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項崢羽坐在副駕駛,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看後麵的女人。
“大姐,怎麽稱呼您?”項崢羽把一盒紙巾遞給她,讓她用紙巾先捂住手,不要弄得後座上全是血,這可是蕭惠的車子,一直都保養得很好,車內纖塵不染,而且還香氣襲人。
“我姓邱--”女人不好意思地回道,抽出幾張紙抱住了傷口,“不好意思項總,弄髒你的車了--”
“沒事兒--”項崢羽說道,“那是你丈夫?”
“是,他也姓邱,我們一個村的--”邱大姐說道,“為了孩子讀書,我們隻好出外謀生,又沒有知識沒有技術,跟著老鄉一起在城外的村莊裏養豬--”
“幾個孩子?”項崢羽問道。
“三個--”邱大姐不好意思地說道,“頭兩個是女兒,就想著生個兒子--”
“三個孩子好啊!兒女多是福--”項崢羽感歎道,“你們這麽勤勞,以後你們的孩子一定會為你們爭氣,做個有出息的人--”
邱大姐一聽,感動得眼淚巴巴的。這是她來到這個城市三年聽到的最熱心最感動的話。
這三年,她所到之處,感受到的都是冷漠和鄙夷的目光,沒有人能瞧得起他們,更沒有人會關心他們,他們就是這個城市最邊緣的人群,沒有人在乎他們的冷暖,更沒有人關心他們的存在,他們每天在垃圾裏討生活,每天和垃圾為伴,過的是辛苦最髒的生活。
他們就像城外荒地裏的草芥一樣,自生自滅。
沒想到堂堂遠方建業的項總還能這麽看待他們這個群體,還如此關心她的傷痛,帶著她到醫院去包紮傷口。
“謝謝你,項總--”邱大姐感動地說道,“你是我在這個城市裏見過的最好的人--”
“嗬嗬--”項崢羽忍不住笑了,“以後你還會遇到很多像我這樣的人--”
邱大姐還想說什麽,車子已經到了潁州市人民醫院門口。
項崢羽帶著邱大姐來到了門診部。
這個點醫生都下班了,隻有值班的小護士。
小護士看到傷者是一個渾身肮髒的拾荒者模樣,也有點兒愛理不理的。
“護士,請給消毒包紮一下傷口--”小武對那個一直在玩電腦的小護士說道。
“掛號了嗎?”小護士頭也不抬地問道,“先掛急診號--”
“你這邊先處理,我去掛號!”項崢羽說道,“別耽誤了,不然傷口容易感染!”
小護士極其不情願,嘟了嘟嘴,看了看項崢羽,又看了看武建,很不耐放地說道:“到這邊來--”
小武陪著邱大姐到急診1室,項崢羽去掛號。
華國的醫院,收費永遠是第一位的,這點實在是讓人生氣。項崢羽邊走邊想。
他想到了自己住院的那些日子,那簡直就是燒錢,難怪像邱大姐這樣的人群不敢進醫院。
等項崢羽掛了急診號回來,護士正在給邱大姐消毒上藥。
傷口很長,也很深,小護士還算仔細,處理得很細心,終於給巴紮好了,並且建議打一針破傷風,再買點消炎藥吃,於是叫來了醫生開藥。
項崢羽讓小武去付費拿藥。
邱大姐趕緊製止道:“我不用打針的,也不用吃藥的,真的不用,這樣包紮就好了,這點兒傷哪用得著打針吃藥呢?”
“你們這些人啊,就是太大意!你這傷口很深,一定要打破傷風針,不然等到感染了就麻煩了!消炎藥肯定要吃,而且這一周都要堅持天天來換藥,不要下水,不要幹重活,直到傷口愈合--”醫生嚴肅地說道。
邱大姐被醫生這麽一吼,站在那兒弱弱地不敢吭聲。
她什麽時候這麽嬌貴過?以前也經常被割到手,就是自己隨便消毒一下,用創可貼貼一下就完事兒了,哪能這麽折騰呢?
這又吃藥又打針的,沒有好幾百塊錢肯定下不來,她哪有這個錢給項總啊!
“我,真不用了--”邱大姐小聲對項崢羽說道,“項總,我們,我們走吧!”
