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項崢羽和蕭惠準時來到了廢棄的竹簾廠。
老板姓羅，五十多歲，憨厚樸實。
聽說有人要租這裏的廠房，甭提有多高興了。
竹簾廠原本是一家股份製街道企業，有一批老職工，每到過年過節的時候，還會鬧到他家裏去要補貼，光靠社保那點兒退休金，實在是少得可憐。
剛倒閉的時候收到了一些拖欠款，勉強維持了一年，現在真是彈盡糧絕了，這個地方他想賣掉，但是又不能賣，因為是街道所有，隻能出租。
“兩位裏麵請！”羅老板很客氣地把項崢羽和蕭惠請進了他剛打掃好的辦公室。
裏麵依然是老式藤條沙發，其中一張已經有破洞了。
“羅老板，我們想租您這個地方，出個價吧？”蕭惠直接說道。
羅老板很客氣地泡茶，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來，請喝茶--”羅老板把泡好的茶端放到蕭惠和項崢羽跟前，“二位年輕有為，租下這裏打算做什麽？”
“打算做物業--”項崢羽剛開口，蕭惠馬上看了他一眼，搶過話頭說道，“打算開個培訓公司--”
項崢羽驚訝地看著蕭惠：怎麽能撒謊呢？
羅老板笑了笑，看了看項崢羽，又看了看蕭惠，“哪一類培訓？”
“各種培訓，家政，駕校，封閉式夏令營，都可以--”蕭惠隨口說道。
“嗬嗬--”羅老板笑了，“做這一類這裏是不是顯得偏了？”
“是有點兒，不過這個不是問題--”蕭惠說道，“您打算多少錢一年？”
老羅並不急於回答，想了想，說：“租金我們可以商量，不過我有個條件，希望你們能解決我們部分職工的就業問題--”
蕭惠一聽，馬上沉默了，沒想到老羅會提這個要求。解決就業問題是最棘手的，這是一個老廠的曆史包袱，最好不好接手，否則以後會有很多麻煩。
“沒問題！”項崢羽馬上說道，“多大年紀的職工？有多少人？”
蕭惠蹙著眉頭看了看項崢羽，怎麽能這麽草率呢？根本不看她的臉色行事。
“嗬嗬，都是四十多五十歲的老職工，在竹簾廠幹了半輩子，沒有什麽技術，現在找工作又比較難，如果你們能夠幫忙解決，我十分感謝！租金的事兒，可以商量--”老羅說道。
“行，沒問題！隻要身體好，能吃苦，就可以就業！”項崢羽毫不猶豫地說道。
做環衛工人，這個年紀的人正合適，年輕了還不行。
蕭惠不吭聲，一直看著項崢羽，她倒是要看看他怎麽和老羅談。
“我這裏占地麵積有近三千平米，建築麵積有一千平米，如果你們能幫忙解決十個工人的就業問題，一年的租金就算二十五萬吧，這是超低價了！”老羅說道。
二十五萬！項崢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蕭惠，比預期的高出五萬。
“羅老板，我們也是剛創業，希望您能給予最大的優惠，算是對我們的支持！您看二十萬一年怎麽樣？”項崢羽說道，“十個工人的就業絕對沒問題，我們租金可以兩年一付。”
老羅有些為難地看著項崢羽，沉默了一會兒，說：“二十萬太少了，做倉庫都可以租到這個價！我也不能太違背市場了，你就給二十二萬一年吧，兩年一付，怎麽樣？”
項崢羽看了看蕭惠，蕭惠沉默不語，由項崢羽去決定。
項崢羽想了想，不太忍心再和老羅講價錢了，他心裏對這個價位還是能接受的，畢竟地方有這麽大，主體建築也足夠用，可能再也找不到比這個更便宜更合適的地方了。
他看著蕭惠，蕭惠終於對他微微一笑，算是肯定了。
項崢羽喝了一口茶水，說：“行，就按您說的這個價，我們現在就簽合同！”
雙方很愉快地簽署了租賃合同，項崢羽把房產證複印件和合同收進了包裏，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回到車上，蕭惠笑著說：“哥，你太誠實太善良了，我們注冊物業公司的事兒現在一定要保密。另外，他說解決十個工人的就業問題，你不應該答應那麽爽快，應該看到人再說。環衛工不是一般性質的工作，十分辛苦，就怕這些人不能吃苦耐勞，這點上還是外來工好用--”
“嗬嗬，不怕，他們要是不適應會自動放棄，那就不是我的問題。”項崢羽笑道，“隻要能順利把房子租下來就行了，這是大事兒。”
“也是。”蕭惠笑道，“哥，還是你睿智，兩年一付和五年一付這區別可是大了很多啊！二十二萬一年也不貴，很值得！”
“嗬嗬，我也覺得是！”項崢羽高興地說道，“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兒了！”
“晚上我們慶祝一下吧！”蕭惠笑道，“麗晶酒樓我請你！”
項崢羽搖搖頭道：“昨晚一夜未歸，今晚我得回家看看兒子去，等全部手續都辦完了我們再慶祝吧！”
“行，聽你的！”蕭惠說道。
心裏卻還是有點兒小小的失落。項崢羽真是個二十四孝好爸爸，對兒子愛到了骨子裏。
“妞兒，我們來日方長--”項崢羽擁著她說，“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帶著兒子和你生活在一起，我的兒子就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這樣我們就有了一對兒子，多好啊！”
