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萬事談好,春荼蘼第二天一早就要趕去淶水。她絕對恪守職業道德,既然說定,就肯定全力以赴,把老徐氏從案子裏撈出來。
正月裏沒有兵訓,春大山就帶著徐氏、小琴、過兒,與春荼蘼同行。留在家裏的春青陽也被孫女交待了任務,必須要完成的。
“祖父,麻煩你在衙門裏告個假。”她偷偷對春青陽說,“幫我盯著點王婆子。”
“你懷疑她?”春青陽愣住。畢竟他在衙門做了大半輩子了,不僅有對犯罪的敏感,身上也有些工夫。盡管身手比不上春大山,對付一般小蟊賊卻是富餘。
“祖父,您想想啊,徐家老太太是個什麽樣的人?”春荼蘼眯著眼笑,又露出小狐狸的樣子,“她那麽掐尖要強,不允許任何人和事脫離她的控製。王婆子是她跟前兒第一親近和信任的人,而現在她身上背著官司,王婆子卻跑回兒媳的娘家來,這種行為卻類似於背主。依徐家老太太的性子,就算現在正焦頭爛額,也必不會容忍吧?”
春青陽一想,深以為然,眼神中就流露出疑惑的神色道,“親家老太太,確實是寧願自傷一千,也要傷敵八百的強硬性子。”
春青陽厚道,說得含蓄。其實老徐氏的個性總結起來就是五個字:損人不利己。
“所以啊,王婆子肯定有問題。但凡是犯罪,或者與犯罪有關的事,都要研究當事人的心理。那是很重要的。”春荼蘼繼續說,“那王婆子是什麽人我不知道,可卻絕對不是好人。她說得話,能全信嗎?”
“那不能!”春青陽搖頭。這件事來得太突然。他一時並沒有多想,對王婆子說的話,竟然全盤接受了。現在孫女一說,也覺出不妥當來。
“你不會認為王婆子跟整件事有關吧?”他吃驚地問。
春荼蘼搖搖頭,“若是有關,徐家老太太更不會放過她了。我是覺得……是徐家老太太身上有問題。”
她這樣說,春青陽更是嚇了一大跳,“不會吧?她總不至於謀殺親夫……”
“我不能確定,但範老太爺的失蹤。說不定徐家老太太是知情的,隻是裝成不知道。您想啊,還是從她的性子來說,夫君不見了,她應該暴跳才對。而不僅是著著急。”想到這兒,春荼蘼習慣性的皺緊了眉,“所以我覺得,這其中肯定有隱情。而王婆子作為徐家老太太身邊的得力人,自然也知道些什麽。為了堵她的嘴,徐家老太太才允許她卷了細軟,跑到範陽來。”
“有理。”春青陽越想越對,突然拉了孫女一把,“不然。這事你還是別摻和了,若鬧出什麽辛秘之事,沾上身就是麻煩。這傳出去,得多難聽啊。繼外祖父母的私密事,你一個姑娘家給攪和裏頭去了……”
“祖父,既然應了。咱就不反悔。為人根本謂之誠,人無信不立呀。”
春青陽不說話了,臉色很不好看。他是為人正直端方,還真做不出背信違約的事來。於是他猶豫半天後,咬牙道,“放心,祖父必把那王婆子盯緊,不能讓她害到你!”
“辛苦祖父了。”春荼蘼由衷地說,“隻是不要露了行跡,也不用做什麽,隻讓她不要跑路就行了。不過祖父一個人也盯不過來,不如您去找以前在臨水樓做事的小九哥和小吳幫忙,輪流盯著就行了。這監視的事,可是苦活累活。他們兩個以前幫過我,全是可靠的。”
“你不用管我這邊。”青春陽點頭,“我和洪班頭關係一向不錯,他嘴又嚴,找他幫忙就行。”
爺倆兒個又商定了一些細節,春荼蘼就和春大山走了。這一次,特意從鎮上雇了輛馬車。
春荼蘼坐在車上,覺得有兩件事是當務之急,必須盡快解決。第一,家裏得備匹馬,備輛車,出行方便些。第二,她得雇幾個調查員。若她以後真能以訴訟為業,總不能事事動用自家老爹和祖父。而過兒,到底是個小姑娘家,對嫌疑犯跟進跟出的,比較危險。
“荼蘼,沿路上要不要走慢些,順便查查有沒有嶽父大人留下的蛛絲馬跡?”半路上,春大山問。
這輛由雙馬拉的大車比較簡陋,就是附近鄉鎮上專門拉腳的車,坐位比較硬,頭上罩著個簡易的棚子。本來一次要拉十幾個人的,但春家有急事就包車了。春荼蘼第一次真切而真實的感受到,大唐的車資真是貴啊。
徐氏本來諸般挑剔,坐不慣這樣四處漏風而且不舒適的車。春大山見自己的女兒都樂嗬嗬的忍耐了,徐氏為了她自個娘家的事還別別扭扭,登時就陰了臉,半天沒說話。等出了範陽縣的地界兒,才忍不住這樣問女兒。
“說得是。”春荼蘼還沒回答,徐氏就點頭道,“不然,再雇幾個閑漢幫忙吧。”
“不用的。”春荼蘼無視徐氏不滿的眼光,“徐家老太太已經報了案,官府的差役自然把應該找的地方找過了,不用咱們自己動手。咱們總共才五個人,有四個是女人,隻憑爹一人,再加上幾個幫閑的,怎麽比得過官府的力量?”
