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事情平息之後,項崢羽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了。
這個點,他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回家?回哪個家?
自己的家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左梅帶著項軼童和她的父母一起回了南城,那個本來就讓他感到畏懼的家,現在更添了冰冷,回去也是孤家寡人一個,連兒子都看不到,回去幹什麽?
想了想,項崢羽還是決定不回去了。
可就在辦公室這麽對付一個晚上?辦公室裏沒有床,隻有沙發,如果就這麽在沙發上窩一夜的話,第二天一定腰酸背疼。
而且潁州的冬夜也是異常的寒冷,濕氣很重,在沙發上這麽睡著,對身體十分不利。
想來想去,隻有回媽媽家。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哪怕是到了項崢羽這個年紀,有個老媽媽疼著,也是格外的溫暖和幸福。
徐蘭早已在武建的護送下回了家。
樓上的宿舍裏,環衛工人也都睡了,整個公司大院裏靜悄悄的,孤零零的路燈伴著項崢羽孤零零的身影,在這個冬夜裏,顯得異常孤寂。
門衛看到他,都忍不住跑出來招呼道:“項總,您路上慢點兒開--”
項崢羽點點頭,心裏不由得一熱。
小夥子很精幹,武建帶的隊伍,確實不一樣。
坐上車,他打開音樂,車裏回響著那首熟悉的薩克斯獨奏曲《回家》--
每次聽這首曲子,都讓項崢羽有種柔腸百轉的感覺。他最喜歡聽這首曲子,因為這首曲子給人溫情的同時,又伴著點點的憂傷。
回家,多少人在渴望著回家,就像他一樣,心裏的夢裏的家園,總是在記憶中召喚著他;可是,又有多少人無家可回?又有多少人有家不能回?回家的感覺,就是這樣的讓人興奮,又讓人傷感。
他還記得自己和蕭惠一起在車裏聽這首曲子,蕭惠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聽著曲子靠在他的臂膀上,那暖暖的溫情的感覺讓他心醉。
他喜歡蕭惠對他有這樣的依賴,兩個人的時候,蕭惠在他麵前是那麽小鳥依人,什麽都聽他的,什麽都由他做主。她就是全世界最腦殘的那一個小女人,絲毫沒有女強人的姿態。
他最愛蕭惠的就是這一點,能把人生的角色拿捏得那麽恰到好處,家裏家外,都是完美女人。
在外,她是雷厲風行的蕭總,處事果斷,英明神武;
在家,她是溫柔如水的妞兒,撒嬌賣萌,溫情脈脈……
隻可惜,他現在隻能在夢裏回憶他們之間美好的過去,蕭惠如此躲著他,就是想斷了他們之間的感情,斷了他的念想!
到現在他都不明白,蕭惠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真是屈服於柯龍的**威,再也不敢和他在一起?可他們如此相愛,並且許諾了下半輩子永遠在一起,怎麽又能如此輕易放棄?
真愛是無懼任何阻力的,隻有不愛,或者是不夠愛,才會因為外界的幹擾和阻撓而放棄,難道蕭惠不愛他或者是不夠愛他?
不,一定不是這樣的!他對蕭惠的感情絲毫沒有懷疑,她愛他,愛得那麽炙熱,愛得那麽純粹!
可是,蕭惠,你為什麽要如此突然地消失?為什麽要把這份遲來的愛再拋棄在半路?
這麽做,難道你就一點兒都不難過?你就一點兒都不痛苦嗎?
為什麽我苦苦尋找,你卻連見一麵都不答應?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就可以想見,你為什麽就是不見?
為什麽?
項崢羽越想越無法理解,越想越覺得生氣!
他用力地拍打著方向盤,想發泄心中的憤怒不滿痛苦焦慮和不安!
可是,汽車頓時發生刺耳的汽笛聲,深夜的街道上,項崢羽都忍不住被自己的車子嚇了一跳!
他知道自己這又是走火入魔了,因為思念蕭惠而走火入魔。
一個人的時候,尤其在這樣的深夜,他想蕭惠,嚐嚐會想得難以入眠,也常常會想得淚流滿麵。
誰說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不知不覺開到了媽媽家的樓下,小區裏十分寂靜,幾乎所有的住戶都熄燈了,偶爾看到一兩個窗戶亮著,估計也是孤枕難眠之人正在經受著相思的煎熬。
項崢羽把車子停好,坐在車上靜靜地抽完了一支煙,然後才上樓去。
他輕輕地打開家門,盡量不吵醒媽媽,因為媽媽早就睡了。
走進家,玄關處的燈依舊亮著,媽媽每天都為他留著一盞燈,不管他回不回來。隻要他打開家門,家裏就是溫暖的,光亮的,媽媽在,燈會亮。
他輕輕地把鑰匙放在玄關上的盒子裏,然後輕手輕腳地脫去鞋子,正打算無聲地走到自己的房間裏,媽媽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羽啊,回來啦?”
