皇後和先皇上感情甚度,本宮相信皇上和諸位大臣都知道,先皇去世以後,錢皇後終日以淚洗麵,恨不能隨先皇而,日日夜夜都沉寂在巨大的悲傷之中,不能自拔。錢皇後對先皇的情義,我們都看的清清楚楚,先皇與錢皇後乃是結發夫妻,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此情此義,實在讓天下人動容,這麽好的皇後,不在她的稱呼之前加徽號,又怎麽對得起死去的先皇,皇上你說對嗎?”簡懷箴抬頭問道。

朱見深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了周貴人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歉意,又看了簡懷箴一眼,說道:“皇長公主所言極是。”

周貴人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也,這麽快就站到簡懷箴和群臣這邊,孤立自己,讓她覺得心中很是惱怨,她怒氣衝衝,禁聲不言,聽簡懷箴繼續說下去。

果然簡懷箴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緩緩說道:“至於第三這也是最重要的,先皇在乾清宮病逝的時候,曾經留下遺命,當時本宮與皇上都侍奉在先皇跟前,先皇遺命中曾經有兩個主托,第一就是主托本宮要好好照撫錢皇後,第二便是要皇上把錢皇後當做生母一般來對待,來尊敬,皇上你可還記得?”

朱見深心中頓時一拎,肅然道:朕還記得先皇的一遺囑。”

簡懷箴微微一笑,心平氣和的說道:“好,既然如此,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也沒有什麽好說的,皇上與諸位大臣可有反駁的意見?”

簡懷箴問這些話的時候,連問都不曾問過周貴人,周貴人頓時覺得自己被忽視了,一股無名的怒火順著丹田隻湧上來,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以前皇上活著的時候,她被錢皇後處處壓製,已經是委屈的不能恣意,如今皇上已經死了,自己的兒子做了新皇,自己卻還要受錢皇後的氣,這份委屈讓她怎麽能忍受得了。盡管如此,她也看得出去,事情幾乎已成為定居,有簡懷箴作主了,皇上與諸位大臣附和,這件事估計在也沒有轉換的餘地了。

周貴人決定使出最後一招,那便是尋死,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淚流滿麵對皇上悲聲說道:“皇上,既然你不顧念我們母子情份,那本宮以後也不能陪你教養你了,皇上你以後自己保重吧,本宮先去了。”說完站起來便要向朝堂的柱子上撞去。

周圍的太監、宮女們見狀,忙把周貴人給拉下來,周貴人哭哭啼啼,非要尋死覓活不可。

“唉”朱見深歎了一口氣,眼中露出不忍的神色,他陪著小心說道:“母親你這又是何苦呢,事情既然已經成為定居,您就接受這事實吧,昨天兒子與您商議的時候,您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是,昨天的時候,本宮沒有想明白,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晚上,越想這口氣越不能平,我兒子沒有當皇帝的時候,我屈居在那個殘妃之下也就罷了,如今我兒子當了皇帝,我為什麽連,在皇太後麵前加個徽號的權力都沒有,兒子是我生的,是我辛辛苦苦地養大成人,難道還要去孝順別人嗎。”

周貴人越說越激動,轉而就要繼續向柱子上撞去。

朱見深見太監、宮女們快要攔不住周貴人,心知這樣鬧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周貴人真的想不開,觸柱身亡,自己豈不是犯了弑母的大罪。

想到這裏,他用懇求似的眼光看著簡懷箴,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您看這尊稱兩宮皇太後的事能不能——”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繼而又望著群臣。

其實,此時朱見深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說白了,也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孩子。他雖然經曆了很多大風大浪,為人也比較清正,在這件事上,他能夠做到如此,已經算是不錯了,如今他眼見自己的母親尋死覓活,一時之下不忍也是情有可緣。

諸位大臣們見到周貴人要撞柱自殺,心裏都覺得很不是滋味,周貴人若隻是鬧鬧那也就罷了,萬一她要是真的想不開,那這整個殿堂之上的人,豈不都成了逼死皇帝生母的凶手。

簡懷箴見皇帝和諸位大臣都慌了起來,她神情仍舊是從容淡定,目光之中多了幾分平靜柔和,她看了朱見深一眼說道:“皇上這件事就交給本宮來處理吧。”她轉過身子去對拉著周工人的幾個太監、宮女說道:“你們幾個都退下去,這朝堂之上豈容得你們放肆。”

