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陌上花 一百七十,女醫仙

他的忽然出現讓簡懷箴措手不及。

簡懷箴又驚又疑又喜,連聲道:“江大哥,您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裏?”

江少衡見到簡懷箴,臉上的神情先悲後喜,他壓抑著心中的感情,問道:“懷箴妹子,你還好吧?”

簡懷箴見少衡問得很奇怪,笑道:“我當然很好。江大哥,怎麽會這麽問?”

她邊說著邊引著江少衡來到房中坐下,親自下廚為他做了一頓早餐端了上來。

江少衡邊吃著簡懷箴做的早餐,一邊同簡懷箴說話,他心裏覺得暖融融的。

其實一直以來,這便是他要的日子呀,可以和簡懷箴長相廝守,在這煙柳如花的江南巷陌之中,那該是多麽愜意的事情。

可惜兩個人總是有緣無分,就這麽一次又一次的錯過。

簡懷箴心中狂喜,她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柔聲問道:“江大哥,你為什麽會忽然來到?”

上次她同江少衡在懷明苑中作別之後,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江少衡了,她心中一直為江少衡不曾挽留自己,也不曾追隨自己一起來江南,而感到傷心不已。

誰知她剛來到江南才一個多月,江少衡便追她而來了。

江少衡歎了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這件事情說起來懷箴妹子也不要笑話我,我那天晚上忽然做了一個夢,我夢到懷箴妹子躺在血泊之中,渾身都是嫣紅的鮮血,刺得我的眼睛都睜不開。在你身邊站著白清清,白清清的神情十分淒慘望著你,伸出手想要把你拉起來,卻始終拉不起來。我隻能遠遠的看著你們,卻無能為力,我便不停的喊你的名字。我喊了半日,便就這麽醒了。做了這個夢之後,我心裏一直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我怕你在這江南之中出了什麽事,也沒有人知道,所以就趕來看看。”

簡懷箴聽江少衡這麽一說,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感激,更有一種綿延的情愫化作繞指柔。

她溫和的對江少衡說道:“江大哥,你放心吧。自從來到江南之後,我的日子一直過得很平靜。你說你忽然做夢夢到了清清,這倒是有些奇怪。不過有一個人,我倒是要介紹給你,等你吃完飯,我便同你一起去見她。”

等到江少衡吃完早餐,洗了熱水澡,換了一套衣服,簡懷箴便引著他去見自己新認的妹妹白輕輕。

江少衡忽然見到白輕輕,不禁被嚇了一跳。

他十分驚訝,指著白輕輕問簡懷箴,說道:“這個女子為何同清清生的一模一樣?”

簡懷箴笑問道:“江大哥,你可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江少衡心中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他想了又想,轉而問簡懷箴道:“她不會是也叫白清清吧?”

簡懷箴笑了起來,笑意十分隆重,她對江少衡說道:“江大哥,你猜對了,她的名字正是叫做白輕輕。”

“也叫白輕輕?”

江少衡心中那種不詳的預感又重新環繞上來。

他本是一代大俠,並不相信做夢這種無稽之談的事情,可惜夢中的情形如此的分明,讓他不得不相信。

他做夢的時候,在夢中他見到的人似乎便是追隨於謙殉葬而去的白清清,可是看到眼前這個白輕輕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見到的人並不是已經死去的白清清,而是眼前的這個白輕輕。

他隻覺得頭腦有些混亂,一時之間竟然恍惚起來。

簡懷箴見江少衡的模樣,以為他是被兩個白輕輕的相似之處給震撼了,便笑道:“江大哥,你不要疑慮,這白清清和我們的那妹子並沒有什麽關係。她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從小父母就被火燒死了,她和妹子在江湖上流浪。後來妹子被大戶人家收養了,她就一個人四處靠賣唱為生。那日在茶樓之上被壞人調戲,恰巧被我救了回來。我見她一個人十分可憐,又同我們的妹子十分相像,便收留她在這裏住了下來。”

