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歐冶的秘密
歐冶站在橋上,斜靠著橋欄,眼睛望著水麵發呆。
今天,是他來這裏一個月的日子。他原本以為,在這裏,天最多也就呆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沒想到,他這一回來,幾乎就不能離開了。
離開島城之初,他曾經跟陳亮說過,在他沒有回去之前,不要打開‘死亡之吻’的配方盒子,‘死亡之吻’這種酒的調配,一定要等他親眼看著的時候,再進行。這當然是為了陳亮好,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這‘死亡之吻’,也是他的一個心結,一個願望。不能親眼看著‘死亡之吻’被調製出來,對歐冶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遺憾。
然而他,差一點食言了。
回到老家之後,他第一件事的確是在故紙堆中尋找他記憶中的,記載著‘死亡之吻’來曆的那本書。隻是在那本書被找到的時候,他也接到了一個關於他禁足的命令。
歐冶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但並不表示沒有親人能挾製他了,相反,是能管他的人更多了。
是家族培養了他,所以,他的整個人是屬於家族的。
歐家的人認為,那一次的冠軍得主原本就應該是歐冶,而歐冶,讓他們失望了。丟失了‘死亡之吻’的所有權沒有什麽,但他們生怕,歐冶連最基本的鬥誌都喪失了。
他竟然會想著幫自己的最大競爭對手,幫他一起調配‘死亡之吻’,這讓歐家的人。非常不能理解。競爭對手固然不是敵人,但競爭對手絕對不應該是朋友。而歐冶手裏拿著的,他偷出來的那本書,本就是歐冶的秘密。即使是朋友,也是不能共享的,何況歐冶,竟然是想將它交給他的競爭對手,不是朋友的陳亮。
歐冶被家裏人禁足,一直到陳亮打電話來通知他,柏淩來了。
沒有連他的對外聯係都斷絕,是家族對他最後的信任。在電話裏。不知道為了什麽,歐冶選擇了對陳亮隱瞞了真相。
在他的心裏,陳亮其實不僅僅隻是一個競爭對手。是他犯了不可以原諒的錯誤,竟然把競爭對手當成了唯一的朋友。
錯誤是因他而起。也應因他結束。歐冶在電話中沒有把一切說道最絕望的程度,是因為他的心裏,很清楚地知道,他會從家族中離開,當然。離開的時候,也會帶著那本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書。
陳亮也是把他當成朋友的,在陳亮打電話來提醒他小心柏淩的時候,他就已經完全明白了。
而柏淩……歐冶終於動了。他伸手向水麵上扔出一塊小石子,小石子在水麵上跳了兩跳。激起了一串水花後,慢慢地沉入了水底。歐冶的目光隨著水花的跳躍。繼續想著,在這裏,即使是柏淩,也不可能傷害得到他。
柏淩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調酒師了。這一點,歐冶在陳亮給他的電話中可以明顯的感覺出來。可陳亮不知道的是,他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調酒師,他的家族,卻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調酒家族。
這一點,也許正和柏淩的情況相反。
如果他在帝都或是在島城,那柏淩於他而言,就是無法抗拒的存在,但在這裏,在他的家鄉,柏淩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隻是這一點,他不想讓陳亮知道,更不想讓柏淩明白。
他想來,那就來吧,但如果他想在這裏對他做什麽,那他,就要讓柏淩嚐一嚐他的厲害。
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在接到陳亮的電話之後,有一段時間了,他並沒有見到柏淩的蹤跡。
陳亮,是不會騙他的。這一點,歐冶堅信。那麽,柏淩既然已經來了,他會在哪裏躲著呢?又為什麽沒有出現呢?他每天都在大街上招搖過市,也在像永福橋這樣僻靜的地方故意逗留,都沒有把柏淩引的現身。
難道柏淩,真是屬耗子的不成?他敏銳的直覺,讓他知道,在這裏接近歐冶,是一種危險嗎?
