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傳來濃鬱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守在門口的兩名親兵目不斜視。

不知過了多久, 凱恩醫生才臉色慘白的出來,叫人抬進去一個擔架,幾分鍾後, 那擔架又抬了出來,被血浸染的白布下,明顯蓋了一個短了一截的人形。

凱恩醫生匆匆離去, 看樣子是去處理屍體。

康犬副官……死了?

門口的親兵打了個寒顫,餘光瞥見一抹銀白發,立即低下頭:“上將。”

“嗯。”

埃蘭斯諾踏出審訊室,把手裏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子交給親兵, “收好, 送去聯邦軍事審判處。”

聯邦軍事審判處,是專門處置犯錯軍官、獎賞有功之臣的地方, 直屬羅什皇帝管轄, 統一定下量刑、獎賞標準。

親兵:“是, 上將要報誰的名字?”

埃蘭斯諾靜默一瞬,開口道:“康犬,屬籍C9星區,軍曆1846年, 畢業於帝都軍校, 後任職於第一軍團尉官,兩年後擢升,特聘為埃蘭斯諾副官, 一任六年, 功勳累累……”

他以為自己會不記得, 可這個人一生的履曆實在是簡單至極, 寥寥幾句話就可以概括。

康犬剛到他身邊做副官的時候, 他十八歲,南征北戰,幾乎天天泡在血水裏。

他除了不喜歡吃甜食之外,對其他食物有種莫名執念,一天三頓飯,無論怎麽難啃,他都不挑剔,全都咽下去。

胃病不斷加重,最後幾乎吃一次飯吐一次血,沒人發現,或者有人發現了,也不敢去管。

也對,或許管了就會被他砍掉腦袋,殺了全家——

外麵的傳言他都知道。

直到康犬作為他的副官,發現他有胃病後,就一手接過了他的衣食起居,明明是個武官,這些細致的活計剛開始的時候分明做不管,可從青澀到熟悉,那家夥也才用了一個月。

他實在不是個好人,惡趣味的很,偶爾會吐兩口血,嚇嚇這位不苟言笑的優秀軍校畢業生,可惜後來不管用了。

明明那麽冷的一個人,卻管他管出了非常婆媽的隱藏性格。

埃蘭斯諾心想,如今,恐怕康犬比他自己還要了解自己的口味、喜好。

但是背叛啊……

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背叛。

“……運送軍火途中,經過亂磁區,落入壁刺蟻潮湧,隻餘枯骨一二,斷肢手足,封於鐵箱之中……”

埃蘭斯諾閉上了眼。

這是他給‘康犬副官’書寫的結局。

親兵驚到跪下,捧著鐵盒,隻覺得這東西有千斤重,“這裏麵……”

埃蘭斯諾淡淡道:“康犬的手足斷肢,有問題嗎?”

可是……可是剛才……

親兵視線下意識往剛才凱恩醫生離開的方向看去。他分明記得,康犬副官是全須全尾的進到審訊室裏,還有那被凱恩醫生抬走的……

難道真是屍體麽?

他心下驚駭。

“什麽該記得,什麽該忘記,”埃蘭斯諾低頭,把手裏的刑鞭放在被親兵舉著的鐵盒上,緩聲道,“你清楚。”

“其他人,也清楚。”

親兵深深低頭:“是!”

等埃蘭斯走遠了許久,親兵才發覺自己後背全都濕透了,腿軟腳軟的差點站不起來,分明也是上過戰場的,卻被嚇成這個樣子。

親兵不敢多留,擦去頭上冷汗,決心把這件事全都咽到肚子裏。

——

胃病有時候和情緒掛鉤。

埃蘭斯諾想起凱恩曾經和他說過的這句話,他偶爾覺得,這話有時候還是挺有些道理的。

從亂磁區到現在,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滴水未進,不過算起來也才六七個小時,他身子骨還不至於差到少吃一兩頓飯就會死的地步。

頂多胃疼了點,但他知道自己情緒不佳,所以好像身體反應也格外大。

味道和他平時喝的不太一樣。

“哦。”宮渡多喝了兩口就適應了,也不挑剔。

小光團緩解不了這種自帶的疾病,無法感覺宮渡現在有多疼,不過能讓這家夥皺眉,話也少了,應該挺難受的吧。

於是它難得停止嗑瓜子,抱住宮渡的靈魂海一角,輕輕貼了貼。

一時間安靜極了。

神情疲憊精神萎靡,醫師服上還沾著斑斑血跡,他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埃蘭斯諾,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上將會在這裏。

“怎麽樣了?”

