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出來,春荼蘼心情舒暢極了。
人生的際遇就是這樣,開始,她隻是想救父親,然後又要幫方娘子,哪想到就遇到了兩個貴人。進而,看起來遙不可及的脫籍之夢,就吧唧一下砸在頭上。
至於說那點必須的功勞,她堅信自己的實力,會最大程度的幫助康正源。而父親的保護之功就更簡單的,找幾個武生戲子,演一出忠誠手下,盡忠保護上鋒的戲,事先想辦法讓康正源知道並配合。最後,齊活!
她心裏高興,也不逛街了,繞了幾步路,告訴小九哥不用送她和過兒之後,就直接回了家。
一路上,過兒都懵懵懂懂的,進了西屋的門,她才狠狠扭了一把自己的臉蛋兒,帶著哭音兒說,“小姐,這是真的嗎?咱們家能脫軍籍?”
“噓,小聲點兒。”春荼蘼上前把房門關緊,看到小琴在院子裏東張西望,“這事還不能往外說,否則就不定就有變數。隻你我、我爹和我爺爺知道就行。”
“那咱家也沒別人了啊。”過兒想了想,“除了老周叔,就是太太她們了。”
“防的就是她!”春荼蘼又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縫往外看,防止有人偷聽,“雖說這是春家的事,雖說太太是春家的媳婦,但她真的一心在春家過日子嗎?她那個娘,不總吵吵著不行就和離嗎?好像這是多光榮的事似的。”
“嗯嗯。”過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老周叔厚道,不知道就罷了,知道了就怕別人來套話兒,還是瞞著點的好。”隨後又切了一聲,“一個和離的女人,還有誰肯娶?真不知親家老太太腦袋是怎麽長的,心裏是怎麽想的。哼,當自個兒的閨女是金雕玉琢的啊。”
怎麽想的?她當然就覺得小徐氏是金玉堆出來的,又覺得徐家有錢,小徐氏若真肯離了春大山。到時她再給女兒招個女婿就行。人長得好壞,人品優劣都無所謂的,能讓她隨意擺布是第一條件。反正,吃軟飯的男人自古就有,而且數量不少。春荼蘼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見到老徐氏控製欲這麽強的人。
“你去和老周叔說一聲,我爹隻怕會回來得晚。但不管什麽時辰。都讓他先通報我。”春荼蘼吩咐過兒,自己則躺到床上去,把今天這事翻來覆去的想,看看有無漏洞。
她知道徐氏在窺探她,就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下午把她那一手絕不能見人的字練了一會兒,又看了會兒書。晚上吃飯的時候。徐氏難得的叫小琴到外麵買了飯菜來。招呼春荼蘼到正屋去一起吃。要知道,平時春氏父子不在家,她總是回屋吃自己的,從來不管春荼蘼主仆。
春荼蘼很坦然,知道徐氏是借著春大山不在的時機,向她打聽方娘子的事,以及今天父女二人到鎮上是做什麽去了,為什麽春大山還沒回來什麽的。她也不好不回答。隻撿無關緊要的說了。比如方娘子來是談臨水樓租約的事,父女倆到鎮上隻是隨便逛逛,隻是正好遇到兵訓回來的魏叔叔,於是就拉著父親一起去喝酒了,她隻好先回來等等。
但凡女人,都有敏銳的第六感。徐氏總覺得春荼蘼說得不盡然,似乎家裏和春荼蘼身上有大事發生,卻又看不出丁點端倪,也隻得作罷,不冷不熱,不鹹不淡地假裝關懷了幾句春荼蘼的身體,就各自散了。
差不多到了二更初刻,也就是戌時末,春大山才回來。按照現代的時候來看,才晚上不到九點,可在古代,人們睡得早,尤其鎮外的鄉間,早就漆黑一片。
“老爺,您慢點。”老周頭的聲音傳來,“小姐,快來幫忙,老爺隻怕有點醉了!”
春大山沒回來,東西兩屋就都還留有燭火。不過徐氏怪春大山什麽也不跟她說,賭氣不出來接,春荼蘼卻是和衣歪在塌上,聽見動靜,一骨碌就爬起來,跑到院子裏。過兒本來就著燭火做針線,也立即扔下活計,跟上來。因為知道三天後要出遠門,這小丫頭正連夜趕製鞋子呢。
“爹,怎麽回來得這麽晚啊?入冬了,仔細著涼。”春荼蘼一邊說,一邊把春大山的左臂搭在自己肩頭,用力扶住他。過兒機靈,立即在另一邊攙扶,然後給老周頭遞了個感謝的眼色。
春大山有些愕然。
他是喝了點酒,不過他酒量很大,在軍中是有名的千盞不醉,今天又很節製,所以雖有微醺之意,卻並沒有醉。他不知道為什麽老周頭要扶著他,還那麽大聲稟報,更不知道女兒要幹什麽,但隻見女兒丟了個眼色過來,就聰明的沒有吭氣兒,生生被架到西屋去。
他這邊剛進了屋,趴在門縫上偷看的小琴就把情況告訴了賭氣不出來的徐氏。徐氏也不拿架子了,立即就蹦起來,快步到西屋的門口,揚聲道,“荼蘼,可是你爹回來了?”