“不用擔心,醫生說怎麽做就怎麽做,來了醫院就聽醫生的--”項崢羽安慰道,“傷口確實不能大意--”
於是按照醫生的要求打了預防破傷風的針,又拿了兩盒消炎藥,這才算是妥帖了。
“送你回家吧?”項崢羽說道。
“不,還是回剛才那個地方,我得幫我男人把東西拉回去--”邱大姐說道,“謝謝你了項總,這個錢我以後一定還你,你把單子給我--”
“不用了,沒花幾個錢,以後要再翻揀這些,記得戴個厚點兒的手套,能夠保護一下手--”項崢羽說道。
邱大姐心裏很是感動和不安。
平白無故受人家的恩惠,她可是從來沒有過。這錢,她覺得自己遲早要還給項總的。
“那讓我看看單子吧,我想知道花了您多少錢!”邱大姐堅持道。
小武笑了笑,說:“四百多--”
項崢羽瞪了他一眼,繼而對邱大姐說:“這點錢別放在心上,今天也算我們有緣,讓碰到了,回去別下水,保護好傷口,明天你自己再去醫院換藥--”
“謝謝項總,謝謝!”邱大姐感激地說道,“項總,我聽很多環衛工人都說在你們那兒上班很好,提供食宿,工資也增加了,我想,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到你們那兒去工作,幹什麽都行,可以嗎?”
項崢羽沒想到邱大姐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想了想說:“你不幫你男人一起養豬了?”
“唉,今年養豬很不穩定,豬肉價格下跌,我們這樣的小養殖戶又沒有國家補貼,很難賺到錢,我想讓他一個人去養,我另外出來賺點兒錢,這樣也還能有點兒保障--”邱大姐說道。
項崢羽心裏真是為這個女人的勤勞而感動。
看邱大姐這年紀,應該不會超過四十歲,可卻是一臉的風霜,雙手也粗糙得根本不像女人的手,她這模樣,從外表上看,絕對能當蕭惠的媽媽。
同是女人,同在一個城市生活,命運卻是天與地的差距,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底層勞動人民的生活真是不容易!為了孩子,為了家庭,女人也和男人一樣,什麽粗活累活都幹,這樣的女人真正值得同情也值得敬佩!
麵對生活不屈服,麵對苦難不放棄!這是華國絕大部分農民工的選擇!也正是這些人,為城裏人蓋起了高樓大廈,為城裏人提供了便捷的生活,讓我們的城市變得更美好--
可是,發達了的城市和富裕了的城裏人,卻從來沒有把這些人當成市民,政府也很少關愛這群人。
這是不應該的,也是急需要改變的!
項崢羽決定,從他的遠方建業開始,從他自己開始,他要多多關愛關注這群人,讓這個城市最邊緣的人群也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的溫暖--
“好,你回去和你男人商量一下,等你的手傷好了,可以到遠方建業來找我--”項崢羽說道。
“謝謝項總!您真是個好人!”邱大姐再次無比感激地說道。
把邱大姐送回到鼓樓區垃圾中轉站,項崢羽決定再去其他街道轉轉。
接著又來到了其他幾個垃圾轉運站,看到的情況和鼓樓區影劇院後麵的一個樣!
這座城市,究竟有多少人在靠著淘垃圾而生活?項崢羽不得而知。
但是今天的所見,卻是讓他的心情很沉重。
像邱大姐這樣在翻揀垃圾的時候受傷的事情絕對不是偶然。
因為垃圾不分類,所以什麽樣的垃圾都混雜在一起,再加上很少有人會有那樣的公德心,把破損的玻璃金屬什麽的用專用的厚紙片包起來,那麽這樣傷及無辜的事情也就一定會經常發生。
這讓項崢羽想起了自己曾經看到的一篇文章。
大意說的是一個留學生剛到法國住在房東家的經曆。留學生在出國前也很認真地學習和了解了法國的生活,到了房東家,盡量的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給自己的丟臉也不給華國人丟臉。
可是,住下來才三天,他就莫名的被房東給驅逐了!原因就是因為他隨意把打碎的玻璃杯放進了垃圾桶!
法國老太太很嚴肅地告訴他:“你是一個沒有愛心沒有公德心的人,我們不願意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
這就是來自細節的關愛。華國人最缺的就是這樣的公德心和對他人的關愛。
今天看到這一切,讓項崢羽堅定了一個決心:不管付出多大的精力和時間,都必須要推行垃圾分類,從垃圾分類做起,讓潁州這座城市變得更美好,讓這座古城充滿關愛和溫暖!
他知道,推行垃圾分類可能還要投入巨額的費用去進行宣傳,前期還要進行引導,配備分類的垃圾袋和垃圾桶,真要執行起來,不是靠遠方建業和他個人的努力就能成功的,這需要有關部門的支持和配合,需要大力的宣傳和推進。
項崢羽在辦公室來回走動,他很想和蕭惠商量一下,接下來他們應該怎麽分步走?要得到政府的支持,他應該去找誰?
可是,蕭惠卻不知道在哪兒?難道她真的就這樣撒手不管了?她怎麽能這樣呢?
項崢羽又試著撥通了蕭惠的電話,結果還是轉接到了徐蘭的手機上。
“項總,您有事兒?”徐蘭還是這句話。
“當然有事兒!”項崢羽沒好氣地說道,“蕭惠究竟去了哪兒?為什麽還不接電話?我有急事兒要和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