凱恩摘下手套:“血都止住,性命無憂,虹膜也換了,臉按照您的要求給他重新做了一張。”

“從此之後,世界上將再也沒有康犬這個人。”

“嗯。”

埃蘭斯諾點點頭。

短短半天時間,經曆這麽多事情,凱恩腳都是飄的。

審訊室裏,上將確確實實是親手挑斷了康犬副官的手腳筋,不過手腳是由他這個對人體構造十分熟悉的醫生砍斷的。

隻是那時候康犬已經昏了過去,萬事不知。

康犬副官的背叛他想不明白,上將在想什麽,他也搞不清楚。

不僅如此,上將還讓他給副官換了一張臉。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將的惡趣味,重新換的張臉天然帶笑,即使冷著,嘴角也有三分笑意,和副官往常冷峻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裏。

也就是身體強橫的武官能經得起這樣的折磨,不過,還得幸虧康犬副官不是精神力進化者。

低級的進化者還好些,尤其是S級,別說斷手斷腳,就算是簡單的換臉換器官,那也是破壞了身體的天然性。

有得必有失,S級精神力進化者雖然實力強大,在另一種意義上來講,和玻璃娃娃沒什麽區別。

他們對身體的天然性要求更是達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一旦天然性被破壞,則精神力不能再外放,那就相當於廢了。

所以,這麽多年,西北星域從來沒有放棄過對上將的刺殺,誰都想著萬一運氣好,把埃蘭斯諾廢了,那就相當於砍了聯邦的一雙羽翼。

“我這邊已經好了,上將,接下來您打算怎麽辦?”凱恩收回思緒。

康犬背叛不管有沒有苦衷,都已經是既定事實,但畢竟朋友多年,他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康犬去死。

凱恩:“丟失的軍火瞞不住,陛下肯定會追究,不過表麵上,副官已經死了……”

埃蘭斯諾:“剩下的你不用管,找一艘小型飛艦,把人搬到上麵去,晚上我再過來一趟,不要告訴任何人。”

凱恩壓下心頭憂慮:“是,您放心。”

埃蘭斯諾站起來,幾不可查的,他動作緩慢了些,片刻後,才輕輕皺眉,將抵在腹部的手放下去。

“上將,您胃疼?”凱恩作為埃蘭斯諾常伴身側的醫師,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對方的不對勁。

埃蘭斯諾看過來:“有什麽問題嗎?”

叮囑的聲音戛然而止。

凱恩默默閉嘴,很想給自己一巴掌。

往常這些大小事,都是康犬直接負責的,他都習慣了,一時間沒有改過來。

“不用。”

埃蘭斯諾說,“也沒有多疼。”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腳步微微一停,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你說,他為什麽背叛我。”

凱恩無言。

“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埃蘭斯諾一聲低笑,他隻是問出來,卻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漫不經心道:“也對,大家都是這樣說的。”

他說完就走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處理,在新的副官上任之前,他會比之前忙很多。

凱恩心情複雜。

他看著埃蘭斯諾的背影,才發現沒有軍氅披在肩膀上,那身影有點單薄。

忽然想起來,這個被無數人罵著、恨著、指著脊梁骨唾棄的人,今年不過二十四歲。

——

鼠脊城。

曦光。

天色由明轉暗,已經過去了快一天。

能用的辦法都用了,蘭遐的高燒還是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這消息封鎖的死緊。

阿爾傑從跟著蘭遐學了不少管理組織的手段,成長速度飛快,將曦光管的猶如一個鐵桶。

他從外麵匆匆進來,等身上的寒氣散的差不多了,才走進,眉頭緊鎖:“怎麽樣,老師好點了嗎?”

房間裏有兩台大型儀器,都是從金黛軻的小研究室搬過來的,守冰站在旁邊,從頭發絲到緊繃的腳趾都透著一股緊張感。

被蘭遐救回來的小男孩格外安靜,坐在角落的椅子上。

金黛軻將手裏針管裏的氣體推出去,搖頭:“血液成分一切正常,查不出來老師突然高燒的原因,但是一直退不下去。”

“精神區域也正常,除了精神力消耗有些大。”

蘭遐身上蓋了一層薄薄被子,手腕腳腕和額頭都擦了酒精降溫,整個人卻蜷在被子下,臉色蒼白,嘴裏呢喃著什麽。

“哥,你來的正好,我想查一下老師身上有沒有外傷。”

阿爾傑:“外傷?老師身上沒有血跡。”

老師慣常穿白色的襯衣,如果受了傷,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要查。”

“我們沒有查外傷的儀器,隻能我自己來,”說到底還是曦光太窮了。

金黛軻把退燒藥推進蘭遐靜脈,再次把手消毒,戴上了橡膠手套,冷靜道,“冰哥,你按住老師的手腕,哥,你解開老師的襯衫。”

“……好!”阿爾傑深吸一口氣。

妹妹的專業程銥誮度不比高級醫師差多少,關鍵時候,他竟然還沒有黛珂果斷。

他和守冰也把手消了毒,戴上手套,掀開了老師身上的被子。

兩人手忙腳亂的先把蘭遐身上的風衣脫了下去,守冰站在床頭後麵,按住了蘭遐的手腕。

青年被迫躺平身體,有點難受似的,反抗卻非常輕微,守冰沒有花費很多力氣。

守冰:“阿爾傑?”