這不廢話嗎?老周頭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隔壁家都聽見了,現在還問什麽問?
雖是這麽想,春荼蘼還是掀開簾子,走到當院說,“是我爹回來了。”
“怎麽不回東屋呢?”徐氏很少見的當麵嗆聲道,“荼蘼,不是我說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哪有爹在外麵喝多了,直接架到女兒屋子裏的道理。”可見,會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她表麵上看起來蔫了巴嘰的,但該拉下臉的時候,從來不會猶豫。
“太太這話說的。”春荼蘼也不生氣,笑嘻嘻的,看起來脾氣好得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爹商量呢,耽誤不得。拉到我這兒說幾句,總比當女兒的直接闖進父母的房裏要好吧?”
“就不能等到明天?”徐氏的聲音壓低了些。又流露出平時那委委屈屈的模樣,幸好沒有外人在場,不然會以為春荼蘼欺侮繼母呢。
“回太太。”春荼蘼一臉誠懇,“還真不能。”
徐氏氣得低下頭,嘴唇緊抿。她平時心裏不樂意,但嘴上卻不說時,就是這幅模樣。
春荼蘼可不理她這些,躬了躬身道,“天太晚了,太太快歇著吧。我跟我爹就幾句話的事兒。完了就送我爹回去。”說完,也不等徐氏答應,轉向就走。
進了屋,見春大山正坐在塌上喝醒酒湯。那是早做好的,一直在小茶爐上用炭火煨著,此時不涼不熱,剛剛好。這令春大山不禁想到東屋那邊。隻怕什麽也沒有預備,連口熱水都沒得喝。而且,他聽見了徐氏在院子中說的話,不禁有點尷尬。
“荼蘼,什麽事這麽急?”他問,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不禁吃驚。“是不是方娘子……”
“不。爹別亂瞎,跟方娘子無關,是天大的好事呢。”春荼蘼使了個眼色,過兒立即端著個碗,跑到廚房去。
在廚房門口站著,可以把整個院子一覽無餘。徐氏要想派小琴偷聽,那是門兒也沒有。果不其然,過兒出門時差點和小琴撞上。而當過兒進了廚房。小琴隻好悻悻地又回到徐氏那裏了。
唉,小門小戶就這點不好,聽窗戶根兒、聽壁角這種事太容易、也太經常。
“什麽好事?不是又有人請你打官司吧?”春大山想了想道,“那可不行。以後啊,爹再也不讓你做那種事。”
“爹啊,凡事別說滿了。”春荼蘼縮了縮脖子,挨在春大山身邊坐下,“爹要答應我,一會不要笑得太大聲,也先別讓太太知道。太太凡事聽她娘家的,爹您那位嶽母又是大嘴巴,若泄露出去,恐怕好事變壞事,最後牽連到咱們春家全家也說不定。”
“什麽事,還能讓爹大笑出來?”春大山親昵地拍了女兒的額頭一下。
今天他心情十分不好,那點子酒意也入了愁腸。隻是見了女兒這幅鬼頭鬼腦的模樣,整顆心都似輕鬆了不少。他和方娘子是有些超過朋友的情分,卻又沒到心上人的程度,隻惆悵幾天就會好起來。
“爹,我有辦法,讓咱家脫離軍籍。”春荼蘼故作神秘地說。
“什麽?”春大山怔住,有些難以相信。可又深知,女兒絕對不會和他開這種玩笑。這是他們全家三代人的願望,很沉重的目標,不能拿來說笑的。
“怎麽說?”他緊接著問。
春荼蘼就把遇到韓無畏和康正源,以及他們三人之間的約定,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除了自己轉的歪心思沒提,其餘全無隱瞞。
春大山聽了,更是一時無法接受。老實人就是這樣,習慣踏實努力,隨遇而安,對突然降臨的奇跡,總是覺得不真實。
他熬到一個從九品下的小官,用了多少年啊,可這一眨眼,就是正九品下階了。而且脫軍籍的事,他和父親雖然都極度渴望,但心底深處,卻也覺得其實沒多大機會。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沒有兒子,將來死了都沒人頂喪架靈,沒人往墳頭添土,他卻絲毫不著急的原因。
他不希望他的兒子,從一生下來就注定要上戰場。如果孩子自己樂意當兵倒沒什麽,他隻是害怕孩子會跟他一樣,從來沒有過選擇。可是,要接受這個幾乎算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就得犧牲女兒的安靜生活。或許,還有名聲。
韓康二位大人固然安排得不錯,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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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各位。(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