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相親都碰到那小子

“恩,棗樹和梨樹的保暖工作注意做好。這事情老張他們拿手,再有什麽問題就電話問我。”

“離過年還1個月,1月你們就回家去,工資記得給工人都結好了,別少了。”

“到時候留意幾個人看園子,誰願意過年加班就給六倍工資。”

“行,我對你放心――”

“屠叔叔叔!快來看我捉的蟬蟲!”

屠微頭一扭,遙遙看向遠處撅著屁股在樹叢裏扒著的小菜頭,“來了――”

屠微匆匆對電話那頭又交代了幾句,把手機揣口袋裏,邁開大步往小菜頭走去。

這片柚子樹林是屠微他老爹種下的,當年春天埋下小小的種子,曆經十多年的歲月,種子變成了粗幹長條的大家夥。一棵棵,有兩個屠微那麽高,一排排,像親兄弟一般落著戶。

屠微記得他小時候就喜歡跟小屁墩他們往這柚子林鑽。夏天的時候,滿林的綠色青蔥,知了在樹叢間吱吱亂叫,滿地的碎枝亂葉鋪成厚厚的地毛,就像暖暖的羊絨,夏日的陽光透過淩亂四射的枝椏照到滿樹林亂竄的娃兒臉上,留下斑駁亮點。娃兒眯起眼睛,細嫩黑乎乎的右手遮在眉前,故作成熟地抬頭眺望遠方,仿若兩指握成的那個圈能通向某個遙遠的國度,陽光普照在頭頂,娃兒的心已飛向天邊。

小菜頭墊著腳扒在一棵柚子樹上,右手使勁往上撩著,還差一點。屠微踏著枯枝落葉走過來,很輕鬆地把樹幹上那個知了殼扳了下來,“拿去。”

小菜頭憋得通紅地小臉上蕩開歡快地笑容,伸手接過那知了殼,低頭仔細看著,摸著,仿若至寶。屠微叉著腰,看著小菜頭,也是一臉笑意。

“菜頭,這裏也有知了!!!”

“誒我來了!”

菜頭小手捏著知了殼,快步往遠處的衝天炮跑了過去,在樹幹間穿梭的身影靈動快意,猶如精靈。

屠微失笑,幹脆靠坐到身後的樹下,點了根煙。煙霧繚繞,被冬日的陽光穿透,嫋嫋飛向天空。

他記得,以前的冬天,他跟小屁墩他們最喜歡的娛樂活動,就是來柚子林抓知了殼。黃黃脆脆的知了殼,還保持著知了破殼而出之後的原始形狀,隻在後背破開一條直直地細縫。他們那時候滿林子找殼,比賽,看誰抓得最多,誰就能當一天孩子王,叫你去摸東家那頭大母豬的屁/股你就得去摸,讓你去掏西家雞窩裏的雞蛋你沒法不掏。當孩子王多威風,於是一群娃子卯足了勁撅屁/股撩袖子蹬腿子翻樹根,爬樹,跳林坡。

記得那時候每日回家渾身黑糊髒亂,被他老爹揪著耳朵打。他皮糙肉厚,被打得尖叫聲聲連聲討饒,第二日繼續出去跟小屁墩他們滿村子滿山晃……

後來……沒後來了。就是娃子都長大了,嫁人的嫁人,出村的出村,就剩下一個小屁墩留在原地開了枝散了葉。

屠微手裏夾著煙頭,腦袋靠著幹枯單薄的柚子樹,慢悠悠地想著:日子過得真快啊……

“鈴鈴鈴。”手機響了。

他晃晃悠悠地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懶洋洋地瞥了眼屏幕,是一個陌生號碼。屠微第一反應是霍少彬來的電話。王秘書和果園那邊他已經都交代過了,小蝦米還要在學校呆幾天才會放假,就算回家也不會換號碼。回屠家村已經十多天,當中霍少彬來過無數個電話,屠微都沒接。他覺得他跟霍少彬沒什麽好說的。是非功過都已經過去,該利用的已經利用過了,該償還的已經償還了。他現在就當霍少彬是個陌生人,跟陌生人是沒什麽話好說的。

他任由電話叫了半天也沒接,等鈴聲自動斷了,站起身拍拍屁/股後麵的泥巴樹葉,往林子深處走去,“菜頭,炮妞!回家吃飯咯――”

晚上屠微家裏人山人海,人頭多得不成。離年關越近,回村的人越來越多。屠老爹在村裏人緣好,屠老爹家有大彩電,立地大音響,看電視忒霸氣。所以別人天天來屠老爹家裏蹭飯,蹭電視看。一屋子的大人頭十來個,小人頭幾十個,滴溜溜轉著眼珠子看電視裏放的《還珠格格》,然後指手畫腳地討論哪個姑娘最好看,哪個小哥長得最俊……

屠微喜歡這種感覺,熱乎乎地,擠一起坐地上。麵前擺著幾張大報紙,幾疊瓜子山,大夥兒邊看邊嗑瓜子,滿屋子的“咳咳”聲此起彼伏,交錯著電視機裏小燕子囂張的靈脆聲線。忒祥和,忒美麗。

夜光搖曳,明月傾瀉。

屠微剛陪著他老爹坐完按摩椅擦幹腳回到房間,脫了衣褲進浴室洗腳洗臉。冬天嘛,回了家,屠微變得沒那麽愛洗澡了。他對著鏡子洗過牙,又洗過腳和小弟弟,準備拿痔瘡膏抹藥。他後麵那地方或許也是糙皮的,沒藥膏,隨便弄了個痔瘡膏配著消炎藥吃了倆星期,竟然也漸漸好了。已經基本不疼了,不過上火的時候上大號會有些疼。