項崢羽一愣,應答道:“媽,我回來了,你睡吧,太晚了--”
房門打開了,媽媽披著棉襖出來了,銀白的頭發在燈光下很是刺眼,每次看到媽媽這一頭白發,項崢羽心裏就會有種莫名的感傷,媽媽老了!
記憶裏,他小的時候,媽媽是留著一對又長又黑的大辮子!每天媽媽忙碌的時候,就把辮子綁在腦後,很隨意,卻十分美麗!那個造型,永遠定格在項崢羽的記憶裏。
沒想到歲月不經意帶走了媽媽的青絲,留給了媽媽滿頭的白發。
“羽啊,你這是剛回來?”媽媽睡眼朦朧地看著他,“餓了吧?”
項崢羽忍不住笑了,每次他深夜回家,媽媽問他的第一句話永遠是“餓了吧?”
估計在媽媽的印象裏,他就是項家最大的飯桶,什麽時候都吃不飽,什麽時候都覺著餓。
“沒,我不餓!”項崢羽說道,“我今天剛從沙南回來,公司有點兒事兒,已經處理好了,你睡吧--”
“出什麽事兒了?”媽媽再次問道,眉頭也蹙了起來。
“沒事兒,都處理好了。”項崢羽走過去,摟著媽媽的肩膀,“您回去睡吧,天氣冷,別感冒了!”
“我冰冷,我給你下餃子吧,今天剛包的!”媽媽說著就往廚房走去。
“媽,我真不餓。你還把你兒子當長不大的傻小子呢?那時候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現在你兒子已經是老男人啦,不會那麽容易餓了!”項崢羽笑著說。
“什麽老男人?在媽媽眼裏,你永遠都是孩子--”媽媽假裝生氣地看著他,“不許說自己老,有媽媽在,你怎麽會老?”
“嗬嗬,好,不老不老,我永遠年輕,老太太--”項崢羽笑道,“不,年輕的老太太--”
媽媽被項崢羽這話給逗樂了,睡衣也趕走了一半兒。
她拉著項崢羽的手在沙發上坐下來,盯著他看了半天,說:“這麽久沒回家了,在沙南累壞了吧?”
“不會,有很多人呢?又不是我一個人工作!”項崢羽說道,“你怎麽樣?還天天上班兒呢?”
“是,再過幾天就得給工人放假了--”媽媽說道,“過年你怎麽安排?童童的姥姥姥爺還在潁州嗎?”
“沒有,忘了告訴你,童童跟著姥姥姥爺回南城了,左梅也去了,我家裏那邊兒,現在是空的,一個人沒有--”項崢羽攤開雙手笑道。
“那你過年要去南城吧?”媽媽問道。
“我不想去--”項崢羽說,“公司這邊也走不開,沙南那邊的樓盤春節正是銷售旺季,我得過去盯著,潁州這邊也得正常上班,沒辦法放假。所以,我也不能休息--”
“大年那幾天總得歇著吧!”媽媽說道,“你也得給自己放放假啊!蕭惠呢?她在哪兒過年?”
項崢羽一聽媽媽提蕭惠就蔫兒了!
他現在最不想提到的人就是蕭惠!可媽媽似乎很關心她,每次見到他都要問蕭惠的事兒!
“媽,蕭惠不在潁州了,我已經好久沒見到她了!”項崢羽看著媽媽說道,難以掩飾自己內心的酸痛。
“去哪兒了?過年也不回來嗎?”媽媽不解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到處在找她,但她就是不見我,就是躲著我--”項崢羽雙手撐著腦袋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看著項崢羽痛苦的樣子,媽媽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傻兒子,她要是躲著你,自然有她的理由啊!她不想見你,你就是見到了她又能怎麽樣?別難過了,如果蕭惠會回來,她遲早都會出現的--”
“媽,你知道嗎?左梅最近好像變了一個人,開始和我說話了,態度也比以前好多了,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她以前是那麽冷漠孤傲偏執的人,從來對我就是冷冰冰的,幾個月都不和我說一句話--你說她是不是真的想通了,要挽回這個家挽回我們的婚姻了?”
媽媽吃驚地聽著項崢羽的話,許久點點頭,說:“左梅這麽做,說明她已經想通了,走出死胡同了!她還是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這個家啊!遠啊,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媽,我很矛盾--”項崢羽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痛苦地說道,“我對蕭惠承諾過,要和她走到一起,我不想食言,因為我真的愛她!我發現,她才是我真正要找的女人,她在我眼裏是近乎完美的,我無法想象,如果我今後的生命中沒有她,我將怎麽度過--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