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屠微買了兩份炒米和芹菜炒豆幹,外加一鍋鯽魚湯。鯽魚湯放在保溫瓶裏,兩份飯菜分開裝在兩個保溫飯盒裏,拎回來還是熱乎的。
霍少彬一隻手在掛瓶,另一隻手包得像個沙包,所以屠微隻能喂他吃飯。這是屠微頭一次喂別人吃飯,他很按部就班地,一口炒米,一口菜,一口湯地喂。霍少彬靠床頭攤著兩手,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人,勺子一湊近,他腦袋就伸一下,咬住調羹,然後就著屠微上揚的手勢,也揚起下巴,嚼飯,吞下。
“味道還可以?”屠微問。
“好吃的。”媳婦兒就在眼前,就著媳婦吃,下飯。怎麽可能不好吃?
屠微一聽也高興了,嘟囔著,“那下次就還在這家做。”
總算喂完一碗炒米,菜卻剩很多。霍少彬雖然很想繼續享受媳婦伺候的飄然感,但是櫃頭那飯盒還擱著呢,他怕屠微餓著,就說:“我吃飽了,你趕緊吃飯吧。”
屠微點了點頭,收起飯盒,擦幹淨桌板,放下架子,又去浴室洗了毛巾給霍少彬擦了擦嘴,打開電視把遙控放霍少彬手邊,才開了飯盒自己吃起來。
電視裏還是關掉之前的頻道,在放某電器的廣告,霍少彬看了一會電視裏慷慨激昂推銷產品的女主持人一會,用手肘按著遙控,開始隨意換頻道。換了幾十個台,他忽然側頭對屠微說:“老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屠微把一嘴的飯嚼巴嚼巴,咽下去,看他,“什麽?”
“我好像沒跟學校請假。雖然我現在課已經很少了,但是有幾節課是必須要去上的。一直不去也不好。”
屠微想了想,覺得也對,霍少彬的確是沒法繼續上課了。這人臨近畢業出這種事,最後說不定不能順利畢業……
他覺得有些不忍,於是說:“那我去你學校幫你看看,幫你辦個休學?”他右手拿著筷子靠在大腿上,無意識地顛了兩下,“就休學吧,最後你還能拿到畢業證。讀這麽多年的書,最後不能連畢業證都沒拿到。”
霍少彬等到意料中的回答,但卻沒想屠微比他想得還要遠。那個畢業證書對他來說可有可無,他已經有自己的事業,那個東西對一般人來說是黃金開門磚,對他來說卻不值一提,頂多算井上添花而已。但是屠微卻能為他著想,他想想心裏就甜蜜,笑容也毫不掩飾地浮上麵,“老婆,你對我真好。”
屠微白了他一眼,他已經對這個稱呼麻木了,很淡定地回了句:“叫老公。”
霍少彬像條大狗,亮著眼睛回道:“老公。”
屠微眯著眼睛笑,“乖。”低頭又狠狠捾了一口飯。
屠微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做事一向靠譜。不用霍少彬費盡心思趕他,他自己把這事情放進心裏,也就很快琢磨著去辦了。吃了飯沒一會,他就跟床上的媳婦道了別,找醫生拿了證明,奔藍輝大學去了。
屠微如何辦理這休學暫且不提,就說躺在床上的霍少彬。他自屠微離開房間,就提著吊瓶站到窗口去了。在窗邊等了大概十幾分鍾,才看到屠微風塵仆仆地出現在樓下的草坪上,踩著老男人獨有的扭跨步伐出了醫院大門。直到看不到屠微的身影,他才躺回床上,摸出手機撥電話。
他得催張秘書來,屠微去他學校辦休學這事情,花的時間可多可少。從這醫院到藍揮大學打車,不堵車大概要半小時,堵車就要一個小時,現在是午後,正是午休回來上班的時節。路上一個小時,去學校辦休學,他讓人拖老男人一陣,拖個兩三小時,回來正好又是堵車,又一小時,總共保守估計大概四小時。
四小時,足夠張秘書跟他談話,一切明麵上或者暗地裏的話都可以拿出來扯,也絕對不會超過四小時。隻要那幾個人不會中途□來壞事。
