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聖裁就下來了。..

奉國公府果然被削了爵,從一等豪門直降為平民之家。當然,這隻是爵位上的,杜家還有多人在朝廷內外任要職,更不用說那些遍布各處的門生了,所以權勢並沒有減損多少。杜皇後遞了請罪的折子,求皇上責罰,還要讓出皇後之位。皇上尊重元配發妻,不但沒怪罪,還安撫了幾句。一時,帝後之間的和諧,成為佳話。

但是,杜家這個臉可丟大了,到底也動了元氣,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恢複的。可比起那些無辜喪命的人,這些又算得了什麽?至少,杜家還有機會,死者卻永遠失去了一切。

五月初二,宜遷徙、造墳、安葬。

春大山背上的傷迅速結了痂,特意早早起身,到城外為方娘子的芳魂送行。方娘子的父母葬在了南方,白敬遠幫了忙,請了可靠的人,把方娘子和其忠仆宋氏夫婦的靈柩送到南方老家去,好好安葬。反正杜府陪的銀子夠多,除了大辦喪事和請高僧超度等用度外,剩餘的銀子打算在當地布施,也算是為方娘子積福。今生已矣,希望她來生不要這般命苦,能平安順遂一生。

“寶兒,一路走好。”春大山望著漸行漸遠的車隊,眼眶濕潤,“若有來生,願你遇到有擔當的男子,不再讓你孤單來又孤單而去。”

春荼蘼陪在父親身邊,並不說話,卻也忍不住心酸。當車隊遠得看不見時,父女兩個才回到家。春大山趁春青陽去張羅午飯時,從自個兒屋裏拿出個小布包,推到春荼蘼麵前道,“這個是方娘子的遺物。”

“給我的?”春荼蘼驚訝。

春大山點點頭。“當時我們找到宋氏夫婦,方娘子逃走和安頓所需要的金銀之物,都在宋嫂子手裏,後來做了證物,你都見過的。但隻有這個,是宋嫂子趁人不備時塞給我的,指名說是給你。可惜,她話還沒說完就去了。”

春荼蘼分外納悶,打開小布包一看。居然是一隻紅漆小木盒。那盒子的外形如此熟悉,令她陡然想起方娘子臨離開範陽時送給她的禮物,說等她嫁人時,給她添妝的。那也是一隻小巧的紅漆首飾盒子,裏麵是一整套赤金鑲紅寶的首飾。荼蘼花的式樣,正應她的名字。

兩隻盒子似是一對,但打開這隻,裏麵卻什麽也沒有。

“空盒?”春荼蘼更加納悶,總有一種欲語還休的感覺。

春大山再度點頭,“空盒。”想了想又說,“也可能是宋氏夫婦在落懸之時。摔丟了裏頭的東西。好歹是方娘子遺贈,你當個念想好了。”

可是……讓宋氏夫婦傳遞盒子時,方娘子知道自己會死嗎?還是有這種覺悟和準備?莫名其妙的,春荼蘼心生怪異之感。

當天回到家後。春荼蘼叫過兒把之前那隻盒子拿出來,又是對比,又是敲打,終究沒發現什麽。也隻好暫時先放下心中的疑團了。

五月初五,端午節。

應酬完白府裏的熱鬧。春荼蘼大力派發粽子。除了真正的粽子外,所有參與紅繡鞋案的工作人員,都根據貢獻不同,得到了一個大大的紅封。就連衙門內的小官小吏,春荼蘼都差人送了禮物。

打這個官司,春荼蘼雖然沒有賺到錢,好不容易賞賜下來的珍珠也被沒收了,但她之前做狀師的收費不低,春氏父子又不肯用,加上二伯娘葛氏加倍補償的月例銀子,她也算小富婆一名,派起銀子來毫不手軟。

大萌要養家,一刀要存老婆本,兩個貼身丫鬟要攢嫁妝,而且他們四人貢獻最大,自然拿的最大份。賢王府中被韓無畏派來幫忙的侍衛哥哥們所得的紅封,抵得上他們當值半年多的薪俸了。這使得他們個個兩眼發光,還有人偷偷來問大萌和一刀,春六小姐那個狀師事務所,還需要調查員不?

春荼蘼還給了春大山一個最大的紅包,以及自己親手包的粽子,天才亮就送到了。

“雖然小姐包的粽子歪歪扭扭,裏麵的米都漏出來了,老爺和老太爺都吃得很高興,就像天下間的一等美味似的。”小鳳為人直率,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毫不懂得粉飾,“給紅包時老爺果然拒絕,奴婢就把小姐的話說了:親情是親情,錢財要分明。打官司的錢也是薪俸,若您不收,下回可不敢用了。女兒支使爹,不是要天打雷劈嗎?狀師用調查員的話,情況就不同了。”

“老爺接了?”過兒急脾氣,緊著問。

小鳳點頭,“不過很快又讓老太爺搜羅走了,說要存錢給老爺娶繼室用。”