所以還得繼續抹。

他右手中指剛戳進那地方抹了倆下,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很輕,就像貓撓紗窗的聲音。屠微動作一滯,豎起耳朵仔細聽了會,沒聲音了。估計是他老爹來個睡前一瞧,幸好浴室門鎖了。屠微也不敢墨跡,火急火燎弄了點藥膏往身後捅捅抹抹了了事,又洗了內褲掛天窗上,才開門走出來。

他沒穿睡衣睡覺的習慣,就算冬天也不穿。房間裏暖氣開著,暖洋洋的。他就穿著一條四角紅褲衩出來,出來的瞬間視線很自然地往房門口看,門關著的。他也沒在意,轉頭準備躺床上去。

也就轉頭那個瞬間,他的視線忽然就被一片黑壓壓的影子蓋了個嚴實。一襲涼意,一陣冷風輕輕掠過他的臉頰,然後一個溫暖的身體就緊緊貼了上來,把他抱得很緊。那兩隻手仿佛要摳進他的腰部肌肉,力道大如金箍。

耳邊一陣熱風,帶出一聲呢喃:“老婆,我總算找到你了。”

屠微腦子一懵,有些不可置信。這不是幻覺,是冷的,又是熱的,是真實的。

霍少彬現在抱著他?這丫的竟然跑這裏來了?

我/操!

他使勁想推開霍少彬,推不開,隻得說:“你先鬆手。”

霍少彬戀戀不舍地,卻還是聽話地鬆開他,倆人四目相對。夜光下,霍少彬穿著黑色羽絨服,身型修長,風塵仆仆。立體的五官更加深邃,說不出地豐神俊朗,眼睛透著喜悅,渴望,還有一些小心翼翼。屠微麵無表情地回頭去鎖了門,也不敢開燈,隻拿起褲子和外套穿上,然後掏出一根煙坐到桌旁,點燃,看霍少彬。

“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屠微聲音很低。

霍少彬在屠微陌生的目光中靠近幾步,又頓在原地,然後坐到床邊。他堅定地迎上屠微的目光,“我很想你。”

屠微點點頭,“哦,還有什麽事?”

霍少彬焦躁地站起身,“你――都知道了?”

屠微彈了彈煙灰,“哦,我知道什麽了?”

霍少彬在原地踱了個來回,低頭看他,“我不該裝病騙你。我錯了,老婆,我真得錯了。我本來想等快過年了就告訴你的。我――老婆你原諒我吧,你別生我氣了。”

屠微:“行。這事我知道了。我原諒你了。”霍少彬還沒來得及高興,屠微又說,“但是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能專程到這裏來跟我道歉,我很高興。我現在也不生氣,我也原諒你了。你應該可以安心回去了。”

霍少彬一臉不可置信,聲音有些尖細,“你還要跟我分手?!你不生氣了為什麽還要分手?!”

“我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接受不了男人。”屠微沉聲說。

霍少彬臉色發白,夜色太濃,屠微看不到,卻能感受到霍少彬逐漸靠近的逼人氣勢。霍少彬站在屠微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嘴唇有些哆嗦,“你別想騙我。我沒病,所以我看得很清楚。你也愛我的,屠微,你是愛我的。你對我也有感覺,你隻是不想承認。”

霍少彬蹲□體,把下巴枕在屠微的膝蓋上,伸手摸上屠微的臉頰,幽幽地說:“不過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你是我的,你別想去跟別人結婚談戀愛。你隻要跟我在一起,總有一天,你會承認你愛我的。”

“啪!”屠微甩開他的手站起身,“我不是你的!我說我們分手了!你聽不懂嗎?我們分手了!從今以後我們沒關係!”一吼完,屠微氣息有點不穩。

霍少彬下巴被屠微彈起的膝蓋撞了一下,生疼。他倔強地堵在屠微麵前,猶如一道銅牆,仿若站在這裏不讓屠微繞出去,就能永遠抓住這個人。他把屠微壓在牆邊,兩手捧著屠微的臉,迷戀地看著屠微,描摹那誘人的唇瓣,噴出火熱的氣息,“就算你不承認你愛我也沒關係。我愛你就行了。你別想逃開我,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現在是,以後是,這輩子都是。”

屠微覺得霍少彬有點不對勁,這眼神太深邃,仿佛要把他吸進去似的。霍少彬的神情好像入了魔,已經聽不進他說的話了。他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說:“你――你別亂來。”

霍少彬低頭輕輕附上他的嘴唇,睫毛微顫,“老婆――我真的好想你。你不許離開我,不許提分手。”又親上屠微的鼻子,“我愛你。”複又親上屠微的眼睛,聲音哽咽,“不許離開我……”

屠微閉上眼睛承接這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心中酸澀,卻又覺得世事無常,有心無力複何言。

“我――我們先不談這些。你來這裏肯定走了很久,先洗個澡吧。”屠微說。

霍少彬把屠微抱進懷裏,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屠微嵌進自己的身體,啞聲說:“你先答應我不離開我。”

屠微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不想撒謊騙霍少彬,可是他怕他一拒絕,霍少彬會發狂,到時候動靜鬧大了驚到他老爹,更甚者還能驚動小屁墩,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拍拍霍少彬後背,輕聲說:“先去洗澡睡一覺,我們明天再說可以麽?”

霍少彬聲音透沙啞卻透著一股涼意,“你必須現在回答。”

屠微焦躁了,正要拒絕,卻又聽霍少彬說:“如果你拒絕,我今晚就幹/死/你。”

老天保佑。

下一回:霍小兒巧嘴討喜過新年,屠大叔進退兩難天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