電話那頭,張秘書好像剛開完會,準備去吃飯。霍少彬難得這麽主動打電話過來,讓張秘書很高興,他隨意問了幾句霍少彬吃飯沒,得到隨意的回答也沒在意,隻答應自己吃完飯就立馬過來。霍少彬放下電話,沉斂下麵容,又打了幾個電話,派出去監視家裏和張秘書的幾個人都說沒異常,他才放下心。於是又用手肘撫著手邊的遙控,隨意換台,最後對著一欄相親節目看得眉開眼笑。中途點滴掛沒了,他按鈴叫護士來換了一瓶。
張秘書2點多到了。
他全名張賀,今年47,跟霍向全同歲,從他22歲那年霍向全救了他全家,他就開始就跟著霍向全,像條忠誠的狗,全心全意為霍向全打天下。他是霍向全形影不離的影子,最得力的手下。當年逼死霍少彬母親,幫著霍向全照顧外麵那個女人,張秘書功不可沒。
霍少彬心裏都明白這些,那些久遠的仇恨,一絲一毫的背叛,他都記著,埋在心裏,不會忘。他不想去琢磨張秘書暗地裏是怎麽看他這個二少爺,雖然張秘書明麵上對他一直是維護愛惜的態度,讓他能感受到些微父愛的存在。但是,張秘書是霍向全的人,他一直牢記這一點。
張秘書對他和顏悅色,他接著。
張秘書對他施以援手,他受著。
這都是他欠他的,他不會覺得一點不安。
張賀頭發已經有些白了,47歲的人,未知天命,臉上皮膚卻鬆弛泛黃,進門微笑時,眼角的魚尾紋鮮明深邃。
真是好久不見了,霍少彬想,大概有七年了,除去上次訂婚宴上匆匆地一瞥。
張賀坐到屠微慣常坐的那張椅子上,兩手輕輕搭在坐得極為端正的雙腿上,渾濁蒼茫的雙目中透出一股憐意,柔柔地看著他,半餉,才歎了一口氣,說:“二少爺,你瘦了。”
霍少彬笑了,他當然要瘦,瘦了才會讓老男人心疼,才能讓老男人對他好。他說:“發燒沒什麽胃口,也沒瘦多少。”
張賀搖了搖頭,不讚同地說:“你就是太拚了,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霍少彬似笑非笑,“不拚怎麽過日子?”
張賀看他神情,知道他又想到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想轉開話題,他今天來不想和二少爺鬧什麽不愉快的,掃了眼房間,就問:“沒人來看你麽?怎麽就一個人,太冷清了。”
霍少彬擺了擺手,“我就喜歡清淨,人多我不喜歡,你應該知道。”
張賀一看他滿手的紗布,急問:“你手怎麽了?怎麽包成這樣?!”
霍少彬扯了扯嘴角,為了媳婦自己抓的扯的,他哪會說?於是他說:“不小心摔的……”爛得不能再爛的說辭,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更別說淫浸政界這麽多年的張秘書了。張賀知道他沒說實話,想著這少爺肯定有自己的心思不會告訴他,索性也不逼問,隻又囑咐道:“你總是一個人住外麵,這麽多年我也擔心,平時能少跟人衝突就少衝突,知道麽?”
霍少彬覺得張秘書今天特別羅嗦,總在說廢話。這麽多年不見,這人怎麽越來越會嘮叨了。以前看著還挺偉岸厲害的,現在反而越來越活回去了。這番對話下來,他覺得今天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張秘書這番作態,好像絲毫沒有察覺他躺床上的疑點。但是這又說不通,張秘書跟他的這倆次通話,自己根本沒跟他說過醫院的地址,可是張秘書就這麽不急不緩地進了他病房坐在他眼前,這必定是查過他的。既然知道他的房間,那怎麽會不查他住院的病因?
所以張秘書肯定是知道他住院資料的。至於醫院裏給他的資料是真的,還是那份假的,過會他就會知道了。
霍少彬說:“張叔,你沒告訴那幾個人我住院的消息吧。”
話題終究繞了回來,張賀歎氣,“二少爺,你肯定知道市長一直有看著你。你覺得呢?”
