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審死官
周貴人本來還有些害怕的,如今見簡懷箴對錢皇後和她一視同仁,以為簡懷箴並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等眾人坐下之後,簡懷箴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掃過,既而落在錢皇後的身上“皇後娘娘,您還好吧?”
“啟稟皇姑奶奶,臣妾一切還好”錢皇後十分恭謹的說,她的恭謹是發自內心。不僅是尊敬簡懷榛的身份,不僅是感謝簡懷箴救了她,也是感謝簡懷箴救了皇上,在錢皇後的心中,皇上的重要性,無疑是超過了她自己。
簡懷箴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既而簡懷箴的目光又落到周貴人的臉上,她瞥了周貴人一眼道:“周貴人聽說本宮不在的時候,你要處死皇後娘娘,可有這麽回事嗎”?
周貴人一張粉白色的臉,頓時變的通紅起來,她有些惱怒的看了錢皇後一眼,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有所不知,臣妾並不是有心要踐越處理皇後娘娘,而且因為皇後娘娘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妾隻是看不過眼罷了,皇後娘娘她毒害皇上,毒害皇上這可是大罪。”
“噢,是嗎,皇後娘娘有毒害皇上”簡懷箴不動聲色的望著周貴人,其實她的心裏是希望周貴人可以坦白從寬,把事情經過交代清楚,這麽一來她還可以給周貴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畢竟周貴人是皇太子朱見深的生母。
“是,是錢皇後謀害皇上的,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證,皇上服用了錢皇後給皇上送服的丹藥之後,就立刻中了毒,這不是皇後娘娘下毒又是哪個?”
“皇後娘娘下毒,毒害皇上卻又為何?皇後娘娘並無子嗣,皇上對皇後又盛為疼愛,皇後為何要毒死皇上”?簡懷箴反問道。
周貴人紛紛然站起來,瞪了一眼道:“這賤妾哪裏知道,總之就是皇後娘娘謀害皇上,以臣妾所見,皇後娘娘一定是妒忌臣妾生了皇太子,而她並無子嗣,因而心中記恨皇上,就想了法子來謀害皇上。”
“可是謀害了皇上,對皇後娘娘又有什麽好處呢?”簡懷箴冷笑道:“皇後娘娘目前是一國之母,倘若謀害了皇上,皇太子繼位,皇後娘娘恐怕連皇太後都不一定能坐得上,而周貴人你就不同了,皇上有什麽三長兩短,太子繼位,你周貴人就是我們大明王朝新的皇太後了。”
“你、你、你”周貴人一連說了三“你”,臉色變的十分難看,她指著簡懷箴道:“皇長公主,臣妾一向很尊重您,但是如今您這不是偏幫皇後娘娘嗎?難道就因為她是皇後娘娘身份尊貴,而我隻是一個貴人,所以您就偏袒她。”
“大膽,敢說皇長公主偏袒!”零落看不過去站出來,瞪了周貴人一眼,冷冷的說道。
周貴人卻毫不畏忌,迎著零落的目光:“這裏說話有你說話的份嗎,你算個什麽東西,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罷了,說白了就是一個奴婢,這裏有奴婢說話的份嗎?”