幾個太監、宮女見簡懷箴發話,相互對看一眼,沒有辦法,隻好退到後麵去了。

簡懷箴對周貴人莞爾一笑道:“貴人娘娘既然想不開,想在這朝堂上尋死覓活,給皇上留下一個不孝的罪名,那貴人娘娘就請自便吧。”

其實周貴人,並不是真的想尋死,她之所以這麽做,隻不過是想嚇唬嚇唬朱見深、簡懷箴和群臣罷了,逼著他們給自己上徽號,她看到朱見深和諸位大臣都已經心煩意亂,正自得意,卻沒想到簡懷箴把拉著她的太監、宮女們都給嗬退了,讓自己去撞柱。

她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指著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您…您倒是好惡毒。”

簡懷箴微微一笑道:“不敢,這比起心計來,本宮又怎麽及得上周貴人你呢,為了上徽號連尋死覓活這一招都拿出來,難道你不知道隻有民間的潑婦,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嗎,您是堂堂的皇家貴人,是以後的皇太後,這種伎倆都拿出來,難道不怕傳出去被人恥笑,辱沒皇家的尊嚴嗎。既然貴人你非要尋死,旁人攔著能有什麽用,能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如果不想活了,那盡管尋死好了。”

周貴人聽簡懷箴這麽說,一顆心頓時變的冰涼。她本來是用尋死嚇唬嚇唬眾人的,眼見這一招都用不上了,這可是她的最後一招,這麽看來除了退讓在也沒有辦法了,想到這裏,她隻覺得身子一軟,整個人頓時癱倒在地上。

周圍的太監和宮女們,忙用求救的眼光看著簡懷箴,簡懷箴微微點了點頭,太監、宮女們才上前扶助周貴人,重新把周貴人扶到椅子之上,周貴人的事總算塵埃落定。

簡懷箴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平靜和祥和,她對太監和宮女們說道:“周貴人在這裏鬧了一天也累了,你們把貴人娘娘扶回去,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過幾天就是冊封皇太後的大典,可千萬不要失了皇家的禮儀才是呀。”

太監和小宮女們聽著,忙把周貴人扶起來,就要往外走。

此時此刻周貴人的心裏真是百感交集,恨不能立刻把簡懷箴給殺了,可是想歸想,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她便是在鬧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向著自己,朝臣們又都不向著自己,還有什麽辦法呢。事到如今,隻能接受這個事實,兩宮皇太後並尊,錢皇後上徽號,而自己隻能做,身處錢皇後之下的太後。

冊封兩宮皇太後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錢皇後上徽號封為詞慈懿皇太後,而周貴人則稱為周太後,錢皇後仍居住在永壽宮中,享受永壽宮中的樂理,周貴人則從原來居住的宮殿中搬遷到延禧宮。素來住在永爍宮的都是正宮,而延禧宮則是偏殿。如此可見周貴人,始終還是比錢皇後低了一級。

接下來,就是朱見深冊封皇後的事情,已經成為太後的周貴人,她想冊封花容月貌,討人喜歡的上元王氏為皇後。而慈懿皇太後錢太後則想冊封,有才德的順天吳氏為皇後。為這件事情,她們幾次爭執不休,周太後認為王氏年輕又討人喜歡,長的十分漂亮,符合皇上的心意,皇上年少自然是貪戀美貌,王氏如此嬌俏可人,當然能夠得到皇上的喜歡。

錢皇後則不是這麽認為。錢皇後認為國家冊立皇後乃是大事,皇後母儀天下,比較要賢德為先,從古至今,有周立春長孫皇後等很多賢後的事跡,在曆史上流傳。隻有一個賢德的皇後,才能成為皇帝的賢內助,才可以讓皇上,沒有顧慮地去打理天下的事情,兩宮皇太後爭執不休,無奈之下,她們隻好請簡懷箴來商議。

周太後心中,是很不想簡懷箴摻和到這件事中來的。她知道簡懷箴手中有了金玉杖之後,對簡懷箴的忌憚之心就又多了幾分,進玉丈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又可以打太後、妃子,倘若簡懷箴對自己有什麽意見,豈不是可以,肆無忌憚對自己痛打一翻嗎,每當想到這個周皇後就覺得寒意涔涔。

可是錢皇後堅持要立賢德有佳的順天吳氏做皇後,又讓周太後心裏很不舒服。一來周太後的確比較喜歡王氏一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周太後這種注重外表的人,自然不例外,其次就是周太後從先皇時期開始,就已經十分妒忌錢皇後,十分不服錢皇後,為自己屈居於錢皇後而下,一直鬱鬱寡歡。如今錢皇後看中的人,她自然不能夠喜歡,錢皇後想冊封誰,她自己想跟錢皇後對著幹。