江少衡心中始終疑竇重重,盡管如此他卻沒有在這個白輕輕麵前表現出來。

他點頭道:“原來,懷箴妹子一直想念你的清清妹子,如今可以遇到一個與之相似的,倒也是失之東隅得知桑榆,可見蒼天對人是公平的。”

簡懷箴笑了起來,一笑嫣然道:“我心裏也是這麽想的,能夠同這輕輕妹子作伴,一起在這江南之中居住,我覺得上天待實在不薄。”

能人所不能,見微知著,能想到別人所想不到的事情,唯獨在白輕輕這件事上江少衡覺得她處理的欠為妥當。

雖然說白輕輕樣貌與她的妹子白清清有七八分相似,連名字都是一模一樣的,可是天下哪有這麽巧合的事兒,這件事說起來不是太過於蹊蹺了嗎?

盡管如此,江少衡不想伏了簡懷箴的興致,就沒有在她麵前表露出來。

江少衡來到江南之後,日日守護在簡懷箴身邊,他不曾問過簡懷箴方寥的事情,簡懷箴也沒有向他提起過。

兩人的日子過的十分悠閑,每日裏但看雲卷雲舒,靜聽花開花落,別是一番滋味。

原本每當傍晚時分,白輕輕都會陪同簡懷箴去洗塵坊中喝茶,自從江少衡來了之後,這事兒就落在江少衡的身上了。

每當黃昏時分,兩人便一起從江南的尋常巷陌之中走出來,踏著青石板走到洗塵坊中去喝茶,在夕陽的餘韻之中別是一番美好與溫馨。

這一日,簡懷箴在洗塵坊中喝了一口茶,有些神情懨懨的對江少衡說道:“不知道為何我在京城呆了一段時間,再回到這江南反而覺得有些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為何會這麽說,江南可是你生活了好幾十年的地方呀!”江少衡有些奇怪的看了簡懷箴一眼,滿懷憐惜的說道。

簡懷箴苦笑道:“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隻是覺得最近身體倦倦的,每日裏十分嗜睡,也許是有了年紀吧,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江少衡聽簡懷箴這麽一說,不禁疑竇從生。

他凝視著簡懷箴,問道:“你可有去檢查過身子嗎?”

簡懷箴搖了搖頭,說道:“我去找哪個檢查?我便是大夫呀!”

江少衡見簡懷箴喝完茶後,兩人便攜手走出了洗塵坊。

江少衡看到簡懷箴麵色微微有些蒼白,果然是精神大不如前,心中覺得很是奇怪。

想來想去,他還是開口說道:“懷箴妹子,不管如何你還是去看一下醫生的好吧?”

簡懷箴堅持不肯,道:“我不是說過嘛,我便是大夫。別的大夫醫術能超過我,除非能在江南之中遇到我的師父。”

江少衡見簡懷箴堅持不肯,隻得無可奈何的順著她,但是他看著簡懷箴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又覺得十分擔心。

他想來想去,決定寫一封書信派人送到西湖風萍居,去通知龍語萍,懇請他前來為簡懷箴診治。

他知道簡懷箴生性倔強,她既然說不肯就醫,那便是不肯的。

可是她卻說過除非是她師父來到,否則不肯讓人斷診。

那麽隻要龍語萍能來到,一切事情說不定就會有轉機。

龍語萍收到江少衡的書信之後,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她看到書信之中江少衡所講的事情,不禁十分擔心,便對青山大俠沈明風說道:“我這一輩子就收了這麽一個徒弟,倘若她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心裏怎麽能過得去。”

沈明風見狀,便對龍語萍說道:“反正我們這西湖距離那小鎮也不遠,不如我們二人走一趟如何?”

