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目送紅葉離去,直到消失不見後才返回房間,盯著眼前琳琅滿目的食物,不可置信地說道:“這些全都是禦廚的招牌菜肴,明若公主送給公子不會是有新的陰謀吧?”
紀承謹看著眼前的膳食,想到昨晚始作俑者夜闖他房間的情形,心中怒極,她想通過施舍來羞辱自己?
流光見紀承謹麵色不善,便用銀針將食物全部試了一遍,並沒有查出毒素,可他仍是不放心:“若是不吃,紅葉問起一定會起疑,不如找個地方倒掉。”
“不必。”紀承謹攔住流光,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既然她能送來,我們不如就好好享用,靜觀其變。”
就在紀承謹主仆二人接受豐盛大補的膳食時,程曦已經開始惡補琴棋書畫。
沈讓口中的花朝棋弈,是在花朝節期間舉辦的宮廷圍棋賽,隻限越朝貴族女子參加,她和江靜嫻都報了名。
可程曦在孝武帝來探病時,以身體不適為由放棄了參賽,前有江靜嫻一事,她可不想給人留下話柄,況且自己的棋藝如何,她再清楚不過。
孝武帝被稱為“馬背上的君主”,早年靠著征戰讓周邊諸國臣服,這造成了越朝重武輕文的環境,雖然近年來提倡文武並重,但實際上武人地位仍然較高。
作為皇太後和皇帝最寵愛的公主,她從小接受精英教育,武藝技能點加滿,但文藝技能點有所欠缺。
既然要搞事業,她就不能偏科,否則皇宮水這麽深,早晚成為別人的棋子,被人利用。
紅葉和水月在程曦養傷期間寸步不離的隨侍左右,親眼目睹了她坐在書房,開始翻閱古籍的認真模樣。
但這隻是一個開始,之後程曦又叫她們洗筆研墨,在宣紙上寫詩作畫,不僅如此,甚至還把許久不曾動過的古琴,壓在箱底棋盤都擺在了麵前。
從初見時的大吃一驚,到如今習以為常,她們二人怎麽也想不明白,公主自落水醒來,變化為何如此巨大,不過現在的公主更親切更有風度。
“公主,該用午膳了,今日有您最喜歡的青蝦辣羹、酒炊淮白魚,還有滋補的人參燉雞湯。”紅葉來到程曦身邊提醒道,“您都看了一早上,也該休息一下。”
程曦左手拿著一本棋譜,右手執白子正舉棋不定,聽到紅葉的聲音,她泄氣般的抱怨道:“圍棋要精通可太難了!”
“公主都已經不參加花朝棋弈,還這麽用功鑽研,若是陛下知曉定會誇獎您的。”紅葉笑著扶起她,“再說,以公主的聰明才智又有何難,待您用完膳,我便去請個棋待詔過來。”
“紅葉姐姐何必舍近求遠。”布完菜的水月說道,“紀公子也會下棋呢,上次公主讓我去送點心,瞧見他與流光正在對弈,聽流光說,紀公子棋藝頂頂好。”
程曦乍然聽到還半信半疑,雖說紀承謹是辛陽國的皇子,可畢竟早早就來越朝做了質子,受到的正統教育得打折扣,難道他是自學成才?
想到這裏,程曦有些興奮了,可一想到紀承謹對她的厭惡程度,還是搖搖頭,就此作罷。
用完膳,她決定去禦花園消消食,自從她養傷起就閉關學習,如今有些憋得慌,該呼吸下新鮮空氣了。
出了鳳陽閣往右轉,便是禦花園,此時正值二月初,禦花園裏開著姹紫嫣紅的花,甚是好看,程曦站在樹下,心裏正不住的感歎風景真好,盤算著讓紅葉和水月采集百花蒸製花糕,年輕女子的聲音就傳進她的耳朵裏,其中還夾雜著自己的名號。
“有陣子沒見著明若姐姐,聽說她還退出了花朝棋弈,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循聲望去,假山涼亭一角坐著三位公主貴女,平時公主們閑來無事,聚在禦花園品茗看風景,通俗點說就是集體八卦,程曦本不在意,可話題中心是她自己,這就很微妙了。
二公主聽完三公主的話,幸災樂禍道:“自從明若姐姐落水後就院門緊閉,誰也不見,隻怕正為了沈小侯爺替江二小姐求情的事傷心,哪還在意花朝棋弈呢?就是可憐了江二小姐被禁足,原本我是很看好她在棋弈中獲勝。”
紅葉聞言,正要走出去阻止,程曦迅速拉住了她,站在樹下繼續吃自己的瓜。
“多謝二公主惦念舍妹。”丞相嫡長女江語心朝二公主頜首致意,“靜嫻得罪了明若公主,今年雖無法參加棋弈,但明年總有機會。”
“我們都知江二小姐無辜,隻是沒想到明若姐姐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有辛陽國質子讓她欺負還不夠,竟然還變本加厲。”三公主用團扇遮住臉上的表情,嫌棄的說道。
“可不是,明若姐姐竟讓一位男子住在內院之中,真是荒唐至極,莫非她對那小國質子……”
二公主捂著嘴發出“咯咯”的笑聲,假裝不經意,把話題引入非常讓人浮想聯翩的方向,程曦一撇嘴,眼神示意紅葉,準備現身給她們一個驚嚇,剛一動,並不陌生的眩暈感凶猛來襲,她連忙扶著樹大喘氣。
“叮!宿主大人正在遭受語言、嫉妒和猜測攻擊,生命值持續減少,請盡快補充血量!”