兩人在永壽宮中商議一番,商議不妥之後,便派人去萬安宮中請簡懷箴。

簡懷箴當時正與零落下棋,聽到小太監前來傳請。他想了想便對零落說道:“零落你覺得這件事如何是好。”

零落搖搖頭,眼中掠過一絲茫然“我卻不知道皇長公主,心中是怎麽想的,皇長公主做事向來是出人意表,倘若不是,也不會在朝堂之上,讓周太後知難而退,讓出慈懿皇太後,給錢太後了。

簡懷箴笑了笑說道:“以前周貴人,並不知道我手中有金玉杖,而今她貴為皇太後,也知道我手中有金玉杖,還是會對我忌憚三分。盡管如此,她是皇上的生母,我也不可以不禮遇於她。而對於錢皇後除了有禮遇,有皇上的主托,還有一份憐憫之情在我心中。但是,無論是對於周太後,還是對於錢太後,我都不可以表現出偏私,你知道嗎”?

零落點了點頭,正色道:“奴婢明白”。

簡懷箴笑了起來道:“那麽本宮的意思你明白了?”

零落素來知道簡懷箴心中想什麽。她忙站起來說道:“奴婢明白,看來這件事還是要奴婢走一遭才好,”說完她便站起來徑自往永壽宮走去。

原來小太監來請簡懷箴,簡懷箴之所以不肯去,是因為永壽宮是錢太後的地方。簡懷箴若是去永壽宮,同兩宮皇太後商量,皇上冊封的事,豈不是擺明了偏私錢太後嗎?這難免會招人話柄。簡懷箴為人處事最是小心翼翼,因此她絕對不肯留下半句閑言閑語,為人垢柄。

零落來到永壽宮之後,見到錢太後與周太後因為冊後的事情,爭的麵紅耳赤,相互板這臉不說話。便先行了個禮笑了笑說道:“錢太後、周太後,皇長公主,聽說兩位太後請她商議冊後之事,心中欣慰,可惜皇長公主感染風寒,行走不便,因此她特意派奴婢前來,邀請兩宮皇太後前去萬安宮商議。

周太後一聽這話,心中頓時明白,簡懷箴為何不肯來這永壽宮中,自然是怕招認話柄,讓人說她偏袒錢太後。由此可見,在冊後一件事上,隻要自己堅持,簡懷箴也未必不會支持自己,想到這裏周太後頓時轉怒為喜,對零落道:“皇長公主生病了嗎?不知道嚴重不嚴重?”

零落含笑道:“好些了,隻是皇長公主,怕出來走動,傳染到人那就不好了。

周太後滿麵笑容道:“皇長公主真是所慮周到,”她轉而對錢太後說道:“錢太後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就往萬安宮中走一趟如何,一來也與皇長公主商議一下,冊封皇後的事情;二來也順道探望皇長公主的病情。

錢皇後聽零落說簡懷箴染病,素來忠厚的她,哪裏想得到這麽多門道,她直以為簡懷箴是真的病了。聽周太後主動提出要去探望簡懷箴,她立刻說道:“如此甚好,我們就往萬安宮中走一遭吧”。

於是在零落的陪同之下,兩宮皇太後起駕,浩浩蕩蕩向萬宮而去。到了萬安宮中,錢太後與周太後,見簡懷箴,正端坐於正殿的椅子之上,看上去臉上並無病容。

簡懷箴見到兩宮皇太後,笑意盈盈道:“兩宮皇太後素來可好?”

錢太後便應了一聲“好,多謝皇長公主忘懷,不知皇長公主的病情如何?”

周太後一見被錢太後先拔了頭籌,心裏覺得很不滿意。忙滿麵笑容道:“皇長公主,方才哀家聽零落說,您身子不適,不知道現在如何?我宮中恰巧有人上供來千年人參,哀家一直舍不得服用,既然皇長公主生病了,哀家轉頭就把千年人參我,送過來給皇長公主補身子用。”

簡懷箴也不推辭,笑道:“周太後太過於客氣了。”

周太後也陪笑道:“哪裏、哪裏,皇長公主是我們的長輩,孝敬皇長公主那也是應該的。”

簡懷箴笑而不語,她如何不知道周太後的心思呀。簡懷箴想了想,開口問道:“開始兩宮皇太後,請小太監來請本宮,說是要商議為皇上冊後的事情,可有這麽一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