“……嗯。”

對阿爾傑而言,雖然才和蘭遐相處了幾個月的時間,但毫無疑問,他已經真心將蘭遐當成老師來看待、敬重。

他父親母親死的早,留他和黛珂相依為命,從來沒有人教導過他,他自己摸爬滾打,照顧妹妹,跌跌撞撞的。

蘭遐對他而言,不僅僅是老師。

老師……

如兄。如父。

如果放在平時,若沒有老師的允許,這種堪稱冒犯的行為,他絕對不會做。

阿爾傑垂眼,俯身解開了第一顆扣子。

蒼白清瘦的胸膛上,入目一片青黑淤血。

阿爾傑手指一抖:“黛珂!”

“看見了,”金黛軻伸出手在蘭遐肋骨兩側按了按,她檢查完,進行了簡單的處理之後,吩咐道:“有斷裂,需要上肋骨固定帶,哥,你們抬一下。”

守冰和阿爾傑連忙小心把蘭遐抬起來一點。

金黛軻彎腰,利落地將醫用胸帶穿過去,在一側扣好。

黑色的料子將大半個胸膛都裹了起來。

固定到最上麵的時候,金黛軻微微一愣,老師的鎖骨處,有一行像是被紋上去的紅色字樣:[Eternal A679]

這是什麽東西?

她下意識多看了兩眼,沒想出頭緒,就拋在了腦後。

三個人忙活半天,終於處理完了,隻有胸骨受傷,其他地方都沒事,金黛軻鬆了口氣。

或許是剛才針退燒藥起了點作用,溫度總算降下來了一點。

守冰忍不住道:“老師到底什麽時候受的傷?”

他們三個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望向角落裏安靜如雞的小男孩。

連妖:“……和我沒關係。”

看他幹什麽,他真的不知道。

他們找到老師的地方,一片被破壞的痕跡,隻有這個小男孩被老師護的好好的。

阿爾傑笑了笑:“老師保護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先留下吧。”

“……”

連妖總覺得哪哪都不得勁,明明是他想碰瓷曦光,結果現在雖然留了下來,但給他的感覺怪怪的,就好像是那S級大佬昏迷和他脫不了關係一樣。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

“阿諾…種子……”

**的青年低語聲清晰了些。

眾人一激靈,湊近去聽。

“老師在說種子?什麽種子?”金黛軻擔憂道,重新測了一遍體溫,“體溫好不容易降下去了點,現在又升上來了。”

連妖弱弱道:“他是不是有個弟弟,叫阿諾,你們把他找來。他保護我,好像也是因為把我當成了他弟弟。”

話音一落,屋內其他三人卻都閉口不言。

連妖:“……怎麽了?”

阿爾傑歎了口氣:“老師是有個弟弟,叫蘭諾,隻是……已經不在了。”

半晌,連妖才呐呐道:“這樣啊,我不知道。”

他想起了自己被青年牢牢護住時,聽見的那幾句低喃,有點恍然。

阿爾傑搖搖頭。

“老師說的種子,應該是那顆一直沒有發芽的吧?”守冰看向窗台。

那裏放著兩個花盆,其中一個光禿禿的,半截種子露在外麵。

金黛軻想了想,把花盆拿了過來,種子還是沒有發芽,她捏在掌心裏,小心擦幹淨,“把這個放在老師手裏,應該能讓老師的情緒穩定些。”

情緒穩定了,身體的狀況也會好一些。

猶豫了片刻,金黛軻把種子給了連妖,然後蹲下來摸摸他的腦袋,輕聲道:“老師把你當成他弟弟了,姐姐把種子給你,你去放好不好?”

姐姐……

連妖默默忍了。

揚起一張無害的臉,他接過種子,乖乖點頭:“好。”

可這‘種子’剛一入手,他就咦了一聲,仔細摸摸,“這不就是個石頭嗎?”應該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些東西了,連妖再次確認了一遍,“這就是個石頭。”

雖然邊緣薄了點,形狀也像種子,但確確實實沒有發芽的可能。

阿爾傑愕然,兩三秒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什麽?”