簡懷箴雙眉緊促望著著周貴人,冷冷笑道:“零落你還是不要說話了,這裏哪裏有你一個小小的宮女說話的份,要是像周貴人這樣的身份,才可以說話呀。周貴人倒是能幹起來,幾日不見,連本宮的宮女都輪的到你來教訓了。”
周貴人方才斥責零落,說的十分激烈,說完之後自己也覺得後悔,畢竟零落是簡懷箴身邊受寵的宮女,誰都知道萬安宮中的一切事物,都是交給零落打理的,平時簡懷箴最信任的人就是零落。如今她當著簡懷箴的麵斥責零落,就是不給簡懷箴麵子,也難怪簡懷箴咽不下這口氣。
周貴人隻好忍氣吞聲,望了零落一眼說道:“是臣妾方才說錯了話,臣妾先向零落姑姑賠個不是,隻是皇長公主,謀害皇上一事,的確是錢皇後指使的,若是皇長公主你不相信,自可以問錢皇後請來的人就是了”。說完周貴人用手指了指王道靈。
王道靈方才在旁邊冷眼旁觀,他本來以為除了錢皇後、周貴人在這皇宮中就是最大的,周貴人的兒子是太子,隻要自己幫周貴人毒死皇上,以後周貴人的兒子,太子當了皇帝,那麽自己也可以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誰知道事實並不是那麽簡單,除了錢皇後和周貴人,這皇宮中居然還有一個比她們更大的皇長公主。在皇長公主麵前,末說是錢皇後,就是一向張揚跋扈的周貴人,都顯得恭恭敬敬,王道靈心裏忖度著應該怎麽做。就在這時候,周貴人向簡懷箴提出詢問王道靈。
“你就是王道靈嗎?謀害皇上的事,到底與你有沒有關係?”
簡懷箴問王道靈的語氣十分平常,落在王道靈心裏,卻不禁讓他打了一個寒顫,他看見簡懷箴變的十分畏懼。
他結結巴巴的說:“啟稟皇…皇長公主,謀害皇…皇上的事情,小人…小人沒有參加,一切都是皇後娘娘指使小人做的。”王道靈猛然脫口而出。
其實,他也很想把整個事情的經過都說出來,把事情推脫到周貴人身上,可是當他的目光迎上周貴人那利箭一樣的目光時,他就被嚇得禁聲不敢言了。
他在心裏打定了主意,雖然看起來簡懷箴是要偏袒錢皇後一些,可是周貴人始終也是皇太子的生母,無論如何簡懷箴也不會處置皇太子的生母吧。是以,王道靈便將心一橫,把責任都推到了錢皇後的身上。
錢皇後站起來向簡懷箴行了一禮,誠懇地說到:“皇長公主您是知道的,臣妾無可奈何都不會謀害皇上,臣妾寧願自己死,都不會損害皇上的性命。謀害皇上的事,臣妾絕對做不出來,我給皇上服的丹藥就是這王道靈給我的。”
“你說丹藥是我給你的,為什麽隻有你給皇上服用的那顆有毒,而我這裏所有的丹藥都沒有毒呢,”王道靈不服氣的說。
簡懷箴知道,事到如今不把證據拿出來,無論是周貴人,還是王道靈,恐怕都不會說出事情真相了。
簡懷箴歎了口氣,她本來想給周貴人一個機會,沒想到周貴人冥頑不靈,那麽無論有什麽後果,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與人無尤。簡懷箴撇了一眼香蠟,輕聲說道:“香蠟你出來,把你知道的事情說一遍”。
“是”香蠟身體往前走了一步,身體顫抖不已,有些膽怯地看了周貴人一眼,輕聲說道:“啟稟皇長公主、皇後娘娘,是周貴人的貼身宮女萬貞兒來找我,當時我正好缺銀兩,萬貞兒便給了我五百兩銀子,說是周貴人給我的,讓我在皇後娘娘麵前進言,說我有一個同鄉王道靈法術高超,能夠醫好皇上的病。”
“可有這麽一回事,”簡懷箴看了周貴人一眼。
周貴人望著簡懷箴,簡懷箴臉上麵無表情,從她臉上並不能看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麽,周貴人隻覺得這個皇長公主深不可測,難怪連皇上都要敬她三分。
盡管如此,周貴人卻仍舊是搖搖頭說道:“香蠟是胡說的,我並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貞兒有這麽一回事嗎?你私自給了香蠟五百兩銀子,還買通香蠟,讓她在皇後娘娘麵前進言,推薦王道靈?”
果然不出萬貞兒的所料,周貴人把一切的事情都推托在了萬貞兒的身上。萬貞兒看了周貴人一眼,又看了簡懷箴一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欲言又止,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簡懷箴歎口氣,心中十分憐憫萬貞兒,見萬貞兒情況很是可憐,她便對萬貞兒說道:“萬貞兒你且起來吧,一切等本宮詢問旁人之後,再來問你?”