如果不是陳亮來的第二個電話,歐冶或許還會在這裏等下去,把引誘柏淩現身,當成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個樂趣,但是,他終究有了離開的機會,又怎麽會再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柏淩的身上。何況,如果他沒有料錯的話,柏淩此刻,一定也接到了消息,或許他們三個人,這一次,會在帝都重逢。
國際調酒大賽嗎?歐冶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起來。上一次,在全國的調酒師大賽上,他沒有機會跟陳亮一較高下,當然,那是因為他跟陳亮達成了默契,但不能正麵對決,對他們兩個人而言都是一種遺憾。而這個遺憾,終於有機會彌補了。
今天早上,他被他的大伯叫到了他的房間,把他的身份證,調酒師資格證等能證明他身份的證件全部還給了他,並默默地遞給他一個信封。
信封裏,有一張車票和一張機票。車票是從這裏到省城的,機票,赫然就是從省城到帝都的。
在看見這張機票的時候,歐冶就什麽都明白了。
這是家族對他的一個考驗,或者說,是一個期望吧。他們希望他,能夠在這一次的大賽中拿到好成績,把在全國調酒大賽上的遺憾彌補回來。這不但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整個家族的利益。
有些時候,人不是隻為了自己活著的,比如歐冶,又比如柏淩,甚至就連陳亮,也不可能完全為了自己隨心所欲的生活,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顧忌的東西,也許是一個家族,也許是幾個人,還也許,隻是一件東西,一個信念。
帝都,是一定會去的,隻是這一次,他不僅僅是為了陳亮。不僅僅是為了‘死亡之吻’,甚至不僅僅是為了自己……
歐冶把目光從水麵上收了回來,眼角的餘光,有意無意地看了看旁邊的小樹林。拍了拍兩手。轉身向橋下走去。腳步堅定,再也沒有回頭。
在他走下永福橋一百多米遠之後,小樹林中,突然走出來一個人,那個人遠眺著歐冶的背影,唇角泛起一絲冷笑。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歐冶怎麽也等不到的柏淩。
柏淩早就趕到了這裏,這幾天。他不過是一直沒有出現罷了。
答應巫十三,到這裏來把歐冶帶回帝都,是柏淩的無奈之舉。如果他可以選擇,他寧肯是自己。成為被葳葳選中的,解開‘死亡之吻’秘密的人,但是可惜,葳葳和巫十三,選中的人並不是他。
在來這裏找歐冶之前。柏淩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是一個很有家族集體意識的人。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自私的,從知道自己的父母死於自己叔叔手中的時候。就變的自私了。可他卻並沒有想到,自己也有不自私的一麵。
如果他是自私的。他不是沒有辦法改變葳葳和巫十三的決定。因為,既然巫十三派他來找歐冶。他能把歐冶帶回帝都,也能讓歐冶這輩子再也進不了帝都。他相信,就算是事後,巫十三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也是拿他無可奈何的。畢竟,一個三級的九黎戰士,對真個九黎來說,意義重大,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可是,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按照巫十三的命令,把歐冶好好的帶到帝都去。
不毀掉歐冶,也算是他為九黎做的第一件事吧。柏淩並不知道,正是因為他這一次的決定,他才逃脫了被歐家報複的噩運,他難得的一次不自私的結果,正是救了他自己。
“不用我抓他,這一次,看來他要自己回到帝都了。”柏淩自言自語地說:“既然他也已經準備好了參賽,我也該回去準備準備了。”
今天,柏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是因為他接到了巫十三的通知,讓他回去準備參加國際調酒大賽。這個消息,讓他倍感意外。
他不是已經被放棄了嗎?至少,在調酒這方麵,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放棄的很徹底的一個。可是現在,好像事情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糟糕。
讓他準備參賽?這意思是說,如果他在這次的比賽中能夠取得好成績的話,‘死亡之吻’的第二個人選還未必就是歐冶,很有可能就是他了。這可是一個讓柏淩振奮的消息。得到‘死亡之吻’,是包括他在內的,所有調酒師的共同心願。
陳亮會以什麽酒品參賽呢?就連歐冶,看上去好像也充滿了必勝的信心。柏淩若有所思地看著永福橋下平靜的水麵,他,該用什麽辦法,才能在這一次的大賽中脫穎而出呢?
……
真真是在第二天才知道,付印又回到高家來的。
王芷蕙一大早就來找真真,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而真真在聽到這件事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付印應該是接受了新的任務,才會又冒險回到高家來了。他的新任務是什麽呢?真真垂頭沉吟了一會,把目光投到了在一邊坐著的白蕊的身上。
“這個假水清揚這一次回來,目標有可能是你。”真真說道。
“我?”白蕊一臉茫然,她跟這個假水清揚並不認識,也沒什麽交集,他的目標為什麽竟然會是她?
“其實也不是你,而應該是你手裏的碧玉法杖。”真真微笑。
“你的意思是說,殷天他們開始懷疑陳亮了嗎?”王芷蕙和白蕊同聲問道。
“沒錯,我想過了,如果我是殷天,也會把像這樣的人派到我最急切想知道的事情上的,你們想一想,殷天他們,現在最急切想知道的,是什麽?”真真問道。
“碧玉法杖的下落。”王芷蕙和白蕊一下子都明白了。對殷天來說,他的夫人葳葳,無疑就是他最關切最重要的。而對於葳葳來說,任何事物,都不會比九黎的祖器,碧玉法杖的下落更重要。
“可是他們為什麽會突然懷疑陳亮?不是說,他們懷疑是獵門做的麽?”王芷蕙皺了皺好看的眉毛。
“我派出去的眼線的確是這麽說的。他們在丟失碧玉法杖後,第一時間,趕去了獵門長老所住的別墅,在裏麵有一段時間。才離開的。這不就是他們懷疑獵門的明證麽?”王芷蕙接著說道。
“你說的沒錯,他們一開始的確是懷疑獵門的。”真真說道:“隻不過,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他們完全打消了對獵門的懷疑。而把懷疑,全部放在了我們的身上。”
“所以,他們讓這個假水清揚繼續回到我們這裏,就是為了要找到碧玉法杖了?”白蕊問道:“可是他們為什麽不用對待獵門的方法,直接上門來討要呢?以殷天和夏東門的實力。再有九黎從旁協助,他們應該不會對我們這個小小的留步俱樂部,有所顧忌吧?幹嘛要這麽費力氣,派個人來盯著我們呢?”
