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朕還真沒見過你有什麽不敢的呢。”軒轅宸臉上笑意淺淺,“皇後寫的那本《西遊記》朕有看過,當真是趣味橫生啊,特別是那個女兒國,更是印象深刻,所謂的‘農士工商皆女輩,漁樵耕牧盡紅妝’,皇後的理解很是透徹啊,莫非,皇後很是向往那樣的生活不成?”

明明並不是咄咄逼人的語氣,但是宋小愛卻已經被這一連環的追問給弄的頭昏腦脹,好半響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的本意當然並非如軒轅宸所說的那樣,但是軒轅宸的話語就像是有一種魔力一般,弄得她幾乎下意識就覺得,自己當真是那種想法似的。

用力搖了搖頭,宋小愛極為艱難和沒有立場的解釋道,“皇上,事情並非如您所想的那般,《西遊記》女兒國這一段,其實臣妾的本意並不是想要虛構一個國度,隻是想使得那些取經路上的誘惑更立體也更真實一點……而且,這一篇臣妾隻寫了前半段,真正的寓意卻是在後半段,內容不足以概括全文的宗旨,是以或許看過之後稍好有點出入。”

“皇後的意思,是朕不知所謂,斷章取義。”軒轅宸冷嘲熱諷道。

宋小愛低頭,“臣妾不敢。”

軒轅宸瞧著她冷笑,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已經冷卻的茶水,仰起脖子一口氣喝掉,空杯口轉向宋小愛,宋小愛趕緊向前,續滿一杯。軒轅宸手握著杯子,把玩了一會,然後再度喝完,隨手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語氣頗堪玩味,“皇後果然是聰明人,至少比朕想象中的要聰明多了。”

“皇上過獎。”

“過獎麽?朕隻是好心提醒一下皇後,有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希望你不要聰明過頭才是。”

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宋小愛的下巴,看一眼那張被風雨摧殘的蒼白的臉龐,嘖嘖稱歎兩聲,再沒說別的話,轉身就走。

門口打開,複又關上,悄無聲息……好像隻是一陣風吹過一般,宋小愛卻是感覺一直鉗在脖子的那隻手終於鬆開了,拿起茶壺灌了兩口冷查,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大口喘氣。

香雪戰戰兢兢走進來,看到宋小愛臉色不太好看,趕緊的摸了摸她的額頭,這一摸,還真的出了點事,宋小愛發燒了。

香雪附在她耳邊輕聲叫了幾句,宋小愛都沒反應,眼皮裏慢慢耷拉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進入了夢鄉之中。

……

淋了大半天的雨,隨後又受到來自軒轅宸的驚訝,即便宋小愛自認為自己強壯的跟小強似的,身子還是扛不住。這病來如山倒,躺在床上好幾天動彈不得。

禦醫來了好幾次,不敢開重藥,補藥之類的倒是開了一大堆,宋小愛喝不下,香雪就招呼幾個宮女輪流上場將她架住,強製性的灌給她喝。

好在身子底子還算不錯,在床上躺了兩天之後,終於不再那麽難受了,秋色越來越深,周圍的景物也越來越清冷。

今天溫涼無風,宋小愛讓香雪扶著她去院子裏的藤椅上坐坐……嘴巴有些發苦,喝了參茶之後又感覺嘴巴有些發澀,著實很難伺候。

對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宋小愛也苦惱不已,一般宮女們戰戰兢兢的行事風格也沒能讓她的心情好到哪裏去,總覺得處處都不得勁。

晚上睡覺總是會習慣性的做噩夢,然後到半夜就醒來……那次談話之後,危機感又加重了,本來就不太確定的某些安全因素,更加薄弱的可憐。

她時常想,要怎麽樣才能讓自己變得強大一點呢?培養親信?學武?或者用一個現代人的小聰明小伎倆來左右討好?

培養親信這條直接行不通,因為待在這後宮之中,等於變相的軟禁,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著;而學武呢,她向來是個沒毅力的廢材,肯定吃不了那苦;而耍小聰明呢,這個世界上比她聰明的人大把大把的是,她有人家的聰明卻沒人家的心機,有人家的心機卻沒人家的狠毒……左右玩不過人家,不被人家玩死已經算是萬幸。

這般想著,越想越覺得抑鬱,半眯著眼睛仰望天空,漸漸覺得困意襲來,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可能是因為身處一個寬敞空間的緣故,連日以來連睡夢中都存在的壓抑感短暫的消失,雖然隻睡得片刻,卻覺得異常甜美。

醒來是因為香雪在輕輕搖晃她的手臂,宋小愛打了一個哈欠,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豔麗的女人在對著她淺淺的笑。

