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怔了怔,卻沒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隻道“你防備心真重,就算站到我麵前,我還會掐死你不成。”
春荼蘼皺眉,最不喜歡他這樣胸有成竹的態度,好像一定會逼得她點頭。他這樣,很容易讓人惱羞成怒,產生逆反心理。
“我一直很好奇。”春荼蘼同樣不理他的問話,反問道”“你知道我懷疑你,甚至覺得我會發現你的〖真〗實身份,為什麽不快點逃呢?撈一大票就走,不是很聰明的做法嗎?”“我以為你不愛多管閑事,雖然你是以代人上公堂為生的。而且你隻是懷疑,卻沒辦法確定。”影子攤開手,好像很無奈“京裏皇座上那位,永遠運氣那麽好。我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他的寶貝侄兒會出現,還和你是朋友。這世上,能一下就揭穿我是個西貝貨的,惟有姓韓的小子了。”他口子的小子,自然是指韓無畏,雖然他也姓韓,但他肯定不是說自己或者皇上。隻是他提起皇上時,語氣也不那麽恭敬,也不怕隔牆有耳。事實上,韓無畏敢放她一個人進來,肯定在外麵布有暗衛的。在這裏說的話,沒有一句不會被他知道。
韓無畏是為了保護她,她很明白,所以並不著怕。
“於是,我想玩一個大的。”影車繼續說“然後在逃走時,把你搶走。”
春荼蘼吃了一驚,連平靜的臉色都控製不住了“你搶我幹什麽?”影子一臉“你那是什麽表情,有這麽驚訝嗎?一點都不難理解好嗎?”的神色,斜睨了春荼蘼一眼道“土匪都會有押寨夫人,何況我這種大才子加美男子?我既心悅於你,又沒辦法三媒六聘,隻好搶你回去,做我的夫人嘍。在我看來,除我之外,沒什麽人還能配得上你。
跟你說,我連迷藥都弄來了,如果不是韓小子出現,現在你我已經在塞外雙宿雙飛。那地方,太適合逃亡者了。
春荼蘼張了張嘴,沒有出聲。生平第一次,有人叫她啞口無言。
很好,冒牌皇帝很有本事。
“怎樣,被我的深情打動了吧?”影子看著發呆的春荼蘼,笑眯眯的,1“活著愛一個姑娘有什麽意思,死也要一起帶走,才是真心。”“見過自戀的,沒見過你這麽自戀的。”春荼蘼深吸口氣,終於緩過神兒來,不跟他討論他那奇異的邏輯,因為他們的感情永遠也不會有瓜葛,隻話題一轉道“你騙來的那些銀子呢?”
“哦,那三千萬兩啊。”影子拖長了聲音,似乎不怎麽在意,也不怎麽心疼“從我被抓起來那天,已經通過官府的櫃房,以“飛錢,的形式送去了準南道。此時,大約以皇上私募善款的名義公開召告完畢。所以,京裏那位就算知道,難道還能把銀子拿回來不成?他那樣愛惜名聲,怎麽能從百姓身上刮油?就算那些捐銀的大戶,也不敢往回收的。”他可真舍得,三千萬兩哪,換算成n,她都數不過來後麵的寒。
可是,這是行善,會有千千萬萬的百姓因而獲救,是好事。
隻是,她不覺得他是出於善意,他是要給自己增加籌碼。韓無畏有一句話說對了,他是在找死。他嘴裏說得好聽,實際上從沒想過逃走,而是與皇上正麵對上,所以才鬧得這麽大。過幾天,想必謠言會更洶湧。而他,居然在外麵還有可用的人手,真不簡單。
這個人,心裏邏輯與別人不同,外表看起來溫雅,內心卻非常瘋狂,似乎有著對生命的厭倦。但給這種人打官司是最省事的,因為他什麽都直接說出來,不但不隱瞞,而且還……顯擺。
“當時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時,有沒有一點想嫁給我?”影子突然問。
“大叔,您比婁爹的年紀還大好不好?自命瀟灑不算過錯,為老不尊就太惡心了。”撲!窗外有人笑出聲,接著,韓無畏走進來“我再也聽不下去了。”不過不知他猜到了什麽,對影子的態度雖然冷淡,但並不惡劣,隻拉了春荼蘼就走。
影子並不多嘴阻攔,倒是春荼蘼難得產生了惡作劇之心,突然停下腳步,對韓無畏說“我再跟他說個笑話。”說著,走到影子身邊,低語幾句。
等她和韓無畏出了門,身後就傳來影子的大笑聲。
韓無畏沉默片刻,低聲道“別給他做狀師,就算皇上允許公開審理的也不要。我知道你一直遊走於危險邊緣,也一直平衡得很好。
可是,這次不一樣。”
