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夢
疼，這是陳亮醒過來時，唯一的感覺。
心疼，頭疼，四肢百骸、每一塊肌肉，全部都疼。全身的血液，好像變成了一條條毒蛇，在血管中左衝右突，好像想要衝出體外，使得他全身的血管漲痛難忍。腦海裏，卻像有千萬根根極細的刺，略微一動，整個頭都像是要爆裂開來。
“真真……”
陳亮從地上爬了起來，四下裏看了看，咬著牙使勁搖了搖疼得渾渾噩噩的頭，想起剛才的一切，空虛和失落，幾乎要把他整個人吞噬。
真真被抓走了，甚至連分身都沒有留下。這個空間裏，隻剩下他孤孤單單一個人。人，可以與神爭嗎？陳亮仰頭向天，強忍著，不讓眼中的淚落下來。
要說他不後悔那是假的。如果，他當初放真真的本體回去，至少現在，還有器靈分身能一直陪著他。可就是由於他的自私和狂妄，他所擁有的一切，才會失去的那麽完整，除了回憶，他一無所有。
他，還是那麽渺小，在女媧的麵前，他連抗拒的資格都沒有。他還記得，他曾經對真真說過，無論誰要阻止，他都不會放開握著她的手。到了現在，他才知道，他當時的承諾是多麽可笑。天與地的距離，不是他一句話或者一個決心，就可以逾越的。
疼，更疼了。
陳亮覺得全身的血液這一會兒就從毒蛇變成了海洋，在他的體內咆哮著，奔騰著，反複衝擊著他每一寸血管，想要掙脫血管的束縛衝出體外。他的血管突突地跳著，繃緊如同一根隨時可能崩斷的弦。
是不甘嗎？陳亮的唇邊溢出一絲苦笑。在他吞噬掉夢境空間裏的陳亮之後，他就知道，他已經把對真真的愛融進了骨髓和血液中，這痛苦，不僅僅屬於他。
“真真，等我，我會把你救出來的。”
陳亮握緊了拳頭。身為螻蟻，那又如何？他還是神使不是嗎？這個空間還屬於他不是嗎？完成了任務，他還有最終的獎勵不是嗎？那就是說，他至少，還有一次麵對創世神的機會。創世神就一定是無所不能的嗎？他不信！至少，創世神也不能斬斷他對真真的愛。
不知不覺，陳亮走進了酒塔。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還留有真真的影子。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動，那麽鮮活的浮現在他的眼前。她沒走，她的心還在他的身上，所以，在他身邊，她無處不在。
可是，為什麽還會疼？陳亮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心髒。那裏，很痛很痛。痛苦，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一波剛剛退去，一波卻又襲來。
陳亮茫然地四下看著，看著酒架上一排排的酒，慢慢地走了過去，慢慢地抓起一瓶酒，打開，一仰脖，把酒瓶裏的酒灌進肚子。那股辛辣，嗆出了他的眼淚。對，不是他哭了，那淚，隻是因為這酒。
一瓶接著一瓶，淚，也不斷得被嗆了出來。直到陳亮的意識逐漸模糊，他好像看見了真真燦爛的笑臉。
陳亮閉上了眼睛。所有的痛都已經感覺不到了。他隻覺得全身暖暖的，好像又躺進了真真的懷抱。
“你還在，真好！”在陳亮徹底失去意識前，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
林子昊的家裏。閣樓上。
林子昊實在很鬱悶。他想不通，為什麽島城已經有他和華叔在了，上麵還要再把方子軒派過來。方子軒也還罷了，居然連影子殺手也跟著來了一個。來就來吧，這兩個人，還不是一起來的，竟然還要分成兩撥。
閣樓上，一片黑暗。
林子昊站在黑暗裏，唯一亮著的，就隻有他的那雙眼睛。他看不到影子殺手，這並不奇怪。他自然知道，影子殺手是不能讓人看見的，看見影子殺手的人，通常，都隻有死。
“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行蹤。包括，方子軒。”黑暗中，這句話也不知是從什麽方向傳來的。飄忽冰冷，讓人忍不住心底發寒。
“是！”林子昊並不願意多跟影子殺手說話。在他看來，他們這些影子殺手，每一個，都如九幽之下的厲鬼，沒感情也就算了，甚至連人性都沒有，實在很難讓人生出親近之心。
“你去吧。”一句話之後，還沒等林子昊反應過來。一道勁風，直擊在林子昊的胸前，把他打得後退幾步，直退到了門外。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靠！”一向溫文儒雅的林子昊也忍不住低罵了一聲。他搶著去投胎嗎？竟然連讓他自己走出來的時間都不給。
林子昊一退出閣樓，立刻，有幾點鬼火一樣的光團亮了起來。
幽幽跳動的光芒下，還是靠著牆壁，一道影子緊貼在角落中，一動不動。
急著把林子昊趕出去，並不是他喜怒無常。而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觸到了一點異常的波動。那是陳亮那邊傳過來的訊息。上一次，他雖然沒能殺了陳亮，但所幸，他在他的意識深處，還留下了一道他的烙印。
機會，轉瞬即逝。雖然他不明白是什麽事觸動了陳亮的意識，讓他的意識薄弱到隨時可能碎裂的程度，但他卻知道，要殺陳亮，這是最好的機會。
上一次是他大意輕敵，這一次，同樣的錯誤，他絕不會犯第二回。
“入夢！”影子殺手在心裏暗念了一句，他的身體，慢慢化成了一道灰白色的霧氣，霧氣，也慢慢變淡，慢慢散去。
誰也沒有發現，在留步俱樂部的二樓，陳亮的臥室裏。一道若有若無的灰白色霧氣飄散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過了很久，那些白色霧氣慢慢凝聚，凝聚的霧氣，慢慢又變幻成人的形狀。
影子殺手並沒有找到陳亮，逼得他不得不在這間明明空蕩蕩卻能感受到陳亮的屋子裏現身。不能直接入夢，或者會對他的刺殺行動造成一定的影響，但，這並不足以讓他的行動失敗。影子殺手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吐了出來。
吐出來的血，並非是紅色的，而是如同翡翠一般的綠。碧綠的血珠在空中化成血霧，影子殺手的身形再次暗淡，灰白的霧氣驟起，與綠色的血霧，融合為一體。
沒有實體，身體不能入夢，那麽，就隻能以魂魄入夢。雖然魂魄入夢很危險，甚至可能被夢境的主人反噬，但他值得賭一賭，因為他能感受到，陳亮此刻的意識，實在是太弱了，弱到，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