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邸舍到軍營,隻幾步路,因為地勢平緩,遠遠的都能互相看到。不過因為春荼蘼玩得特別高興,春大山微笑著在後麵慢慢跟行,卻足走了兩刻多時間。
對於春荼蘼而言,好像有一萬年沒這麽開心過了。前世的少女時代,都用在了應付繁重的課業之上,好不容易考上了全國有名的大學,進了超難進的法律係,又要參加通過率很低的律師資格考試。也就是在那時候,她失去了惟一的親人,父親和祖父。畢業後,為了賺錢,為了成功,為了填補內心中因為失去親人的空洞和沒有安全感的心靈,她放棄了一切與工作無關的事,錯過了大把美好的年華。沒有朋友,沒有愛情,沒有歡笑。
然後,當她穿越了時空,回到這個一千多年前的大唐,似乎少女時代也跟著回來了。除了經過苦學和實踐得到了知識,連她的心態也年輕了起來。
雖然當律師,而且是有名的、勝訴率超過了九成半的高級律師,令她養成了一些極不好的職業習慣,比如多疑,除了親人外,不太相信旁人;比如有的進修過於理智;比如好鬥,不吃虧;比如詭計多端;比如好奇心過重;比如關鍵時刻可以卑鄙無恥黑心腸……
可不知為什麽,重新獲得了家人,她的內心深處,其實變得純淨了起來,就像,這雪。
然而不管她在雪地上怎麽撒潑打滾。這段路還是走到了。春大山見她臉色紅撲撲的,別說凍著了,甚至還有些微微出汗,故意板了臉道,“別鬧騰了,剛才雪地上沒人,才許你這麽瘋的,這會兒軍營有人出入,給我安分點。”
春荼蘼乖巧地點頭,一臉孺幕之情。看得春大山心又軟了。
他歎口氣,抬步要往軍營裏走,又回過頭,不放心的囑咐,“雪地裏不能出汗,不然容易傷風。”見春荼蘼點了頭,才快步走向軍營。
在軍營的大門口。有站崗的衛兵,還有定時巡邏的。春大山上前通報,還好那衛兵認得他是跟康大人一起來的,盤問兩句就放行了,然後,目光爍爍的盯著春荼蘼和過兒,好像她倆是窺探軍營的胡人奸細。春荼蘼被他盯得不自在。就拉著過兒往一邊走了走。
幽州大都督統兵九萬一千人。有馬六千五百匹,分為九個軍。經略軍三萬人,駐紮在幽州城。而城外,有點像前哨的設置,大約隻有兵丁一千不到。不過,這個大營建設得倒是很規整的,四麵用削尖的木頭圍了柵欄,裏麵軍帳的布置和安放也有竅門。隻不過春荼蘼不太懂。但她覺得,大營正門的這個門樓還是挺威風的。
帶著過兒,春荼蘼沿著大營向南邊溜達了幾步,深呼中,隻覺得雪中空氣真是好。向遠方看去,天地蒼茫,近看……咦,神馬東西?
就在與她所站之地的平行之位,大營的柵欄之下,堆著一個雪人。說是雪人,其實隻是個模糊的人形,個頭兒倒是挺大,可惜不精致,下麵一個長方形,上麵堆著個圓球。
“過兒,我們把那個雪人弄得漂亮點吧?”春荼蘼忽然玩心大起。
“好啊好啊。”過兒今天跟春荼蘼玩瘋了,畢竟不到十四歲的小姑娘,當即點頭答應,隨後又有點犯愁,“弄成什麽樣子呢?奴婢看挺難的,反正雪這麽厚,不如再堆一個。”
“來不及呀,說不定我爹待會兒就出來了。”春荼蘼邊說邊拉著過兒向雪人走,“這個雪人的形狀挺不錯的,隻要稍微修飾一下……”
說著,已經到了雪人跟前兒。她彎下身去,先是在雪人的身上拍拍打打,手下的感覺很鬆軟,並不像普通雪人那樣,把雪砸得實在。
“誰堆的呀這是,一點不負責,這樣,風一大就會塌掉的。”她一邊抱怨,一邊用手去撫動上方的圓球,也是就雪人的頭。哪想到雪居然是浮的,抹了兩下,大片大片的掉落。然後在不經意間,她正對上一雙眼睛!
就像人們遇到絕對無法預料的事,瞬間,她僵在那兒,無法動作也無法思考,隻和那雙眼睛對視。那眸子黑沉沉的沒有生氣,卻幽幽發出碧色光芒。
幾秒之後,她驚呼一聲,“狼啊!”雙腿一軟,一下就跌坐在雪地裏。
過兒本來站在一邊四處看景,聽到春荼蘼的驚呼,立即就來扶她。抬頭間,也見到那雙眼睛,不由得驚叫一聲。可恰巧在此時,有一陣寒風卷起,生生把她的聲音給頂回到胸腔中,害得她不停的咳嗽。
兩個人都極度害怕,偏偏腿腳都挪動不得。
到底,春荼蘼在現代打刑事案時還經常看死屍的,很快清醒過來,見那不管是狼還是人的東西一動不動,不禁又是大駭,又是好奇。
她咬緊牙,先強迫自己支撐著雙腿爬起來。然而,她並沒有逃走,而是再度小心翼翼地上前,想看看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過兒在後麵哆哆嗦嗦的拉她,她忽然犯了倔性,就是不理。
是……狼的標本嗎?那雙眼睛……看不清,但眸光屬於狼。是被兵士們扔在這兒,因為落了大半天的雪,全身被覆蓋住了,所以剛才她誤以為是雪人吧?可它的樣子,真像個人形。不會在這裏放個死人那麽變態吧!