係統提示讓程曦有些心慌,這次是群體攻擊,貧血反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強烈,她咬著牙在心裏哀歎,自己可真是拉仇恨啊!
這時,背後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屑。
“這不是紀公子嗎?”一位綠袍太監站在紀承謹麵前,並不恭敬的行禮道,“紀公子不好好在房間裏待著,怎麽在禦花園閑逛?”
這太監說話聲音不小,引得涼亭內的人紛紛探頭出來,見是紀承謹,皆表現出一副看戲的模樣。
紀承謹冷漠地看他一眼沒應聲,打算繞行離開,但那太監攔住紀承謹又道:“紀公子身為辛陽國質子,應該享清閑日子才是,如今這麽著急是去哪?”
這一席話,無非是擠兌紀承謹,可他對挖苦似乎早已習以為常,隻目光淡然地看著那太監。
那太監見紀承謹並不在意,繼續陰陽怪氣地警告道:“紀公子隨意走動,明若公主可知曉?若沒有得到應允,又聽到不該聽的話,隻怕明若公主怪罪下來……”
“怪罪下來如何?”
一道嚴厲的女子聲音打斷他的話,綠袍太監一轉頭,便看見程曦皮笑肉不笑的走過來,雖然腿腳還有些不靈活,可睥睨的眼神帶著冰渣,讓他背脊生寒。
公鴨嗓的太監音刺的程曦腦仁疼,她深呼吸一口氣,從樹下走出來,雖然頭暈乏力,但氣勢不能輸,因為她認出來,這位綠袍太監是二公主的人。
“不尊重辛陽國的皇子,現在見到本公主也不懂規矩,我大越的皇宮,何時有這麽不知身份的奴才了?”
那太監聞言,連忙跪地叩首:“奴才該死,一時失禮,還望公主……”
“等等。”程曦打斷他求饒的話,悠閑地開口,“你確實該死,可惜本公主今日不殺生。”
看著綠袍太監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她好像談論天氣般,對紅葉說道:“私下論人是非,不打爛他的嘴就漲不了記性,紅葉,你在這兒監督,讓他掌自己的嘴,直到再也說不出話來為止。”
程曦最討厭狐假虎威,背後亂嚼舌根的小人,現在正好借此機會,整治一下這樣的人,讓他們知道分寸。
綠袍太監已經開始左右開弓扇自己的耳光,紀承謹看了程曦一眼,沒有說多一句話,準備徑自離去,沒想到手腕卻被人拉住了。
“放……放手。”紀承謹眉毛跳了一下,清朗的嗓音冒出涼涼的警告。
“我頭暈。”程曦有氣無力地說道,沒有紅葉的攙扶,右腳上不方便使力,貧血更讓她站不穩,隻能柔弱地拉住紀承謹,盡量借用他多補血,增強戰鬥力。
紀承謹剛想拂開她,二公主的聲音就從不遠處傳來,程曦抬頭看去,涼亭八卦三人組已經走到近前,給她行禮。
“明若姐姐何時來的禦花園,也不知會我們一聲,還讓一個奴才頂撞了明若姐姐,動這麽大怒。”
二公主三人顯然也沒料到,她們八卦的話題人物,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禦花園,也不知聽到多少談話。
程曦從紀承謹的手腕上,感受到回血的爽利感,她麵帶微笑,出口的話卻是不容置疑:“我正在禦花園賞花,這個不知好歹的奴才不僅驚擾了我的興致,還出口不遜為難我的人,二妹,你說我該不該罰?”
“明若姐姐要罰個奴才,我怎敢有異議,隻是明若姐姐傷還沒好,千萬別因為一個奴才,再氣壞了身子。”
二公主佯裝不知情的關切,讓程曦心生反感,她的視線一一掠過八卦三人組的臉,從放鬆的麵部肌肉不難判斷,她們都在期盼著這場暗中較量的好戲,看驕縱任性的她,如何憤而離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