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再一杯。我醉欲眠卿可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溫冷麵部那種淡然至極的表情似乎有著某種絢麗的光彩在閃耀,微微柔和,這一看,本來有點畸形的一張臉,竟然分外的迷人。
手一揮,抓在手上的兔子肉扔進了火堆裏,兔子身上的油被燒的滋滋的響,火光大作,他對著宋小愛道,“我今晚興致好,要不要陪我喝兩杯。”
宋小愛內心一動,笑道,“如果有酒,當然願意。”
“當然有酒。”溫冷慢慢走進來,看似很慢,實則一兩步,就到了宋小愛的麵前,“讓開。”他喝了一聲。
身上氣勢驚人,宋小愛溫順有如一隻小貓般,難得沒有廢話,起身走開。溫冷走到她剛才坐著的那個位置上,手中的長劍猛然化作一條筆直的銀線,徑直插了進去,然後拔出來,再插進去,如此重複了幾次,最後大喝一聲,一腳跺在地上,宋小愛感覺這個山神廟都因為溫冷這一腳要倒塌了。
她的眼睛隨著溫冷的視線往下看,然後就看到剛剛被劍插過的地方的泥土全部深陷下去,露出一個黝黑的酒壇來。酒壇上麵的封印滿是泥土,看樣子已經埋了好長一段時間。
溫冷貪婪的吸了一口周圍的空氣,空氣中明明除了隨風飄進來的泥土的腥味,什麽味道也沒有,但是溫冷偏偏大笑道,“好酒,好酒,真是好酒。”
然後就見到溫冷長劍一挑,那壇酒被從地底挑出來擺在了地麵上。溫冷一掌將封口打開,果然,一股清新的酒氣立時溢滿整個房間……
……
咕嚕。
即便是宋小愛這種偽酒蟲,一聞到這種香味,就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更不用說那群虎視眈眈看著這邊的癮君子了。
溫冷收起軟劍,伸手一拍,拍開了酒壇的封泥,香味更是濃鬱,一大群人都使勁的吞著口水,誰也沒有心思去追究溫冷是怎麽知道這破舊的山神廟底下是埋有一壇子酒的。
溫冷手一抓,角落裏的一根竹管淩空飛到他的手上,喀嚓兩聲脆響,竹管硬生生的被他用手掌削成兩個平口酒杯。
他抓起酒壇倒滿,遞一杯給宋小愛道,“試試味道如何?”
宋小愛早就有點迫不及待,一口氣倒進嘴裏,酒香馥鬱,帶著冰冰涼涼的爽口質感,滑進口腔之後,甘洌的味道在舌尖徹底綻放,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很快讓她麵頰緋紅,醺然欲醉。
“好酒好酒。”宋小愛拍了拍手掌,一屁股坐在地上,站不穩了。
溫冷哈哈大笑,拿起杯子倒一杯到嘴裏,“這酒是陳年的汾釀,看酒色潔淨,沒有一絲雜質,估計至少埋了有五十年了,普通人喝這酒,估計半杯就倒下了,你不會慢慢喝嗎?”喝一口酒,撕下半邊兔肉,慢慢喝了起來。
其實古代的酒精濃度遠遠沒有現代那麽高,事情也沒溫冷說的那麽誇張,雖然頭昏昏的,但是口齒生香,宋小愛還是感覺很不錯,傻傻的笑了笑,扔掉杯子大口吃肉。吃了幾口之後,才感覺翻湧的腸胃終於被壓製住了。
溫冷見她酒量不行,也不再給她倒酒,自己拿著酒壇子灌了起來,宋小愛見山神廟內的其他人一直看向這邊,忍的辛苦,內心狂笑個不停,道,“我看這壇子酒你也喝不完,要不分點給別人。”
溫冷道,“你見過一隻兔子和一隻狼一起吃東西的嗎?”
宋小愛的話語中本就滿是促狹的味道,但是沒想到溫冷這句話更狠,他一個人端坐在這裏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絲毫不將眾人放在眼裏也就算了,居然還搬出一個兔子與狼的比較,宋小愛想,真是叔叔可忍,嬸嬸不可忍啊,這群人怎麽還不衝動起來,也好讓她趁機報複一下。
周圍的人臉色變得極為難堪,不過實力懸殊,終究沒人腦子發熱。隨著外麵的雨勢漸漸變小,受不了這氣氛的人,慢慢的離開,一直到半個時辰之後,這偌大的山神廟內,就隻剩下兩個人和那十來個乞丐了。
宋小愛威風夠了,開始擔心現實,擔憂的問道,“溫冷,我們要不要馬上就走。”
溫冷道,“為什麽?”
