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春荼蘼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窩在已經焐熱的被窩裏的時候,才感覺疲憊。
這是精神緊繃後驟然放鬆的反應,也是因為這個身子漂亮是漂亮,蘿莉也很蘿莉,但體力和素質可不怎麽樣。
要鍛煉,必須的。
秉承勤儉持家的方針,為了節省燈火,過兒就坐在春荼蘼的腳邊做針線。才十三歲的小丫頭,一手女紅就非常出色了,繡花、縫衣、做鞋,樣樣做得又快又好,春荼蘼的貼身衣服和全家人的鞋襪是她一手包辦。
以前是個什麽情況,春荼蘼不知道,但現在她隻知道阻攔無效,幹脆把油燈放遠些,然後在小炕桌上放著兩個燭台,點上蠟燭,這樣又明亮,又能遠離燈油的煙熏火燎味。雖然蠟燭比燈油貴不少,但春家有砸鍋賣鐵也要讓春荼蘼過舒服日子的習慣,所以她以看書怕傷眼睛為借口,倒沒有人有異議。
再說,春家到底是公務員和軍官之家,也不是用不起的。隻是春青陽總恨不能給兒孫留下錢財傍身,家中儲蓄當然越多越好,所以平日過日子比較儉省罷了。
隻是過兒今天明顯不在狀態,一個荷包才繡了沒幾針就紮了手,發出噝的一聲。
“怎麽了?”春荼蘼關欠起身子。
過兒搖搖頭,把手指放進嘴裏吮,轉眼看到春荼蘼手中那冊《大唐律》,不禁想起今天在公堂上的事,讚歎道,“小姐,您今天在公堂上真是了不起哪。您說的那些話,讓李二和張五娘都聽愣了的,就是這本書裏寫的嗎?”
春荼蘼放下書道,“是啊。你家小姐我厲害吧?你要學嗎?我教你呀。”過兒識字,但是不多,而且不會寫。
果然,過兒急急擺擺手道,“奴婢可不喜歡讀書識字,每當看到小姐捧著書,一看就是半天,連個姿勢都不換,納悶得很呢,這得多悶啊。”
春荼蘼笑了,這就是所謂興趣和愛好吧。她就是喜歡法律的東西,如果要她去繡花,她才覺得像上刀山、下油鍋那麽難呢。隻可惜這本《大唐律》殘破不全,還是她養病時,哀求祖父找歐陽主典借的。但借的東西總要還,她以後就算再不上公堂,也還是渴望有一套完整的、屬於自己的,隨時可以拿來看看的《大唐律》。
這年代的書籍是奢侈品,這種事關國家律法的書就更貴,隻有有特殊許可的大書局才能刻印出版,而且極為稀少。雖說她手裏有一筆親娘白氏的嫁妝出息,也就是臨水樓的租金,約有小兩百兩,春氏父子也言明歸她使用的,但大宗支出,還是要和長輩說一下。想來整套的《大唐律》,怎麽也得有個幾十、上百兩才買得到。對春家這種小門小戶而言,實在是太貴了。她估摸著,春氏父子未必同意。
想到這兒,她不禁暗歎:得想辦法賺錢哪。可是她除了擅長打官司,別的優點不突出,更水用民生民計方麵了,可以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不能像人家其他穿越女,做個香皂什麽的,也不能開酒樓,因為她不會做飯。若她做訟師,她有絕對信心,能比那個黑心且不守信用的孫秀才賺得多得多,但祖父和父親是絕對不會點頭答應的。
一念及此,她有點沮喪,但隨即想起一件事,“我想起來了過兒,孫秀才還拿了咱們五兩銀子的定金呢。他收了銀子卻不辦事,還差點壞事,明天你和小九哥過去,讓他把銀子怎麽吞的,再怎麽給我吐出來!”
“放心吧小姐。”過兒握緊小拳頭,“有奴婢在,誰也別想貪咱家一個銅錢!”
