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左梅終於停止了啜泣,房間裏變得十分寂靜。

項崢羽一直閉著眼睛,但是卻毫無睡意。

在這樣萬家團圓的日子裏,在所有的愛都應該歸巢的大年夜裏,他和自己的妻子,卻在經受著這樣“同居”的煎熬。

他不知道這個城市裏還有哪對夫妻像他們這樣,或許在那些依然透著燈光的窗戶後麵,都在上演著**的美好場景,唯獨隻有他,身邊躺著一個女人,心裏卻在想著另一個女人。

是啊,另一個女人。

蕭惠,你在哪裏?你是不是也像我想你這樣的想著我?你是不是能夠感受到我對你的思念?還是你真的已經把我忘記,或者身邊早已有了一個他?

項崢羽越想心裏越難受。

這樣的日子裏,思念的感覺顯得越發的強烈,內心的孤獨也格外的明顯,他試著給蕭惠發了一條短信,但是,對方卻沒有任何回音。

可能在她的世界裏,早已把他抹去了吧!不然她為什麽這麽冷漠這麽絕情?一離開就再也沒有了音訊?

“羽--”左梅弱弱地喊道,側過身看著項崢羽。

“嗯--”項崢羽沉默了一會兒,應答道。

左梅的聲音很輕柔,很軟弱的感覺,這句”羽”叫得項崢羽心裏有種無法言說的味道。

“還記得童童十個月的時候,我們一家在你部隊駐地的草地上玩耍,你給童童拍的那張照片嗎?”左梅緩緩說道,聲音依然很輕柔。

“記得--”項崢羽也輕聲說道。

他怎麽會不記得呢?那是他生命裏最快樂的日子,活潑可愛的兒子,高貴漂亮的妻子,每一天,他都沉浸在無盡的幸福裏。

那一天是周末,夏末初秋的南城正是最舒服愜意的時候。左梅給兒子穿上了帥氣的海魂衫,戴上了可愛的海軍帽,一家三口來到了草地上。

兒子正是滿地爬著跑的時候,到了草地上開始到處爬,高興得哈喇子都淌出了。項崢羽隨身帶著單反相機,給他們母子拍了不少照片。

為了抓拍到兒子單獨的精彩鏡頭,項崢羽一直跟在兒子身邊。小項軼童爬得很興奮,一會兒就把帽子給甩掉了,就在兒子繼續往前爬的時候,項崢羽抓拍到了童童手掌抬起剛要落在草地上的那一刻:童童微微抬頭,眼睛看著前方,滿臉笑容甚至可愛,尤其是那粉嘟嘟的小手掌,看起來十分有力量!

這張照片衝洗出來後,項崢羽給了一個十分有內涵的名字:千裏在掌!

表達了他對兒子未來的美好期待,也表現出小小童童的誌向!

這張照片是項崢羽最喜歡的一張,他把這張照片擺放在家裏最醒目的地方,客廳的茶幾上,每次看到,他就對兒子充滿了希望。

“明天,我們帶童童一起,再回你以前的部隊駐地去看看,好嗎?”左梅說道。

她想去那兒看看,看看過去他們一家住的房子,看看童童玩耍的遊樂場,看看他們曾經撒滿了歡聲笑語的地方……

項崢羽心裏一愣,他不想回那兒,那裏有他很多美好的記憶,但是,也留下了很多遺憾。已經從那兒離開了,他就不想回去了!

尤其是現在,他和左梅之間的關係到了這個地步,他更不想去那裏觸景生情,想起那麽多回不去的曾經。

曾經再美好,也已經回不去了。既然回不去,又何必再去尋找那些給自己添堵的過往呢?

“明天--大年初一,去逛廟會吧,熱鬧,好玩兒--”項崢羽說道,“帶你的父母一起去--”

“不,我就想回你以前上班的地方,回我們曾經生活的地方看看--”左梅幽幽地說道,“難道你就不想去看看你的老領導老戰友嗎?”

“我的老領導老戰友很多都已經離開了,他們也和我一樣,回到了他們的故鄉,現在的這些人,早已不認識我了--”項崢羽淒然地說道,“去了,有什麽意思?”

“不會的,一定還有很多熟悉的人在。”左梅堅持道,“你不是希望將來童童去部隊參軍嗎?現在正好帶他回去看看,讓他重溫一下軍營的記憶--”

項崢羽更加愕然了,左梅不是最反對讓童童參軍嗎?以前隻要說到參軍,左梅就怒不可遏,每次都是跳將起來對他破口大罵。今天居然主動提出將來讓童童參軍?這轉變太快了!