春荼蘼立即想起之前父親的大相親,可惜沒一個成功的,又出了方寶兒的事。最近這段時間之內,若非有特別心儀的女子,父親的姻緣怕是艱難。可憐祖父操心大的、操心小的,結果他們父女統統讓祖父失望了。

吃完午飯,八妹白毓靈來找她。春荼蘼可稀奇了,因為自打她搬進安國公府,占了淩花曉翠之後,本府中人除了外祖父時常來探望她外,八妹是第一位。再說,她覺得這小丫頭雖然膽小懦弱,心地卻比白府的其他姑娘強多了,自然熱情招待。

兩人坐在花萌下喝茶、吃點心,又聊了會兒閑話,春荼蘼見白毓靈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幹脆直接問道,“八妹有什麽話要說嗎?隻管說,不管什麽,六姐姐也不會怪你。”

白毓靈眼睛一亮,但還是囁嚅了半天才小聲道,“六姐姐,我聽人說起姐姐在公堂上的威風,羨慕死了。所以……所以也想來幫忙,不知道好不好?”說完,又心虛氣怯地道,“不過我很笨,六姐姐要是不喜歡,隻當我沒說過吧。”

“八妹不要上公堂。毀了名聲的。不比我,名聲什麽的,基本沒有。”

聽春荼蘼這麽說,白毓靈露出失望的神色。她也想像六姐姐那樣不受人欺侮,走到哪兒都挺直腰杆,那樣神氣大方。她也想讓祖父喜歡她,就像喜歡六姐姐一樣。

可是,終究是不成的嗎?

而正當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泄得差不多時,又聽春荼蘼補充道。“但我聽說八妹妹的字非常好,我的狀師事務所有很多文書工作要做,不知八妹願不願意屈就?”

白毓靈一聽,立即興奮的小臉都紅了,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她比春荼蘼小兩歲。可是性格溫婉天真,就更顯得年紀小些,令春荼蘼真的很有當姐姐的感覺。

“八妹妹不要嫌累得慌。”她著補道,“我打算建立訴訟卷宗,就是把我打過的所有官司都整理成卷,便以後閑時再做研究。這些事很繁瑣,工作量很大的。還有。以後再打官司,各項呈堂證供都要抄寫,免得你六姐姐我的字,總是被人嘲笑。”

“沒問題沒問題。”白毓靈一連氣的答應。

旁邊的過兒就認真地問。“那些沒用的證據,也要整理紀錄出來嗎?”

“從來沒有沒用的證據。”春荼蘼傳道解惑,“一個案子搜集的證據當然很多,有時候確實不一定用得上。比如紅繡鞋案。我在古井中拓印了一些痕跡,因為像是字頭三橫一撇。我就覺得可能是個奉國公府的“奉”字,是望塵大師在臨死前留下的線索。所以,我寶貝的把拓片留起來。但我後來知道,望塵和尚是脖頸被折斷、落井之前就死了時。這說明什麽?說明那個印跡可能隻是刮擦的痕跡,並沒有特殊意義。但是,難道這些證據要視而不見?那可不行,必要的排查是一定要有的。事實,總是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她說得一套套的,故意顯擺,果然唬得白毓靈快把她當成神一般崇拜了。

五月初六,卯正。

春荼蘼坐著如今是長安城裏時髦象征的中西合璧式馬車,離開安國公府。她得過特許,本來就可以隨意出入,所以並沒有人攔她。隻是有有心人注意到,她是青龍寺方向而去,還以為這位小姐要虔誠燒香呢。

趕車的,是小鳳。陪她坐在車裏的,是過兒。因為她是要去山上會情郎,當然身邊隻留自己人才安全些。

她約了夜叉去青龍寺,但沒提地點。因為她覺得,他會找到她。青龍寺後麵有一片沒什麽名勝景致的山坡,鮮少人跡,倒是遍栽翠竹,是幽會,呃不,是約會的好地方。

一路無話,反正她緊張得也說不了什麽,很快就到了地方。小鳳把馬車拴在山坡下一片平坦安靜的地方,就和拎著一大籃子食物的過兒一起,陪春荼蘼往半山上走。

走了沒多久,春荼蘼忽然感覺有異,就像心頭吹過一陣溫暖的風似的,酥酥軟軟的泛出絲絲甜意來,立即就知道夜叉在附近,正望著她。

“你們下去吧,我一個人再向上走一點。”她吩咐。

“那怎麽行?小姐的安全……”過兒還沒說完,就被小鳳拉了一把。

過兒怔了怔,臉頰泛起微紅,應聲“是”,就和小鳳往回返。小姐告訴過她們,她有心上人,小鳳和她聽到過半夜裏小樓上的動靜。雖然知道小姐不會做出格的事,但還是很羞人。

春荼蘼看著兩個丫頭的樣子,有點哭笑不得,因為機靈的過兒居然要讓木訥的小鳳來提醒別當電燈泡,實在也很古怪。

之後她繼續往山走,很快,就看到了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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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昨天抱歉了,是整體線路斷了。今天三更補償。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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