“就是這一點讓人覺著奇怪啊。”真真點頭:“他們這麽做。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至少他們現在,還不希望跟我們徹底翻臉,這麽偷偷地盯著我們。隻不過是一種消極被動的態度,是想確定,他們懷疑的事情,是不是事實罷了。”
“不想跟我們翻臉?”王芷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就好辦了啊。既然不想跟我們翻臉,那我們就主動了很多。不如就給他們演一出戲,讓他們對碧玉法杖的下落更摸不著頭腦豈不是更好?”
“你有什麽想法?”真真把目光轉向王芷蕙。
“他們既然隻知道。碧玉法杖是被一個看不見麵目的人突然搶走的,那就讓這個人,再次出現好了。”王芷蕙眼神中,有狡黠的光芒閃過:“正主兒出現了,難道殷天他們還會死盯著我們不成?畢竟,這個假水清揚,可是知道陳亮已經閉關的消息的。”
“陳亮閉關,自然不可能出現在外麵,而如果有人,拿著碧玉法杖出現在高家之外的地方的話,殷天他們自然也就會排除對陳亮的懷疑了。就這麽簡單。”王芷蕙幹脆地說。
“殷天他們會上當嗎?”白蕊有些懷疑地問:“這麽簡單的計策,能騙得過殷天他們嗎?”
“正因為簡單,所以才容易見效。”王芷蕙自信地說道:“殷天和夏東門這樣的人,往往都會把事情往複雜裏想,越是簡單,對付他們就越容易,不信,咱們試試看。”
“就這樣吧。”真真做出了決定:“雖然我們並不怕殷天和夏東門,但以他們的勢力,再加上一個九黎,真要是翻了臉,也夠我們應付一陣子的。現在陳亮,必須全力為國際調酒大賽做準備,我不想有什麽其他的事,影響到他。既然殷天和夏東門甚至九黎都不願意跟我們正式翻臉,我們就照芷蕙說的做,就算不能完全騙過殷天和夏東門,但讓他們迷糊一下,擾亂一下他們的視線也是好的。”
真真頓了頓,接著說道:“何況這個假水清揚,我看到就覺得討厭,好好的自己不做,偏偏要去當別人,就算作弄一下這個人,我也會支持芷蕙的意見的。”
“謝謝真真姐的信任。”王芷蕙得意地一笑,衝著白蕊問道:“那你呢?同意我的意見嗎?我的計劃,少了你,可是完不成的。”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當然也同意。”白蕊的眼神看向真真,壓根不瞟王芷蕙一眼,說道:“我聽你的。”
“哼。”王芷蕙的鼻中,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再轉過臉來時,臉上的不屑又都換上了甜蜜的笑容:“那我就開始布置了哦,兩位姐姐,可要委屈一下,聽我的安排了。”
……
付印在自己的房間裏,仰麵躺在床上,頭枕著自己的兩臂,兩眼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直愣愣地發呆。
整個高家,對他的離開和再次出現好像都沒有什麽異常的態度,似乎,沒有一個人開始懷疑他。
可他的心,從再次踏進高家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停止過恐懼。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從外表上看起來平靜安逸的高家,總會讓他說不出的心驚肉跳。
其實,以他對高家的這些人的了解,就算是他們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也不會對他做出什麽事情來。這些人可能對他的傷害,甚至應該還不如殷天的暴怒會造成。可他偏偏就是會感覺不安,這種不安,遠甚於麵對殷天和葳葳時的局促。
付印歎了一口氣,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開始梳理自己的思緒。
他這次回來的任務,有兩個,一個是弄清楚碧玉法杖是不是在高家,陳亮的手裏,另外一個任務,就是想辦法弄清楚陳亮的參賽酒品。
這兩件任務,如果一定要分一個難易的話,似乎,查明碧玉法杖是不是在高家更容易一些。畢竟,陳亮已經閉關,除了真真,似乎全高家沒有第二人能夠見到他,想弄清楚他準備用什麽酒品參賽,在這一段時間內,根本就不可能。
但碧玉法杖不一樣。付印的眼中精光一閃,這件寶物,如果真在陳亮手中的話,哪怕被他藏了起來,也應該還是有跡可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