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進了院子,用了些晚膳,沈雲歸顯然是心情有些不好,又開始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被沈東籬製止了。
“父親,明日一早你還要去當武術先生,別喝太多了。”
沈雲歸眼睛一瞪,“你管老子?老子是你爹,少管我!”
“《弟子規》有言:親有過,諫使更,怡吾色,柔吾聲,諫不入,悅複諫,您雖然是東籬的父親,但身為兒女,雙親有過,亦當勸諫,方為孝道!”
自從沈雲歸承認了沈東籬的身份,她的膽子就變大了,更對沈雲歸有了解,他雖然看著凶,但絕不會無緣無故動手打人的。
果不其然,沈雲歸又瞪了沈東籬幾眼,抬起手作勢要打人,見沈東籬動也不動,最後隻能無奈放下。
“好好好,你現在是越來越猖狂了,不把老子放在眼裏。”
沈東籬眉眼帶笑,“女兒就是太擔心父親,喝酒傷身,父親日後喜歡,小酌幾杯就好了。”
“真是個小管家婆,比當初你娘還嘮叨!”
沈雲歸無奈地嘮叨了幾句,最後竟然真的乖乖回屋裏睡覺去了。
次日一早,用過早飯以後,沈雲歸就去縣城做武學師傅了。
沈東籬和汀蘭兩人照舊蹲了一個時辰的馬步,然後就背著鎬和鋤頭往地裏去。
七月份的麥子開始陸陸續續地要成熟了,但雨水也開始多了,沈東籬想趁著小麥收割之前,將家裏的田地邊緣弄些溝渠。
這樣可以讓水順著溝渠流出,免得收割小麥的時候得太過泥濘了。
誰知道才出門走了不遠,就碰見明水村的王嬸,她身邊跟著頭發有些半白的村長和他媳婦楊翠翠,“東籬丫頭!”
“王嬸?”
沈東籬趕緊走了過去,然後看著村長和村長夫人,“田爺爺,田奶奶。”
“我們正說要去你家找你和你爹呢,這不巧了。”
王嬸是真喜歡沈東籬這丫頭,笑得慈愛,“這不是之前宋秀芝回娘家了嗎,當初她害你的事兒就一直沒處理。”
“昨兒縣城處置了崔員外和縣令,她娘家害怕了,今兒一早就將人給送回明水村了,所以田叔和田嬸兒過來問問,你和你爹想怎麽處置這個宋秀芝?”
“是不是真把她趕出村子?”
聽到這話,沈東籬下意識地看向田村長和田夫人,心中多少明白些了,要是村長真想把周家娘子趕出村子,就不會說過來問問她和父親怎麽想了。
田村長這次過來,還特意帶了王嬸兒一起,擺明是讓王嬸兒當說客的,想要讓她和父親退一步。
但憑什麽?
沈東籬不願意,當初她險些受辱,難不成就這樣算了?
更何況這是她父親給她討公道,她更不能給父親拖後腿。
如此想著,沈東籬微微一笑,假裝聽不出弦外之音,“我父親一早就去縣城了,他在城裏找了個活兒掙錢。”
“至於周嬸兒的事情,我一個小孩子也弄不明白,還是等我父親回來再說吧,讓田爺爺和田奶奶白跑一趟了。”
“等我父親晚上回來,我讓他去您家。”
田村長聞言,多看了沈東籬兩眼,十幾歲的年紀,臉龐尚且稚嫩,還一副懵懂的表情,便也不好再為難。
“那行,等你爹回來,讓他去田家找我,鄰裏鄰居的,得饒人處且饒人。”
“田爺爺慢走。”
沈東籬臉上依然掛著乖巧的笑,目送著田村長和田夫人離開。
這次王嬸兒才忍不住開口,“東籬丫頭啊,這次你可能得受委屈了,那周家不是從崔家得了幾十兩銀子嗎?”
“為了宋秀芝,給村長家送了五兩過去,這次村長怕是要保她了。”
聽到王嬸兒的話,沈東籬便明白怎麽回事兒了。
縣令收銀子,三千一條人命,如今到村長這兒,收了周家五兩銀子,也打算息事寧人,都是一樣的。
“多謝王嬸,我會告訴父親的。”
王嬸兒點了點頭,“嗯,你們心裏有數就好,住在明水村,有時候該忍就忍忍吧。”
“對了,你爹昨天心情咋樣?我太忙了,都忘了昨兒是你娘的忌日了,他沒喝多了耍酒瘋吧?”
“我娘忌日?”
這次輪到沈東籬震驚了,“您說昨日是我母親忌日?”
可昨日也不是她生辰啊?
沈東籬的生辰是九月二十五日,傅玉珠和她在生產那天被抱錯,生辰自然也是九月二十五日。
父親說母親是死於難產,那母親的忌日不應該也是九月二十五日嗎?
怎麽會是昨日?
王嬸兒見沈東籬愣住,忙將手在她麵前晃了晃,“你爹不能打你了吧?不應該啊,當初玉珠在的時候,他發酒瘋也沒動手打過人啊。”
沈東籬趕緊搖了搖頭,“沒有,我父親昨日睡得很早,沒喝多少酒。”
“不過王嬸兒,你能跟我說說我母親是怎麽過世的嗎?”
“你爹沒說?”
王嬸撓了撓頭,“還不就是難產,當初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血崩,產婆當時也止不住血。”
“老沈當時手裏頭還沒銀子,到處找村子裏人東拚西湊借錢請大夫,活生生耽擱了。”
沈東籬聞言,頓時皺眉,“王嬸兒,您說我母親生產的時候,是在明水村生的嗎?”
“對啊。”
王嬸兒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沈東籬,忽然頓住,“啊,我說的是後來,她生你的時候沒死。”
“後來…後來又懷了一胎,生你弟弟還是妹妹的時候死的,一屍兩命。”
見沈東籬表情將信將疑,王嬸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額,當初你娘生你的時候,不在明水村,他倆當初還沒搬來呢。”
“可是王嬸兒,當初我剛來的時候,你說我父親和母親是十五年前搬來的,我如今才十一,過幾個月也才十二。”
王嬸兒:“……”
“哎呀,我家的雞還沒圈,東籬丫頭,嬸子先回去了,不跟你聊了。”
沈東籬看著背影倉皇的王嬸兒,心中的疑惑頓時越來越大,她看向身邊的汀蘭,“她有事兒瞞著我。”
汀蘭點頭,“我也覺得,可她到底有什麽事兒瞞著姑娘?姑娘母親過世難道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