看著過兒咬牙切齒的樣兒,春荼蘼忍不住捏她鼓得圓圓的腮幫子,又順手咯吱她,主仆二人嘻嘻哈哈的笑了一場。但片刻後,過兒卻又歎了一口氣。
“又怎麽啦?小小年紀,總是唉聲歎氣可不好,有什麽愁事啊?”春荼蘼笑問。
“奴婢發愁的事明天就到了。”過兒賭氣似的,拿著針在還沒有完工的荷包上亂戳,好像眼裏看到的是一張討厭的臉一樣,“算算時間,親家老太太明天就能登門。她一來,咱家就得雞犬不寧。說起來都要怪太太不好,平時不招惹那位,她還時不時來指手畫腳呢,現在她應了求,就像逮到理似的,還不得把咱家改成徐姓才快意嗎?她自個兒當初招的上門女婿,結果沒生出兒子,隻這麽一個女兒,恨不能老爺也去入贅呢。”
春荼蘼聽過兒這麽說,心情也壞了起來。之前她對徐氏說派人去攔徐家老太太,也是不想讓這種事兒媽來家裏。隻是徐氏沒理會,她又琢磨著人已經在半路上了,沒有半路給勸回去的道理,也就沒再深究,可細想想,還真是頭大。偏徐氏也好,徐氏的娘老徐氏也好,全是她的長輩。在這個年代,孝之一字壓過來,在自家爹和祖父不在家的情況下,她還真不好反抗。
“算了,明天是二十一號,後天二十二號,我爹就被放出來了。到時候女婿在,而且我爹才娶了太太不到一年,也不是成親幾十年的老女婿了,她當嶽母的也不好住下,至不過一天的事,忍忍熬熬就過去了。”春荼蘼煩惱了片刻,安慰過兒,也是安慰自己道,“不然,我裝病好了,你又得在屋裏侍候我,那我們就不用出門應付她了。”
“嗯,這個好。”過兒點頭,“反正老爺也沒事了,太太跟親家老太太一說,她安了心,就不會再來煩小姐了。就說……上回因她而起的病還沒好利索,看她有沒有臉非要小姐去拜見她不可。就看不得她的樣子,裝誰家的老太太啊,仗著輩份兒而已,呸!”
春荼蘼歎了口氣,她本是伶牙俐齒的人,卻不知說什麽好。
按理,她該感謝老徐氏,若沒有這位中年婦女多事,逼死了原本的春荼蘼,她也沒機會重生一場,彌補前生做的惡,以及失去的親情。
事情源於今年六月,徐氏苦夏,身上又不爽利,忽然思念起娘家來。春大山雖然不是怕老婆的人,但對徐氏很遷就,也有一份內疚在,於是就答應她回娘家住些日子。其實這樣也就罷了,偏徐氏多事,也可能是為了顯示繼母對她這個前房女兒的關愛,非要帶春荼蘼也去住上幾天,隻當散散心。
春荼蘼本不願意,奈何性子軟,不善於拒絕,而巧在那時過兒生了場不大不小的病,春大山怕過了病氣給女兒,也點了頭。哪成想到了淶水縣徐家,老徐氏就攛掇要給春荼蘼議親。其實老徐氏隻是繼外祖母,人家父親祖父俱在,還輪不到她來做主,但徐氏占著母親的名分,看似很有些意動。
而原本的春荼蘼被春氏父子嬌養得天真純良,不諳世事,身邊又是徐家的丫頭侍候,沒人幫她傳遞消息或者拿主意,偷聽到這事後就嚇壞了,居然趁著逛集市的機會甩了身邊侍候的婆子,一個人跑回範陽縣。
她一個嬌小姐,還不到十四歲,哪裏認得路,慌亂間迷在山裏,足足一天一夜,還淋了一場大雨。驚恐與饑餓令這個小姑娘滾下了山坡,又撞了頭,結果香消玉殞。活過來的,正是現在的春荼蘼。
當時,得了信兒的春青陽和春大山都要急瘋了。雖不知道女兒為什麽要自己跑回來,想來到底是徐家沒照顧好,所以春大山揚言,如果女兒醒不過來,立即就要休妻。徐氏心傷憤怒之下,好不容易懷的胎沒能保住,這也是之後春大山對徐氏的愧疚更深一分的原因。
春荼蘼醒來後,並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但唯獨這一段是有印象的。她腦海裏閃過一段畫麵,是老徐氏對女兒說,“你那相公疼閨女疼得像眼珠子似的,就算你生下孩子,也得排在第二。就連你,他正正經經娶回的填房正妻,也不越過他閨女去。更別說春青陽個老東西,恨不得把心都挖出來給孫女吃了。好在那丫頭年紀不小,可以議親了,幹脆遠遠的嫁出去,嫁得越遠超好,最好是南邊,最多不過多貼幾兩銀子的嫁妝。不是我看不起人,春家把家底都貼出去也沒多少。可往後,春家就輪到你作主啦,娘給你什麽,也不用擔心你耳根子軟,手又鬆,讓春大山把好東西都給糊弄到他閨女那兒。”
不過這事,她悶在了肚子裏。一來,她才重生,很多情況、很多人都搞不清楚。二來,自從她看到春大山的第一眼,那前世今生父親的臉,心就軟了,不想破壞他的生活。反正徐氏是個沒成算、沒主見的,為人也沒有多壞,隻要以後想辦法擺脫了老徐氏的控製,日子還是可以平穩的過下去的。
春大山已經死了一個老婆,如果再休妻一名,或者和離一次,他以後還怎麽成家?好人家的女兒是不願意嫁過來的。難不成讓父親孤獨終老嗎?她是現代靈魂,有現代意識,知道兒女再好,也替代不了伴侶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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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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