“難道你不怕朝廷中人追過來嗎?”宋小愛問道。
溫冷難得笑了笑,“你真是一個怪人,比我還怪的人。”就著衣服擦了擦手,他接著道,“我算過了,以朝廷那班人的腳力,趕到這裏,至少還需要兩個時辰,我們還可以再等一個時辰,等兩個人。”
他聲音淡然,似乎並沒有將那如附骨之疽的官兵放在眼裏,一個人隻有對自己有著強大的自信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氣勢。
宋小愛雖然內心的小九九被看穿有點不太好意思,但是溫冷既然有這麽強大的自信,也懶得再費腦子去思考問題,坐在火堆旁,打起盹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叮咚”一聲脆響,溫冷手裏的那個酒壇子滾落到一邊,發出聲音的時候,她才醒過來,擦了擦眼睛,然後就看到黑魆魆的門口,有兩個人慢慢走了進來。
外麵風聲很大,兩個人走進來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一黑一白的長袍拖在地上,將雙腳遮在裏麵,沒由來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等到兩個人走進山神廟的時候,宋小愛這才看到,這兩個人用瘦骨嶙峋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臉上身上沒有一點肉,臉頰深深的凹陷進去,病態的慘白,就連眼睛,也仿佛是魚泡眼一眼的,鼓在外麵,眼珠子一動不動,渾身上下更是感覺不到一絲生氣,仿佛是死人一般。
山神廟內的那群乞丐,見到這兩個人,驚呼一聲,從後門逃逸出去,好像真的見鬼了一樣。
溫冷喝了一壇子的汾釀,雖然他酒量驚人,但是此時臉頰也微微發紅,眼睛卻是越來越清亮,看上去氣色竟然比沒喝酒之前要好很多。
“溫公子。”穿著白衣的那個人開口說話。
“你們來的太慢了。”溫冷不悅的道。
“路上順便幫公子解決了一些麻煩。”穿著黑衣的人道。
“來了多少人?”溫冷問道。
“很多。”白衣人言簡意賅。
不過這一句很多,就已經表示數量不在少數了,溫冷微微沉吟,道,“你們是來領路的,還是來殺人的?”
“溫公子要見門主,自然是領路的。”黑衣人道。
他們兩個就像是機器人一樣,一人說一句話,永遠都不會多,但是永遠也不會少。
“好,帶路。”溫冷道。
一白一黑兩個人互望一眼,轉身,飛快的離去。
那種瘮人的氣息隨著兩個人的離去而消散,宋小愛總算覺得自己可以正常呼吸了,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溫冷和那兩個人打交道的時候,她總感覺是在和死人說話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我們也走吧。”溫冷道。
宋小愛點了點頭,跟著上了那輛舊馬車,依舊是溫冷趕車,不過心境,已經不再是那個心境,至少此時,宋小愛已經沒了那種作為俘虜的挫敗感,更進一步講,悄然之中,她對溫冷的觀感大大變好,倒是覺得是溫冷帶著她逃命一樣。
不過那一黑一白的兩個人出現,卻是使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漸漸變得有點詭異,一個晚上趕路,兩個人都沒說話。
第二天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秋天的陽光不熾烈,暖暖的很是舒適,宋小愛栽在車廂內睡了一個好覺,醒來的時候,見到馬車已經停下來了。
她掀開竹簾,然後就看到溫冷站在馬車下麵,嘴裏叼著一根枯黃的草,在他的麵前,橫七豎八的倒著十來具人和馬屍體,很是詭異的,沒有看到一丁點血流出來。
宋小愛見多了死人,也就習慣了,內心沒那麽發怵,隻是覺得好生奇怪,這些人到底是怎麽死的。
又想起昨晚見過的那一黑一白兩個人來,下意識問道,“是他們殺的?”
在太祖廟的時候,她有見過和這些人穿著一樣製服的官兵,知道是戰虎司馬長空編製下的人,戰虎司馬長空雖然得戰虎之名,但是本身實力卻不是最強悍的,強悍的是他手下的十萬精兵,傳說凶如虎,猛如狼……就算是傳說稍稍有偏頗,這些人也應該是有點實力的,不至於被人無聲無息的就殺死在這裏。
溫冷眉頭輕皺,點了點頭。
宋小愛此時終於明白昨天晚上在山神廟見到一黑一白的兩個人的時候,那種瘮人的氣息是怎麽來的了,豈不就是殺人盈野與終日死人為伍才會感染到的氣息。
溫冷見宋小愛神情不對,解釋道,“他們是黑白無常,楚狂絕手下的兩個先鋒。”
“這麽說來,我們這是要去碎雲城的?”宋小愛道。
溫冷點了點頭,“不錯,隻是楚狂絕這一招實在是妙,黑白無常的實力,比我想象中要高出很多,我們這一去,估計是一條不歸之路也不一定。”
宋小愛內心一動,“那我們不去可不可以。”
“至少軒轅王朝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不去也得去。”溫冷飛身上車,話語清冷,卻並不是自怨自艾。
宋小愛內心微微一驚,這黑白無常,除了前來領路之外,這殺人的罪責,竟然全部推到了溫冷身上嗎?
真是好大一個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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