此時龍語萍與沈明風已具是過七十歲年紀。

她見沈明風處處為自己著想,不禁很是感激。

於是,兩伉儷攜手前往江南小鎮。

簡懷箴正沉浸在平靜而美好的往事之中,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的師父龍語萍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

那一日,有人敲打著門,木門發出“噌噌”的聲音。

簡懷箴從房中走了出來,她邊走邊問道:“是哪個?”

因為她在這江南巷陌之中並沒有什麽朋友,平日裏也沒有什麽人來拜訪。

當她打開門,見到門外站的是龍語萍和沈明風的時候,頓時吃了一驚。

她又驚又喜,忙給龍語萍和沈明風行禮。

“拜見師父,有些日子不見,師父和師公的身體還好嗎?”

龍語萍淡淡一笑,說道:“自然還好,西湖素來養人,你這徒兒隱居也不選擇去西湖畔陪著師父,難道西湖畔的風景不好嗎?”

簡懷箴知道龍語萍的脾氣,便賠笑說道:“師父,有師公陪伴已經足夠,又何須我再去打擾呢。”

師徒幾人邊說著邊來到空房之中。

江少衡聽到有人敲門,也恰好走了出來。

他見到龍語萍和沈明風二人,忙行禮道:“見過師父、師娘。”

原來在二三十年之前,江少衡已經做了沈明風的徒弟,沈明風把一身的功夫傾囊相授,也一直欣慰這個徒弟的為人。

如今師徒兩人相見,別是一番感慨。

簡懷箴對江少衡說道:“輕輕呢?輕輕可在房中,把她叫來一起見過咱們師父吧。”

江少衡點了點頭,便往白輕輕房中走去。

他進去看了一遍,回來說道:“她並不在房裏。”

簡懷箴有些吃驚道:“輕輕在這鎮上也不認識什麽人,想必是在後院吧。”

江少衡便又去後院找了一圈,也不曾找到,回來說道:“也沒有在後院。”

簡懷箴見找不到白輕輕,隻得罷了,她便把白輕輕的遭遇向龍語萍和沈明風說一了遍。

龍語萍想起江少衡在書信之中說的內容,頗有些疑慮的看著簡懷箴,她問道:“先不說旁人的事了,我聽少衡說你的身子骨最近不好,可有這麽回事嗎?”

簡懷箴微微一笑,說道:“勞師父擔心,可能是年紀大了一些,身體就不如前。我又在京城呆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回到這江南巷陌之中,水土不服想來也是有的。”

龍語萍神色凝重的望著簡懷箴,一句不頓的說道:“你並不是水土不服,我看你麵色略微青黑,想必是中了毒的原故。”

“我中了毒?”簡懷箴大吃一驚。

盡管吃驚,她卻沒有質疑師父的醫術,她知道龍語萍的醫術天下第一,任何人都比不上。

龍語萍接口道:“正是如此,我看你臉色略微發青,想必是中了一種叫做長恨粉的慢性毒藥。”

“長恨粉?”簡懷箴微微一愣,問道:“天下還有這種毒藥嗎?”

龍語萍目光如炬,望著簡懷箴鄭重的說道:“不錯,你雖然得到我一些真傳,卻因為你所學甚雜,在醫術方麵並不十分精湛。天下的確有這麽一種毒藥,這種長恨粉乃是用雲南的一種名叫青英的植物煉製而成。這種毒藥無色無味,被研成藥粉之後放到人的飯食之中,人服過一次、兩次並沒有什麽壞處,可是一旦服的久了,身體就會越來越差。開始是嗜睡多夢、臉色發白,到最後便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死去。”

簡懷箴與江少衡麵麵相覷,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怎麽會中了這個毒,便望著龍語萍,神色略微有些惶恐,問道:“師父,您所言非虛?”