“是”萬貞兒答應著站起來,站到一邊去。
周貴人很是詫異,簡懷箴為何詢問很多人,唯獨不問萬貞兒,但是看萬貞兒像是很害怕,並不像是與簡懷箴有什麽瓜葛似的。周貴人、王道靈抵死不認,事情陷入僵局。
就在這時候,皇太子朱見深押著一個太監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周貴人一眼瞥見朱見深押著那個太監模樣的人,臉色頓時變的慘白,她走上前去斥責朱見深道:“深兒,如今你父皇生死未明,陷害你父皇的凶手也沒有查出來,你還有心思捉這小太監玩,快、快把他放了,去向皇長公主好好交待。”
簡懷箴見周貴人忽然變的這麽激動,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她正想說什麽,還沒有來得及說,朱見深已經對周貴人說道:“母親您不知道,這個小太監是我方才在外頭看到的,我看見他鬼鬼祟祟包藏禍心,似乎是想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問他到底想做什麽,他又說不出來,所以我就把他帶到這萬安宮中,交給皇長公主來審,說不定他與父皇被下毒的案子有關呢。”
原來方才朱見深去太醫間吩咐太監們,給朱祁鎮燉了補藥後,就從太醫監出來,他走在路上,看到一個小太監正鬼鬼祟祟地在禦花園中,像是四處找人。那個小太監手裏抓著一把匕首,樣子十分麵生,似乎是從來不曾見到過一樣。
於是朱見深便走上前去,問他要做什麽,小太監非但說不出來,還轉頭就跑,朱見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上前去踢掉他的匕首,把他抓了回來帶給簡懷箴審問。
簡懷箴點點頭,想了想說道:“既然這小太監如此鬼祟,又不肯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罷,派人拖下去亂棍打死罷了。
簡懷箴見周貴人看到小太監,突然之間變的很恐慌,下意識覺得小太監似乎與這件案子有關係,所以她才出言恐嚇小太監。
果然小太監被簡懷箴這麽一恐嚇之後,整個人被嚇得臉色慘白,他跪下來對簡懷箴叩頭道:“皇長公主饒命,皇長公主請饒命,皇長公主請饒命,小人…小人以後再也不敢了,是她…是她…是周貴人她吩咐小人去殺香蠟姑娘的。”
“殺香蠟,簡懷箴瞥了小太監一眼,你說周貴人派你殺香蠟的,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慢慢說來。”
周貴人搶著往前走了一步,也跪下來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這個小太監說不得是錢皇後的人,不要聽他胡說八道才好,他一定是與錢皇後蓄意勾結,想誣蔑臣妾,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簡懷箴瞥了周貴人一眼,鎮定的說:“誰是誰非,是非對錯本宮一定會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周貴人你先一旁後著,待本宮先來審問這小太監,到底是你的錯,還是錢皇後的錯,本宮一定能查的出來。”周貴人無奈,隻得退回到一邊自己的座位上去。
那小太監磕頭道:“周貴人,明明是您吩咐奴才做的,現在可不要把什麽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啊。”
簡懷箴十分威嚴的看了小太監一眼,說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慢慢說來就是。”
那小太監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道:“啟稟皇長公主、啟稟皇後娘娘,其實小人並不是什麽太監,小人是周貴人的哥哥周富家裏的家奴,因為小人會一點武功,所以被周貴人招進宮來刺殺香蠟。”
“你為什麽要刺殺香蠟,難道香蠟跟周貴人有什麽深仇大恨不成?”簡懷箴不動聲色的問道。
