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逃命的時候,能煥發出無限的潛能。此時,春荼蘼就是如她從不知道自己能跑得這樣快,大約三四十級的台階,她很快就爬到了頂。而且在這種昏暗的光線條件下,居然沒有摔倒。
可惜,好不容易跑出地牢,卻在平地絆了一跤。
似乎是踩到什麽軟軟的東西,在倒地的瞬間,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接著,她感覺撐地的雙手沾染了尚且溫熱的粘稠**。
血!她肯定!她並看不清楚,但卻仍然肯定的知道,死在地上的,是那兩個守門的小太監。
外頭也埋伏了刺客!
春荼蘼驀然打了個寒戰,雞皮疙瘩從腳底板迅速爬滿全身。恐懼有如一隻冰冷的鬼手,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嚨。她沒有時間考慮要怎麽辦,一切隻是本能,電光火石之間,她知道自己被堵在了這廢棄的宮室之內,很快就會和那兩個小太監一樣下場。
她再喊人,隻能是死得快點。但,也隻是快下點而已。被殺死的結局是不會變的!既然如此,她也要驚動外麵的暗衛,救出皇上。不是她忠君,而是她死得要有價值。如果她為救駕而死,父親和祖父會得到嘉獎,就算救不出皇上,也算是同難犧牲者,總比她白白死了的強!
零點零一秒的時間裏,她做了決定,並開始用足力氣大叫,“有刺客!救架!”同時,邁開雙腿.以最快的速度向右邊的側殿跑去。她並沒有自主選擇性,更不知道右邊有什麽,隻是為了能拖一刻是一刻,就算要死,也會努力掙紮,絕不束手待斃!
破了嗓的聲音劃過夜空,驚人的響亮。如果外頭的暗衛沒有死絕,就一定聽得到。然而最先到來的卻是殺手,那黑影鬼魅般靠近.刀刃上閃著的寒光比死亡本身還要駭人。
這麽緊張的時刻,春荼蘼反而豁出去了,頭也不回的拚命跑。到右側殿後,發現屋頂破了個大洞,有月光直射下來,倒比別處明亮。而顯然,這裏是浴房,曾經應該非常奢華,中間有一個很大的池子,此時已經沒了水.黑漆漆的,旁邊堆著些雜物。
她想也不想,知道刀刃就要加身,當下抓住一把破椅子,猛然向後掄過去。啪的一聲,殺手沒料到她能反抗,雖然擋住這一擊,腳下卻一頓。而春荼蘼雙手不停,也不管抓到什麽,反正全部奮力向他丟。她這樣.還真的阻止了殺手的逼近,但,隻是暫時阻止.而且暫時得非常短暫。很快,殺手迫到她身前,因她的反抗而帶了怒意,這一刀非常凶猛,從她的左肩斜斜砍下,帶動得空氣都發出尖銳的鳴叫。那刺目的寒光和對方眼中的獰笑,奇跡般的讓春荼蘼看得很清楚。
她閉上眼睛,不想看到自己被殺的一幕。她隻有在公堂上才強大.在武力比拚的時候.還真是羔羊啊。她苦笑,最後的願望是:希望祖父和父親不要太傷心.希望父親趕快娶個好女人回家,生個兒子繼承香火.再分淡祖父的悲痛....…真遺憾哪。前世時,子欲養而親不在。然此生,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噗!利刃入肉原來是這樣的。她感覺腰上一涼,有些微的疼。是……被腰斬了嗎?臉上濺上很多熱血,她沒想到某天會被自己的血淹沒。
可是,可是,隨後她不是應該倒地嗎?慘烈些的話,下肢還站在地上,上半身卻轟然跌倒於自己的腳下。但為什麽聽到明顯不是自己發出的悶哼聲,還有兵器相交的聲音,叮叮當當的速度之快,就像連成一驚訝的睜眼,戰鬥卻已經結束。躺在地上的是殺手,站在她麵前的……還沒看清,外間就傳來呼喊聲和打鬥聲。顯然,她終究呼救成功,大批侍衛們出現了。但刺殺者還有同伴,不顧生死的阻止侍衛們,於是糾纏起來。
而救她的人反應超快,不理外麵的事,隻是忽然逼近,一手抱起她,向角落裏淨房的位置飄去。他腳下很有節奏和規律的踩了幾下,像舞蹈,又像是某些儀式。之後,淨房後側的牆壁突然翻轉。下一刻,春荼蘼已經被抱到夾牆之中。
黑暗如潮水般,滅頂。
“夜......叉?”她輕聲問,努力咬字,因為聲音抖得不成形。
回答她的,是金石摩擦聲和一豆火光,來自點燃的火折子。
這火折子比較精巧,直徑約寸許的圓柱形火石,中空的地方塞著以特殊手法浸過燈油的火絨。套在手上,做成指環狀的火鐮用力一磕火石,迸出的火星就點燃了火絨,起到照明的效果。