意料之中,霍少彬沒什麽接受不了的,“如果他們要來找我,大可不必,我死不了。”他意思很明顯,就是提醒張賀,那些人不來還好,如果真不長腦地來了,他絕對不會給好臉色。你最好給我勸著說著,讓那些人別出現在他眼前。
張賀伸手摸了摸霍少彬的頭發,掠過額前一撮頭發,霍少彬不習慣,但終究沒躲開。張賀說:“我知道。你肯讓我來看看你,我已經滿足了。都這麽多年了,我還記得你曾經那麽小,會躲在我懷裏哭,會開心地笑。嗬嗬,真是好久了……”
霍少彬聽他說這些,臉色有點不自然,的確,小時候,張賀曾經是他的避風港。但在那之後,不知不覺他就變了。總有些債,清算不了。
終究倆人之間還是橫著一條勾,倆人都知道,卻不戳穿。張賀嘮叨了一會,也逐漸沒話了,就像一個關愛孩子的家長,帶著擔憂和不舍,準備走。這時,距離屠微離開,才過去不到兩小時。
張賀起身,準備留下最後一句提醒,“二少爺,我走了。希望下次能去你家看你,你休息一段時間也該回去了。”
這話,霍少彬聽在耳邊,也進了心裏。他心裏明亮,剛要說話,門忽然開了,老男人的身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門口,走了進來。
霍少彬一下子懵了,表情呆滯了。
屠微進來就想喊的,告訴霍少彬今兒個休學沒法辦,學校好像放假了,他剛才在車上打電話給小蝦米,那小子竟然和女朋友跑外頭郊遊去了,告兒他,今天正好是學校的vip日,連著周末放三天,校領導都回家悠哉喝茶去了。他人都快到學校了,一聽這話就操了。本來想馬上回醫院,後來又想既然出來了,就回個家,洗個澡,今兒個被霍小狗咬得太狠,他覺得渾身難受,正好去去燥。他回家洗完澡,換了身衣服才回來,路過一家漫畫書店,還好心情地進去買了幾本漫畫,準備帶回來跟霍少彬一起解悶。
沒想到回來一進門就看到一個陌生人,他一肚子話剛要噴要得瑟,直接給憋回去了,心裏喲了一聲,斜眼瞅穿上的霍少彬,意思是:介紹下?
沒想到霍少彬直接傻了,就直直看著他愣是不吭一聲,誒喲不說話了,激動著了?不介紹,他這多尷尬,說不定是霍少彬親戚,他得尋思著怎麽留個好印象吧?
張賀臉對著屠微,把屠微的舉止和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這人的行為舉止透著跟他家少爺的親密勁,還敢使小眼色。他腦子過了一遍平日他資料上看過的,圍繞在他家少爺身邊的那些臉,沒一會,他就記起這個人了,哦,就這個人,雖然他家少爺隻提了一次,屠微那張資料,他也隻看了一次。但他記得很清楚,這人,是他少爺的朋友,是他家少爺為其求過他的一個朋友。
看來,關係不一般。
張賀笑了笑,很和氣,“是少爺的朋友吧?正好,我有事要走了。就麻煩你照顧少爺了。”
對方這麽和氣地一開口,屠微話茬就來了,他特別慎重又大方地點了點頭,禮貌地回答:“當然當然。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張賀又回頭看了看霍少彬,“少爺,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屠微左手提著紅色塑料袋,裏麵是沉甸甸的漫畫書,但他略略低了頭,禮貌地和張賀道別,直到張賀走出房門,看上去又有禮又傻氣。
他輕輕關了房門,一轉頭就劈頭罵:“這誰?我剛才看你你怎麽就不回個聲,讓我多尷尬你知道麽?”
霍少彬歪著腦袋看他,許久才把目光定在他手裏的塑料袋,“你怎麽去買書了?怎麽回來這麽快?辦好了?”
屠微一聽這茬就絮絮叨叨地開始說這事,說完舒坦了,提著塑料袋朝霍少彬晃了晃,咧嘴笑道:“漫畫書,給你解悶。”
霍少彬看他笑了,亂跳的心總算放回了原處。還好,沒出什麽事。果然怎麽計算都會出錯,下次一定不能出一點錯。誰知道今天學校今天會放假,他很久沒去學校,竟然不知道學校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一個vip日。還有,他得好好訓一頓那個派去學校準備拖時間的人,竟然也沒告訴他今天是節日!也幸好,張賀沒多說什麽話。
剛才張賀那句話的意思,他明白。那是告訴他,那幫人都知道他住院,也知道他弄了假的病情資料在醫院放著。他床尾標著的名字,病情,明晃晃寫著:霍少彬,男,腦部有腫瘤,待查。張賀卻像沒看到一樣,跟他說話聊天,一句都沒提到他的病情。這隻能說明,他都知道了。
至於張賀和那些人怎麽看待他裝病住院這個事,那就是另外的說法了。他們可能覺得自己閑著沒事幹想找借口休息一段時間,或者覺得自己想裝病去博取他們的同情心,好讓他們來看自己一眼,又或者――
或者來博取其他人的同情。
沒錯,這就是真相。但是那些人目前應該沒猜到這層。
剛才張賀那麽說,應該就是前兩者的猜測。
他得更嚴密防範著,不能讓那些人出現在這裏。
剛才簡直嚇死他了。
他不想再來一次。
他現在才剛得到老男人的回應,他還需要時間讓老男人喜歡他,更加喜歡他,愛他,更愛他,直到離不開他。
然後,他自己告訴老男人真相。
那時候,老男人愛他,肯定會原諒他。到時候,老男人就是自己的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
我好勤奮!!!!
腫麽我這麽勤奮留言這麽少QAQ
我辣麽辣麽愛你們,滿滿的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