那太監模樣打扮的家仆搖搖頭說道:“至於到底是怎麽回事,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簡懷箴想了一會兒,對太監模樣打扮的家仆說:”好,這裏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候在一邊,等候處罰。
“是,是,是,”他一連說了三個“是”字:“求皇長公主開恩,饒小人一命。”
簡懷箴沒有在答理他,而是對周貴人說道:“周貴人,你不是說,這件案子與你沒有關係嗎?那麽為何你要派人去刺殺香蠟?你不是說收買香蠟的事,是萬貞兒做的嗎,為什麽你又會跟香蠟扯上關係,事情已經到了現在,本宮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坦白,如果是不從實招來,那麽本宮也一定保不住你,畢竟謀害皇上可是大罪。”
周貴人聽簡懷箴說話的聲音聲色俱厲,知道紙裏在也包不住火,她仰天哀叫一聲,從椅子上跌落下來,跌坐在地上了。她誇張的對著天喊道:“天呀天,難道你真的要亡我,天呀天,難道你真的不給我一個機會。”
王道靈在邊上看周貴人被嚇成如此情狀,知道周貴人大勢已去,他忙跪下來,連忙磕頭道:“皇長公主、皇後娘娘,小人現在肯說了,小人一定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好,你慢慢說來聽聽,”簡懷箴聲音十分冷談。
王道靈點頭道:“是,是這樣的,小人原本隻是民間的一個江湖術士,有一日,突然周貴人的哥哥周富周大人在街上找到我,交給我一個任務讓我來做。”
“什麽任務?”簡懷箴問道。
“他給了我一大筆銀子,於是我便隨他來到宮中,來到宮中之後,直到見到周貴人我才知道要做什麽事情,原來他們讓我做的是給皇後娘娘兩顆有毒的藥丸,讓皇後娘娘把這兩顆有毒的藥丸,被皇上服下去,小人當時幾乎被嚇傻了,自然不肯去做,可是";
王道靈說到這裏,看了周貴人一眼,眼中帶著驚恐之色繼續說道:“可是周貴人說,如果小人不按照她的吩咐去做,那麽那天就是小人的死期,小人沒有辦法,隻好按照周貴人所吩咐的去做了,接下來的事情想必皇後娘娘已經知道了。”
簡懷箴聽完之後,盯著周貴人那張滿是脂粉的臉,很平靜的問道:“周貴人,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周貴人突然獰笑一聲,望著簡懷箴說道:“哼,你有什麽資格來管我,你是誰,你隻不過是前朝的一個公主罷了。這後宮的事情,什麽時候輪的到你來管,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嗎,我乃是皇太子的親生母親,要處理我,你還不夠資格。”
聽到周貴人的話,錢皇後霍的一聲站起來,她的神情十分深惡痛絕,她對周貴人說道:“周貴人,你平日張揚跋扈本宮也就忍你,可是今天你不但謀害皇上,還目無尊長,本宮在也不能容你。你說皇長公主是前朝公主不能管束於你,本宮可是一國之母,是六宮的皇後,這六宮的事務,卻都是本宮打裏的,本宮總有資格來處置你了吧。”
周貴人見錢皇後一掃往日的不問事事,突然變的厲害起來,心中害怕。
她不知道她今天做的事情,已經觸犯到了錢皇後的底線,錢皇後可以允許有人傷害自己,卻絕對不允許有人傷害皇上。周貴人是皇上的妻妾,卻為了一己之私,連毒害皇上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的出來,也難怪錢皇後心中憤怒了。
周貴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錢皇後又緩緩說道:“更何況皇上平日身子好的時候,也向來尊重皇長公主,這六宮的事務,皇長公主一向做得了主。便是本宮有什麽事情,都要向皇長公主請示,何況是你一個小小的貴人。”
周貴人此時此刻心中充滿了絕望,她仰天朝看道:“我是敗了,但不是敗在你的手中。皇後娘娘,你以為你還是往日的皇後娘娘嗎?”
簡懷箴見周貴人神情有些瘋狂,冷笑一聲道:“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說什麽都已經沒有意義。周貴人,你謀害皇上大逆不道,不但罪該處死,而且要株連族人,事到如今誰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