說實話,項崢羽現在是真心不想把兒子往部隊送了,雖然說部隊能鍛煉人,每個參過軍的男人,都有一種不同於其他男子的氣概,那就是軍人的威嚴鏗鏘之氣,是男人必須具備的氣質。

父親生前也對他提出過這樣的期望,希望將來童童能延續老項家的門風,到部隊去接受鍛煉,因為父親是在部隊成長起來的,項崢羽也是在部隊成長起來的,童童如果能繼續到部隊接受鍛煉,老項家的男人就個個是鐵骨錚錚了!

曾經項崢羽是這麽想的,希望兒子能走他們一樣的路。

但是,現在他不這麽想了。

他自己的經曆挫折讓他感受到了人生半途轉折的無奈和心酸。

退伍轉業是絕大部分軍人必須麵對的現實,可人到中年重頭開始,卻並非一件容易的事兒。

如果不是轉業,項崢羽也不會經曆事業上的巨大波折,不會遭遇婚姻中的如此不幸,更不會有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麵。

說到底,一切都是因為他曾經是個軍人,因為他的轉業而造成的。

當初如果他選擇留在南城,現在也隻能是一個普通的公職人員,沒有往日的風光。

就算是左梅和他之間沒有這些誤會,他們也隻能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而沒有部隊裏的那份榮耀。

所以,他不想讓兒子重蹈他的覆轍,他更不想左右兒子的未來。他希望童童將來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兒,過他自己想要的生活,隻要兒子快樂,他一定全力支持。

“童童不一定會喜歡軍營,他將來會有他自己的生活--”項崢羽說道,“睡吧,很晚了--”

說完,他側過身去,不想再和左梅說話了。

左梅卻很執著,依然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維中--

“明年是大年初一,我就這麽一個心願,難道你就不能滿足一下?”左梅繼續說道,“童童將來幹什麽我們可以尊重他自己的選擇,但是,明天我真想回去看看--”

項崢羽在心裏沉沉歎氣,左梅不知道哪根筋又抽風了!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項崢羽真不知道左梅怎麽突然間變成這樣了?對他溫柔又有情,這樣的左梅,在新婚初期他感受過,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現在,她突然間變得這樣,真的讓他有些無所適從的同時更有點兒忐忑不安。

他閉著眼睛,沒有回答左梅的話。

黑暗中,他的思緒卻早已飄回到那個生活了將近十年的地方,那個偌大的軍營,綠茵茵的訓練場,熱鬧的家屬院,還有古木參天綠樹成蔭的後山,都曾經是他們一家三口漫步追逐的地方,那裏有他們最美麗最歡樂的記憶……

左梅是想去找回曾經的記憶,想挽回他們之間的感情,想喚回項崢羽對她的那份炙熱!

可是,有些事情,過了就過了,錯了就錯了,無論你如何修複,都回不到過去了!

朦朦朧朧中,項崢羽進入了夢境。恍恍惚惚中,他看到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

“妞兒--”項崢羽馬上跑了過去……

此刻的蕭惠,正在j國多倫多,陪著兒子陽陽迎接農曆新年。

在海外的華人,也一樣過華國的農曆春節。

蕭惠帶著兒子購物,買了新衣服,買了很多年貨,回到她的表姨媽家裏,一家人準備熱熱鬧鬧地過新年。

她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了,小寶寶正在一天天長大,蕭惠期盼著孩子能夠健康平安地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和陽陽一起留在j國,陽陽就有伴兒了。

“媽媽,妹妹什麽時候出來?”陽陽撫摸著她的肚子期待地問道。

“還有七個月,妹妹就要出來和你作伴了!”蕭惠說道。

“可是,你為什麽說一定是妹妹,不是弟弟呢?”陽陽天真地說道,“我想有個弟弟--”

“嗬嗬,因為媽媽希望有個妹妹,當然,也可能是弟弟--”蕭惠笑道,“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陽陽都是哥哥,以後他(她)就會天天和你在一起,你可要照顧好他(她)哦!”

“媽媽,如果是弟弟,我能教他踢足球嗎?”陽陽仰起頭問道,他最喜歡踢足球了。

“當然可以!你們可以一起奔跑!”蕭惠笑道。

“可要是妹妹呢?她就不能和我一起踢球了!”陽陽突然有些失落。

“妹妹會給唱歌跳舞啊,妹妹會陪你一起剪草坪、澆水,和你一起講故事啊--”蕭惠撫摸著陽陽的腦袋說道。

“那好吧,我希望有個弟弟,也有個妹妹--”陽陽點點頭說,“媽媽,可以嗎?”

“嗬嗬,可以的,說不定就是弟弟和妹妹一起來喲!”蕭惠笑道。

“真的嗎?”陽陽天真地說道。

“嗯,有這個可能!”蕭惠也認真地點頭道。

“媽媽,我--我爸爸呢?”陽陽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