她極緩慢的靠近,推了推。
“雪人”晃動了幾下,卻沒有反應,也沒倒下,眼睛還是死盯著一個方向。可是天哪,這應該是個人吧?她剛才推的時候,好像碰到了肩膀。犬科動物的肩膀不可能這麽寬闊!那這個人是死是活?
情急之下。她兩下扯下手套,赤著手把“雪人”身上的雪全拍掉。過兒也緩過神來了,急得一直拉她,“小姐,小姐,您要幹嗎啊!小姐,您停手!奴婢去叫人。小姐!”
幾乎是下意識的,春荼蘼手上片刻不停。很快,“雪人”身上厚厚的浮雪都掉落了,露出下麵的人。是的。確實是個人!男人!
這個男人非常高大,因為他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筆直,頭頂幾乎到了春荼蘼的肩膀。他的頭發又髒又亂,濃密打結,蓬亂的覆蓋在臉上,除了那對綠眸。長什麽樣完全看不清楚。而當沒有雪片阻隔,他身上傳來濃烈的血腥味,顯然有很重的外傷。他的雙手和雙腳都被很粗的鐵鏈子鎖住,長長的延伸,牢牢綁在柵欄內的一棵大樹上。
“是死人!”過兒顫抖著聲音說,再度跌坐在雪裏。
春荼蘼被嚇住了。
她見過死人,數目還很是不少。而且有的死狀相當恐怖慘烈。甚至成為碎肉狀,有的還被燒成鬥拳狀。可從沒有這一刻,她感覺如此詭異。是的,詭異。因為她不確定,眼前的真是死人嗎?若說是死的,她拍打他的胸膛時,似乎感覺到了有微弱的心跳。若是活的,為什麽眼珠子都不動一動。也不發出半點聲響?
而且,活人應該有熱乎氣兒,在這種天氣裏,呼吸會噴出白霧,雪落在皮膚上,也會融化的。為什麽,他不噴白霧,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就慢慢結果了冰花,都不化的!
無意識的,她的食指劃過那男人**的下巴,冰涼一片。而當她伸出食指,哆嗦著、緩慢的、試探的伸到他鼻子下麵時,他動了。
他張開嘴,雪白的牙齒一下咬在那根嫩白纖細、因為凍了片刻而發紅的手指上。
春荼蘼再也控製不住,大聲尖叫起來。她都不知道,她能這樣叫的。以前,她總以為自己特別冷靜,絕不會發出這種噪音!
她幾乎能感覺到手指被鉗製,感覺那口腔裏微溫的氣息,感覺堅硬的牙齒要噬入她的皮膚!
可怕的是,她連抽了兩下,都抽不出手來。但,那極度的恐慌過後,她又發現手指沒被咬斷!他捉住她不放,卻沒有下狠勁兒。兩人的距離太近了,她又撞入他的眸色,驀然覺得那雙眼睛不正常。這個人,就像沒有魂魄似的。
而她的尖叫,終於引來了不遠處的衛兵。那衛兵三步兩步跑過來,拎起手中的長槍,狠狠 打在那人的肩膀上!
嘭的一聲,這樣的力度,這樣的寒天裏,骨頭會斷吧?
春荼蘼心裏一緊,還是不習慣冷兵器時代的暴力。
那人悶哼了聲,終於鬆開了嘴,春荼蘼抽手太用力了,往後便倒,把才爬起來的過兒又撞翻在雪窩裏。
那人受傷頗重,哇的噴出一口血,濺在春荼蘼手上數滴。
雪白的皮膚,豔紅的雪,看起來妖異異常,卻也淒厲無比。
“我說小姑娘,你是跟剛才那位春大哥來的吧?好好的,你招惹這個人幹什麽?”衛兵不滿地道。
“他是誰啊?”春荼蘼問著,可眼睛還粘在那男人的身上。
隻見他剛有了點活人的表現,很快就又陷入那種類似植物人狀態了。身子不動,直挺挺的跪著,眼珠子也不動。好像剛才突然咬他,隻是她出現的幻覺。
可是,提起手,看到食掉上有幾個牙印子。可能是她往回拉扯時太用力了,一處皮膚被劃破,隱約滲出血來……有話要說………………
感謝蕭大叔易打賞的切糕
感謝pdxw(四張)、小狐狸……迷惑的日子、善水柔打賞的平安符
感謝……兩張)、好黑的綿羊、木棉已開花、善水柔打賞的蔥油餅
特別感謝……幫我抓了蟲。關於康正源的母親,是長公主,而不是大長公主。因為大長公主是皇上的姑母,輩份兒亂了。汗。對不起各位,雖然這本努力考據,還是出現了很多小錯誤。一旦提出,必須改正。
不過VIP章節改動困難,前麵寫的就不改了,後麵注意。當然,文檔中改了,出版的時候保證不出錯。順便得瑟一下,大家不知道吧?這本書才一萬來字的時候,就有出版社簽走。所以,追看本書的朋友們啊,你們超級有眼光啊,哇卡卡。
謝謝。(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