春大山對女兒是絕對相信的,因為她見識過女兒破案和上公堂的本事,當即就點了點頭。
徐氏還想說什麽,小琴暗中拉了她一下,到底沒再多嘴。
春荼蘼看到了這些小動作,隻裝作沒看見,心中卻決定,等到了地方,先把自家老爹當成調查員利用起來,首要任務就是盯著小琴。
她沒有證據,可就是覺得小琴隱瞞了什麽,很是不對勁兒。對於懷疑的事物,必須徹底排除才能放心,不然就會使案子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哪怕是最微小的懷疑也不行。
其實範陽縣和淶水縣是相鄰的,但是因為兩縣之間的官道隻修了一段,其餘道路難行,而且要繞很大一圈。因此一來一回要三天。於是在兩縣交界的地方,就形成了一片商業坊市,主要是兩間邸舍和一些賣吃食、用具的。不大的地方。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而在坊市的正前麵,臨著一個野湖。看起來是死水,但因為湖麵大,水質倒還是可以的。
兩間邸舍的招牌好像約好了,一家叫吉祥,一家叫如意。如間邸舍離那個湖更近些。風景更好,但春大山在兩地之間跑慣了路,倒是與吉祥邸舍的王老板相熟。那王老板也是認識春大山的,很熱情給幾個人安排了住處,一共兩間上房。春大山自然和徐氏一間。春荼蘼就帶著小琴和過兒兩個丫頭同住。趕車的車夫則住了前院的大通鋪,那是專門給仆役睡的地方。
過兒很不喜歡小琴,可是一來不能給小琴當開一間房,二來春荼蘼想就近監視,也就隻好如此。
正月十六,按幽州的風俗,是“溜百病”的日子。就是說這一天要出門走動,祈禱自己這一年也不生大病。吃了晚飯後,春荼蘼興致很高。雖然今天絕對算溜百病了,可她還想出去走走。恰巧天氣隻是微微幹冷,無風無沙的,月色也好,她就拉了全家人一起。
倒不是她喜歡徐氏和小琴,隻是不想讓她們單獨待著。免得又出幺蛾子。
徐氏不情不願的,好不容易聽了勸,又穿了厚厚的衣服,來到前院,卻正好遇到王老板要關店門。春大山對王老板這麽早閉店感到奇怪,而王老板聽說他們要去湖邊散步,賞冬月,立即變了臉色。
“若說以前,那湖邊倒有幾分野趣兒,好多文人士子和過路的旅商都喜歡去那裏遊玩,隻是現在不行了。”王老板說,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出了什麽事?”春大山問。
王老板左右看看,似乎有什麽隱形人盯著他似的,還誇張的打了個哆嗦,“才過了年沒幾天的時候,有個男人住在如意邸舍。也不知怎麽,半夜睡著覺的時候被夢魘了,大喊大叫,披頭散發就闖出了門去,還赤著腳,一直跑到湖邊,跌進去,就再也沒有浮上來。”
一聽這個,徐氏嚶的嚇暈了,小琴和過兒也臉色發白。
“過兒,快和小琴扶太太回屋。”春荼蘼吩咐道。她不是完全不害怕,但經曆了重生那麽檔子事,就不會那麽容易被嚇到了。
而春大山畢竟是男人,又是從軍之人,身上似乎帶煞似的,也並不害怕,隻皺眉問道,“此事當真?”
“我的軍爺,小的怎麽敢編這種瞎話!”王老板就差指天發誓了,“那個湖,以前也淹死過人的,但不過幾天,屍首就能浮上來。年前一場雪,這麽多年頭一回冷得上凍,可湖麵在節下就開化了。就算冰水的水沉吧,也不至於這麽多天不浮白呀?再說,出了命案,雖說咱們這兒是兩縣都不太管的,可衙門也派了人來撈,就是任什麽也沒撈出來。軍爺,您說奇不奇怪?”
“會不會那人自己遊上來就走了?”春荼蘼問。
“不可能。”王老板道,“當時那位仁兄跑出去時一路狂叫,好多人被吵醒,追了過去,親眼看到他跳進水裏,卻從來沒人有看到他出來。軍爺,小姐,您們說這事邪性不?也是從那天開始,好多人半夜聽到過女人的笑聲,也有人在湖邊看到過白影子飄來飄去,差點沒被嚇死。”
春荼蘼和父親對視一眼,都是悚然中帶著一點懷疑。
“所以哪,您們沒看見嗎?天一擦黑,外麵賣吃食的都少了,都關在住處不出來。”王老板繼續說,“您二位好好住在店裏就沒事,過年時小店貼了木符,防邪祟的,勾魂女鬼進不來……有話要說………
晚上那更十點左右,不敢訂八點,萬一有事,回頭食言,大家不打駕我,我自己先慚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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