“怎麽會是石頭?”金黛軻皺眉,“老師天天給它澆水的。”

連妖下意識想駁斥,想起現在自己弱小可憐的人設,忙低下頭,小聲說:“我家破人亡之前,家裏是管這些的,是不是種子,我一摸就知道,你們不信,可以自己檢測一下。”

金黛軻不信,儀器就在旁邊,她抿唇拿去檢測,沒過兩分鍾,檢測結果出來——

那確實是石頭。

她愣了一會,突然想起平常的每個早晨,老師小心翼翼照顧這顆種子時,溫柔又藏著幾分希望的神情。

金黛軻突然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有什麽情緒。

“……老師說,這是他弟弟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了。”阿爾傑聲音有點發澀。

【我隻是一個流浪者,在尋一處能讓紫羅蘭盛開的地方。】

能讓種子開花的地方有很多,可是石頭呢?

守冰:“……先生他自己知道這是石頭嗎?”

“應該不知道吧,”連妖小心拿回種子,靠近**的青年,然後把種子放心了蘭遐的掌心。

“這很難辨認的。”

種子剛一入掌心,蘭遐就下意識攥緊了,緊皺的眉頭也鬆開不少。

阿爾傑遲疑:“我們該不該……”

“不行,”出乎意料的,打斷他的是日常害羞的守冰,“不能告訴先生,那種一夕之間失去念想的滋味,會把人壓垮的。”

埃蘭斯諾曾摧毀過他關於報仇的堅持,他渾渾噩噩醒了又暈,鬧自殺鬧了那麽多次,金黛軻和阿爾傑都一清二楚。

他們誰都不知道那顆種子對老師來說意味什麽,貿然告訴,會導致什麽後果也不知道。

阿爾傑點點頭:“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之後就沒有人說話了,隻有**青年昏迷時偶爾一兩句低語。

……

蘭遐陷入了一片混亂的夢境。

夢裏不再是聖曲和白鴿,而是一片黃沙,叔伯父輩都被聯邦征兵帶走,隻留下他們兩個五六歲的小娃娃。

離開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哥哥,我餓了。”

遍地枯骨,他捏著弟弟細瘦的胳膊,找了很久,才找到一隻死烏鴉,燒熟了遞給弟弟。

阿諾很懂事,分出了一大半給他。沒有顧忌衛不衛生,吃了會不會生病,他們連骨頭都吃的很幹淨。

“那些人都是餓死的嗎?”

他看著弟弟幹淨清澈的眼睛,很多話都沒說出口,隻是點頭:“嗯,餓死的。”

阿諾托腮思考了好半天,嚴肅著一張小臉,宣布:“哥哥,我想當大英雄。”

他疑惑:“嗯?”

“餓肚子太難受了,”阿諾說,“故事書上,隻有大英雄能讓所有人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一天三頓,不愁吃穿。”

小男孩眼睛越說越亮,像一塊晶透的紫色寶石。

“哥哥給我講的故事裏,大英雄是會被好多人喜歡的,阿諾也想被很多人喜歡!”

“……嗯,好吧,”他聽見自己笑著說,“那哥哥就當保護大英雄的人就好了。”

稚氣到極點的對話,每個小孩子或許都曾有過。

阿諾嘿嘿笑了兩聲,抱住他蹭了又蹭。

“哥哥,你真好……”]

蘭遐耳畔依稀響起小男孩稚嫩的聲音。

阿諾……

夢境裏的那兩道身影長大了幾分,場景也在不停變換。

[“哥哥你又偷偷吃甜點,羞不羞,牙疼!給阿諾一點嘛,哥~”]

好,都給你。

[“欸?哥哥,今天神父講了極光,極光有那麽好看嗎?”]

好看的,哥哥後來去看過了,隻是你不在。

[哥!阿諾今天有兩個麵包,要抱抱!]

好,抱抱阿諾。

[哥哥,紫羅蘭的種子你要好好種哦,阿諾回來會檢查的~]

好。

……

那道跳脫的身影與他隔著一層霧,和他說話時,好像也有些模糊不清。

蘭遐無有不應。

可是弟弟的影子還是離他越來越遠,聲音也越來越聽不清楚。

他怎麽追都追不上。

蘭遐:“阿諾……”

是因為紫羅蘭還沒有開花,所以才走的那麽快嗎……

再等等他,等一會好不好。

他很努力了,花會開的。

會的。

蘭遐攥緊種子,手移到臉側,側了側頭,輕輕貼住,許久,他嘴角微微往上翹了翹。

月光穿過窗戶的縫隙,落在青年安靜的眼睫上。

像是露珠落了一層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