“知道了,我不會讓祖父和父親擔心的。”想了想,又回了一句“還有你。”韓無畏耳力好,盡管春荼蘼說得很小聲,他還是聽到她給影子講的那個笑話,正印合了自己的猜測,所以更不想讓她摻合到這些皇家的肮髒事來。而春荼蘼那句“還有你”讓他的心情忽然舒暢了起來。
送走春荼蘼,韓無畏轉回到自家這個隱蔽的院落,不是他想來,而是暗衛通知他,影子要見他。因為心中的某個猜測,他不得不來。
“把這封信呈送給皇上吧。”影子遞過來明顯才寫好的信“沒封口,你可以看。其實也沒寫什麽,隻是小荼蘼說的那個笑話。”
韓無畏的手下意識的握緊,把信弄皺了“我不會給你送。”
“你會。因為你明知道,關於我的一切,必須由於皇上親自定奪。而他若要殺我,就不會讓我活到現在。換句話說,我活到現在,就有活下去的理由。”影子神色間盡是嘲諷“你放心吧,那個笑話我沒有提到是誰告訴我的,不會傷害到小荼蘼。你拿她當心肝寶貝,我也不會害她。倒不是我好心,隻是覺得若沒了她,這世上就更沒有意思了。”
“你此舉是什麽意思?“韓無畏皺眉。
“求饒啊,看不出來嗎?”影子攤開手。
“我不管你有什麽打算,隻是荼蘼就算你向皇上暴露出她,我也有本事護得住,就不用你操心了。”韓無畏冷冷回了一句,拿著信走子。
又過了幾天,謠言終於愈演愈烈,官府根本壓製不住。到後來,傳出來洛陽微服的皇上是冒充的。而在淮南道,則聽說皇上派人拿了大把銀子賑濟災民的消息。一時之間,大唐內部輿論混亂,百姓們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紛紛猜測哪個消息為真,哪個消息為假?在洛陽和淮南道,哪個是真皇上?可是冒充皇上,好家夥,千百年來也沒說過這樣的事,太驚世駭俗了吧?
麻煩的是,雖然知道影子有後手,京城和韓無畏這邊都有了準備,但謠言的源頭和前往淮南道送銀之人,硬是查不到。而淮南道的官員為了爭功,一個個不遺餘力的把事情搞大,完全沒想過其中有問題。畢竟,就算沒有上鋒的命令或者朝廷的文書,但誰會拿三千萬兩出來砸著聽響玩啊。整個淮南道,一年收的稅銀才有多少?再說,皇上都說是私募了,自然不會走官方渠道。
銀子擺在這兒,那還有假?
這就是古代的麻煩之處,不管幾百裏加急,各類命令還是和事實反應之間,還是會有時間差。如果是在現代,一個電話就搞定了。但現代網絡發達,要禁止謠言也更難。
韓無畏坐陣洛陽,安撫各大上當的世家權貴,嚴格控製有心人借機製造民亂,宛如定海神針。但可苦等皇上的旨意未到,而是等來了皇上本人。雖然也是微服,但是見了那張熟悉的麵孔,他腰板自然而然的挺直了。於是他知道,這回是真的,再沒有第三個冒牌貨。
真假皇上秘談了半宿,第二天就一起被秘密回京。皇上什麽也沒說,隻有兩道口諭。
一是讓韓無畏隨駕進京,這是早預料到的。
二…則十分令人震驚,那就是:特召大唐惟一的女狀師春荼蘼於十日後前往長安。
“看來皇上要公開審理此案,是想讓你當那個人的狀師。”韓無畏連夜來到春家,一臉煩惱,也不知那人是怎麽說服的皇上。
春荼蘼卻又喜又憂。
她想打這場官司,卻因為祖父、父親和韓無畏的情緒,都打算放棄了。可現在不同,她相當於奉旨辯護,如果她做得好,在狀師界的地位會一步到位。隻是,這官司的難打程度也非常大。倒不是案件複雜,而是因為涉及皇權和隱秘,狀師好像走鋼絲,隨時會跌得粉身碎骨。
可是,不是有句話嗎?富貴險中求!她要富貴,也要理想,所以她不介意冒險。
但春青陽和春大山聽到這個消具,卻分外憂愁。但他們不能抗旨,春荼蘼又再三向他們保證,如果有危險,她寧願毀盡狀師的名聲和前程,也會保證自己的安全。而因為春大山是朝廷命官,無令不得擅離軍府,一家人第一次分開。
春青陽帶著春荼蘼和兩個丫頭、兩個保鏢去長安,家裏由老周頭看房子,春大山就住在軍府裏。之前,韓無畏答應會好好照顧春氏祖孫,沿途也派了專門的衛士保護,春大山雖然還是提心吊膽,好歹有了點底。
收拾了一些細軟,又從櫃房匯了“飛錢”春氏祖孫由水路前往長安。
春家堅持窮家富路的原則,銀子沒少拿。而且腰了有了錢,自然底氣就足,加上有專門人護送,春荼蘼凡事不操心,過起了豬一樣吃了睡、睡了玩,玩累了再吃的生活,害得春青陽無比發愁:這孩子,到底是膽子太大啊,還是少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