龍語萍的神色平的如一麵明鏡,她緩緩的說道:“我為人看病從來不曾有看錯的時候,更何況是我自己的徒弟。少衡寫了一封書信給我,說你的身子不如從前,他勸你去看大夫你又不肯,便邀我前來幫你診症。少衡的書信總算是沒有寫錯,你這病換作別的大夫也瞧不出來的。如果我想的沒有錯,你已經服食這毒藥有接近兩個月了。”

簡懷箴聽龍語萍這麽一說,一顆心頓時變得冰涼。

她想了半天,神情慘淡道:“師父,難道你說下毒的人便是輕輕妹子?”

龍語萍含笑道:“我從來沒有這麽說過,你也知道師父我的脾氣,我從來不亂懷疑人,除非有確鑿的證據。隻是你這病症,的確十分古怪。如果那白輕輕來這裏的日子約有兩月,我想來算得也不錯了,幸虧我來了,倘若你一直再繼續這麽服食長恨粉,不出三月你一定在睡夢死去。”

簡懷箴聽了龍語萍的話,眼中頓時掠過一絲深深的抑鬱之色。

她黯然片刻,道:“師父,輕輕妹子為什麽會對我不利?”

簡懷箴聰明絕頂,素來能預見先機,可是等到事情落到自己頭上就當局者迷,反而是江少衡、龍語萍等人旁觀者清了。

龍語萍沉思片刻,說道:“你們的事情為師也不太清楚,我隻是清楚你中的毒需要立刻解。倘若不能的話,一定後患無窮。”

江少衡十分著急,他凝神片刻才問龍語萍,道:“師娘,懷箴妹子中的毒還有法子可解嗎?”

龍語萍緩緩一笑,神色平靜,道:“我這徒兒內力深厚,又隻中了兩個月的毒,一定可以解。”

沈明風、江少衡等人聽龍語萍這麽一說,這才安心下來。

龍語萍便寫了一個方子,讓江少衡幫忙去小鎮之上抓藥。

她所開的方子不過是幾樣尋常的草藥而已,可是經她一配製便成為解毒的良方。

龍語萍被人稱作大明女醫仙,她厲害之處就在於能夠用最平常的草藥解掉最毒的毒藥。

沈明風心思清澈,他對簡懷箴、龍語萍和江少衡說道:“如果想來不錯,下毒之人應該就是白輕輕了。我們切不可把這件事情透露出來,到不妨看看白輕輕是什麽來路也好。倘若查不清楚,以後也是防不勝防。”

簡懷箴等人說道:“一切遵照師公吩咐。”

簡懷箴服了龍語萍抓來的藥之後,果然毒性便被解了,她覺得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起來,精神也好了很多。

沈明風和龍語萍商議之後,不想讓白輕輕知道他們兩人來過,如果白輕輕知道大名鼎鼎的女醫仙龍語萍和青山大俠沈明風來了,那麽她的戒心就會提高不少。

到時候要想查出她的來路,恐怕不是這麽容易了。

於是,沈明風和龍語萍看簡懷箴服藥完畢之後,兩人便到鎮上的客棧休息。

送走龍語萍和沈明風之後,白輕輕仍舊沒有回來,簡懷箴和江少衡聚在房中討論白輕輕的事情。

簡懷箴深思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麽,有些黯然的說道:“我倒是記起一件事兒,每天早上白輕輕都會送一碗參茶給我喝。現在想來,那長恨粉就是被她下在參茶之中了。”

江少衡見狀,也點頭說道:“想來是不錯的,師娘說你中毒不到兩月,白輕輕來到這裏也不足兩月,下毒之人一定是白輕輕。”

他說到這裏,便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做的惡夢,他便是為了這個惡夢而趕來江南與簡懷箴相見的。

他的眼神掠過一絲傷懷,說道:“我記得那天晚上在睡夢之中,我見到懷箴妹子躺在血泊之中,渾身是血,而身邊見著的人便是白輕輕。起初我以為一襲白衣的是懷箴妹子的好姐妹白清清,如今想來便是這個白輕輕,一定是她想害你而你不知道,竟然被我在睡夢之中聽見了。”

簡懷箴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江大哥,你說笑了,天下哪有這神神鬼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