“嗯--我也希望！”蕭惠笑道，“我想他們一定能相處好！”
“是的，一起憧憬吧，那就是我們的幸福生活！”項崢羽無比神往地說道。
正在他陶醉在對未來的向往中時，他的手機響了，項軼童從學校打來的電話。
“爸爸，你怎麽還沒來接我？”項軼童委屈地說道。
項崢羽看了看時間，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周五，下午隻上一堂課，項軼童四點不到就放學了！現在已經四點半了！
“爸爸馬上就到！”項崢羽即刻說道。
“妞兒，趕緊回你公司，我得開車去接我兒子放學！”項崢羽著急地說道，“這小子已經等急了！”
蕭惠馬上發動車子開回去。
項崢羽下車的時候，蕭惠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哥，你得培養孩子的獨立自主能力，將來公司成立了，你會很忙的，不可能每天有時間接送他--”
項崢羽盯著蕭惠看了幾秒鍾，點點頭：“我明白--”
蕭惠的話有道理，可孩子才六歲啊，他有點兒不放心。
左梅整天貓在家裏任何事兒都沒有，卻不會到學校接孩子放學，頂多就是早上送一趟孩子。這個女人，從來不會為他考慮一星半點，總是認為他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哎！項崢羽在心底沉沉歎了口氣！
要想解放自己幹點兒事情，他這樣的狀態肯定是不行的，必須讓孩子學會獨立。
項崢羽決定，這周末帶著兒子擠公交車，讓孩子學會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開車來到學校，項軼童嘟著小嘴不高興，同學們早就回家了，就剩下他一個人站在校門口，腿肚子都站酸了。
“爸爸，你為什麽這麽晚才來？”項軼童不高興地問道，“連舒老師都回去了--”
“對不起兒子，爸爸今天有事兒，很忙--”項崢羽解釋道，“明天爸爸帶你坐公交，以後咱自己坐公交車上下學，好不好？”
“不好！我不要坐公交！媽媽說了，公交車上有小偷！”項軼童委屈地說道，十分抗拒。
“沒關係，小偷不會偷小孩子東西，車上會有警察叔叔抓小偷的，你不用怕！”項崢羽說道，“項軼童是男子漢，以後要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回家，這是一個男子漢必須做的事情！”
“我不！”項軼童固執地說道。
項崢羽無奈地看著兒子，“現在我們去奶奶家吃晚飯--”
“我不去！”項軼童再次抗拒道。
“奶奶在等你！你已經幾個星期沒有去看奶奶了！”項崢羽說道，“奶奶最疼童童了，天天都念叨你！”
“媽媽說不要隨便去奶奶家，放學了就要回家！”項軼童嘟著小嘴說道，“要是媽媽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讓她生氣！她根本不是個好媽媽！”項崢羽生氣地說道，項軼童這個倔脾氣就是跟了她，她還給兒子灌毒，實在是可惡！
“你不許說媽媽壞話！媽媽說你不是好人！”項軼童憤怒地瞪著項崢羽說道。
這一刻，項崢羽被項軼童的眼神給震撼到了！
他第一次在兒子的眼睛裏看到了對他的憤怒！那麽明顯那麽強烈！兒子居然會這麽看著他！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兒子才六歲啊！六歲！這都是左梅教育的結果！這麽快就有了如此強烈的反應！太可怕了！
“童童，你不能胡說！”項崢羽斥責道，“爸爸當然是好人，爸爸從來不幹壞事兒，隻幹好事兒！”
“不是！你昨天晚上沒回家，媽媽說你是去找那個狐狸精了！”項軼童依舊瞪著他說道。
項崢羽瞬間感覺自己的大腦被震碎了！兒子已經學得和左梅一樣的語氣！太可怕太讓人心痛了！
左梅啊左梅，你怎麽能如此教育孩子，你這是要害死兒子啊！你怎麽能把夫妻間的矛盾和仇恨延續到兒子身上，你的報複太強烈了！這對兒子來說是徹底的覆滅！
他強忍著心裏的憤怒，盡量平靜地看著兒子：“童童，別聽你媽媽說的這些話，她都是亂說的，是她自己胡思亂想，爸爸不是壞人，你一定要相信爸爸！”
“可是，你為什麽要和媽媽離婚？為什麽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項軼童看著他問道。
“……”項崢羽瞬間無語了。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該說的話，也根本不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問的問題！
左梅啊左梅，你這樣做太絕了！在兒子心裏種下仇恨的種子，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