就著那點光亮,略定下神的春荼蘼看清周圍環境。夾牆空間狹小,自己此時和夜叉麵對麵站著,左右伸不直手臂,而兩人之間的距離,最遠隻有一米。
火,舉在他的胸口處,微弱、閃動,由於光線是自下而上,令他的臉色變幻不、陰暗而猙獰,可她卻忽然不害怕了,腿一軟,差點坐地上。
夜叉慌忙仲手撈她,結果火折子滅了。
“你怎麽來了?”仲手不見五指中,她問。
“我跟著你。”夜叉低聲回答,頓一頓又說,“不是我。”
他說得前言不搭後語,但春荼蘼卻明白了:且不管他怎麽知道她進了皇宮,是不是在暗中注意她,也不管他武功得多高才能瞞過嚴格的層層盤查和隨車而行的高手侍衛,總之他是為她冒險進了皇宮。而後半句就更容易懂了,刺殺事件與他無關。
“等我,我得去外麵略做布罩。”夜叉突然說。
春荼蘼連忙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不許他離開。她有嚴的幽閉恐懼症,若獨自身處四處封閉的環境,會令她產生極度的恐慌,到後來影響到生理,令呼吸循環係統發生障礙。特別嚴重的時候,可能因為腎衰竭而死。
人的心,是很複雜的。精神上出現問題,就能導致肉體的劇烈反應。這件事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還以為,重生於異時空大唐,應該已經治愈了。
可是,顯然沒有!
“拿著火折子。”手心中被塞進一個東西,夜叉的聲音低低的,柔聲哄著她,“別怕,數兩百下心跳,我就能回來。我保證。”
莫名的信任,令她咬緊牙齒關,點了點頭。她的心跳平時是每分鍾七十多,現在就算因為為緊張而加速,兩分鍾內,他就會回到她身她仍然很害怕,也無法思考,但知道夜叉此舉必有其意。他活得黑暗,見不得光,因而比別人更懂得保護自己、掩飾形跡。
夜叉消失了,沒有發出聲音,那麵能翻動的牆居然分外潤滑。她急忙把火折子點燃,放在角落的地麵上,之後守著那點光,默默地數數。她有一種被埋葬的感覺,這夾牆就像一口棺材。
兩百下,卻似比兩百年還漫長,死一樣的寂靜,比麵對殺手還驚心動魄。四周,隻有她急促的呼吸聲和如擂的心跳。所以,當夜叉返回時,她像是溺水的人被拉出了水麵,急切間直接擠進了夜叉的懷裏,雙手死死圈著他的腰。她沒有哭,可控製不住的發抖,直到感覺到他身上的熱,驅散了一切的陰霾。
夜叉身子僵了僵,但很快雙手伸出,捧起春荼蘼的臉,滾燙的掌心把她臉上的冷汗和血跡都蒸發掉了似的,“聽著,韓謀如果問起,你就說喊人救駕時,遇到了殺手阻攔。”他定定的望著她,這親昵的舉動,似乎隻是為了讓她專注聽他的話,“你慌不擇路之下,就跑到這邊的淨房,也不知怎麽,牆壁翻轉,你就被關在裏頭了。”他直呼皇上的名諱,語氣中半點沒有尊重的意思。
“我怎麽出去?”春荼蘼強迫自己腦筋轉動,問。
“叫!”夜叉言簡意賅,“聽到我用石子敲響牆壁,你就大聲呼救。”
“你還要把我扔在這兒嗎?”春荼蘼嚇著了。
夜叉抿了抿唇,很是不忍,“我就在屋頂上躲藏,如果半柱香時間他們不來救你,我就會想辦法。外麵,我把那個殺手和一個剛才死的侍衛屍體擺在一處,弄成他們纏鬥,然後雙雙斃命的樣子,這就解釋了殺手之死,也使你的話更有說服力。”
他說得有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布置得也很完善,可春荼蘼真的不想一個人被關在夾牆裏,腦海中瞬間冒出很多砌人入牆的凶殺案。和這些相比,死,並不可怕,而是那種精神折磨。
她又去拉他的袖子,卻抓住了他的手。
夜叉沒有動,仍然強迫和她對視,眸內如有一團綠火閃爍,“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馬上帶你走,絕不讓你獨自困在這兒,也不讓韓謀傷害到你。可是,你放得下祖父和父親嗎?不忍一時之痛,你往後的日子也會見不得光,還要牽連家人。”
春荼蘼有些茫然。
若在平時,她早就想到了,但今天不行。她不是鐵人,在公堂下,她遠沒有那麽強悍。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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