宋小愛一見那笑立馬睡意全消,雖然眼睛依舊有些睜不開而辦眯著,但是已經有了警惕之心,“林貴妃怎麽來了?”她道。

“妹妹聽說姐姐連日來身體不好,有些擔憂,冒昧來訪,還請姐姐不要怪罪。”林貴妃淺笑道。

“妹妹一番好心,豈有怪罪之理。”宋小愛搖了搖頭,對香雪招呼道,“搬椅子過來,上茶。”

香雪怨恨的看林貴妃一眼,估計上次在禦花園被掌摑的事情還記恨在心,宋小愛心想這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愛恨之間分的如此分明。

林貴妃也不在意,等到搬來椅子之後,半個屁股坐下,接過茶水淺淺的喝了一口,望著宋小愛道,“看姐姐氣色好了很多,這身體應該好些了吧。”

“托妹妹的福,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懶懶散散的提不起精神,宋小愛隨口應付著。

林貴妃又道,“妹妹以前待嫁閨中的時候,身子時常不好,家父為了給我調理身體,遍訪名醫,多年以來的調補,才使得我現在和正常人無異……這次看到姐姐生病,心有顧慮,便回家一趟,讓家裏的幾個老醫師甄選了幾昧藥方,對於身子的調養大大有益,如果姐姐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

朝後招了招手,跟隨她而來的婢女馬上上前,捧著一個盒子過來,盒子打開,林貴妃拿出那張藥方遞給宋小愛,宋小愛有聞到一股藥材的香味,抬眼一看,就見盒子字裝的都是很少見的名貴藥材。

“姐姐先看看。”林貴妃笑道,明眸皓齒,花明雪豔,怎們看怎麽討喜。如若不是上次在禦花園見過林貴妃的那樣一麵,宋小愛心想,自己也會被她這張毫無心機的臉給騙過去吧。

她不懂藥方,接過來稍稍看了一眼,道,“妹妹有心了。”

林貴妃低眉順眼的“嗯”了一聲,宋小愛看她欲言又止,有些奇怪,道,“妹妹是不是還有什麽話要說,但說無妨。”

林貴妃的樣子有幾分難以啟齒,最終艱難的道,“是這樣的,上次在禦花園,妹妹不小心占用了姐姐的亭子,還無禮的教訓了姐姐的丫鬟……這件事情始終讓妹妹心中惶恐,不知道該怎麽向姐姐表示歉意。”

宋小愛臉色微微一變,那邊林貴妃看她一眼,泫然欲泣,扯著她的袖子道,“姐姐不肯原諒妹妹的過錯嗎?”

宋小愛伸手拂開她的手臂,實在不能明白林貴妃這般做法是為了什麽,她自問不是一個生性多疑的人,但是林貴妃這種低聲下氣的討好,不得不讓她強打起幾分精神。

林貴妃見她久久不說話,內心有些著急,“姐姐,妹妹真的知道錯了,如果您還是覺得不舒服的話,打我也好,罵我也行。”

抓起宋小愛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招呼,宋小愛反應慢了點,就聽到“啪”的一聲,一個巴掌已經扇到了她的臉上。

就像是摸到燙手山芋一般,宋小愛飛快的抽回自己的手,她沒想到林貴妃還真敢下手,半邊臉頰飛快的紅腫起來。

她有些發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一看林貴妃淚眼朦朧梨花帶雨的模樣,微微歎了口氣,道,“妹妹又是何苦,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

林貴妃這才破顏一笑,“隻要姐姐開心,就算打十個耳光都行。”

“不能打了,不能打了……我看妹妹的臉腫了起來,趕快叫禦醫過來看看,可別留下什麽後遺症。”宋小愛道。

“沒關係,一點都不痛。”

宋小愛眼睛一瞪,臉一板,“讓你去看禦醫就趕快去,難道還讓我親自送你去吧。”

林貴妃一時麵色尷尬,趕緊起身,作揖告退……宋小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內心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

她無從揣測林貴妃是否真心,隻是,有勇氣如此作踐自己的女人,怎麽都不會隻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吧。

“好一個林妹妹,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呢?”她喃喃自語道,真是令人頭疼啊。

林貴妃踏出華濃宮,那種卑謙的神色馬上消逝不見,伸手撫摸了一下微微腫起的臉頰,眼中神色清冷殘忍,拳頭漸漸縮緊,指甲深深嵌入肉裏麵都毫無知覺。

跟在身後的婢女,瞥一眼她眼中冷厲的光芒,身子一個哆嗦,打了一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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