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島上居然有第三個人!”
林陽心中一驚,其實,嚴格意義上是第二個人,因為魁通幽的肉身已死,隻剩下一個法相,已經算不得是人。
黑暗中的人端坐不動,林陽神情凝重,也屏住呼吸,沒有立即動手,但混天斧已經扣到了手上。
與此同時,他睜開了額上的豎眼,一寸寸的搜索四周,試圖找出魁通幽的法相所在。
蛇神杖既然停在了此處,魁通幽的法相必定就在附近。
隻是,這一處石洞盡頭,一共就十丈見方,林陽搜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沒有發現魁通幽。
最後,林陽將目光落在了端坐在石壁之下的人影上。
此人身材魁梧,麵壁而坐,雖然一動不動,但林陽能清晰地感應到,此人還有呼吸和心跳。
突然,一陣嘩啦啦的鐵鏈抖動的聲音響起,麵壁而坐的人動了,他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並且發出了痛苦的悶哼聲。
他這一顫抖,林陽才發現,此人的身上竟然拴著不知道用何種材質製成的成人手臂粗細的鏈子。
鏈子一共有八根,分別鎖住他的雙手雙腳,左右肩胛骨和琵琶骨。
“這是什麽人?居然被人以如此殘忍的手段鎮壓於此!”林陽皺起了眉頭,同時,他也隱約猜到了魁通幽藏在了何處。
隨後,他將溜溜和短短劍都召喚了出來。
“溜溜,大寶,你們看看,眼前之人是不是正在被人奪舍?”林陽輕聲問道。
“像!”
“應該是!”
溜溜和大寶齊齊出聲,都不是很肯定。
“既然你們倆都有些懷疑,那此人現在十有八九正在被奪舍,魁通幽的法相很可能就藏在此人的體內!”林陽做出了判斷。
“溜溜,大寶,如何才能將魁通幽的法相從此人的體內給逼出來?”林陽將目光牢牢鎖定住麵壁而坐的人影。
“陽哥,要想將魁通幽的法相給趕出來,方法太多了,而且也很簡單。但是,魁通幽正在奪舍,現在將他趕出來,必然會傷害到眼前的人,很可能傷到他的性命。
不過,若是能斬了魁通幽,殺一個不明來曆的人,也無妨。”大寶輕聲回應,聲音中帶著殺意。
林陽眉頭一皺,他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不知道他是惡是善,更不知道他是朋友還是敵人。
若是因為要斬殺魁通幽而傷了他,甚至要了他的命,林陽暫時還做不到。
“主人,此人若是被魁通幽奪舍,便也等於死了。而這之後,你和他少不了會有一場惡戰。
與其等到魁通幽奪舍成功,還不如現在出手,這樣便能輕易解決掉魁通幽!”溜溜低沉出聲,同樣的殺氣騰騰。
對於魁通幽之名,溜溜和大寶都是如雷貫耳的,都知曉魁通幽的厲害和凶殘,都希望立馬將魁通幽斬殺。
“若是魁通幽奪舍失敗呢?”林陽輕聲問道。
“魁通幽若是奪舍失敗,其法相必將受到重創,並從此人的體內逃離。”大寶緩聲回應。
“此人雖然血氣旺盛,但此際氣息和氣機都十分紊亂,想要抵禦魁通幽的奪舍,難。”溜溜接了一句。
“有沒有辦法幫助他,戰勝魁通幽?並且還能不傷害到他,或者對他造成最低限度的傷害。”林陽接著問道。
“有,以法相對法相,將魁通幽的法相從他的體內驅逐出來。”大寶快速回應。
“你的意思是說,以此人的身體做戰場,讓我的法相與魁通幽的法相交手?”林陽皺起了眉頭。
“法相奪舍與神念奪舍的原理是一樣的,不過,法相奪舍的成功率以及與宿主的契合度都遠遠高於神念奪舍。
但是,法相奪舍隻有真臨境和至尊境的元修才能夠施展,因為隻有到了真臨境以後,法相才能夠離體而出。”溜溜輕聲解釋。
“聽你們這麽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我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曆。”
林陽想到了自己在風刀峽時,與洪七峰的神念交鋒。
“陽哥,你那個時候是神念的交鋒,現在卻是法相交鋒。凶險程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神念交鋒,一旦失敗,受損隻是神念力量和識海,養一養就好了。但若是法相被斬,沒個十年八載可恢複不了。”
大寶連忙提醒,並小心翼翼地說道:“陽哥,你若是為了救這麽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而讓自己去冒險,我覺得有些不太妥當,未免有些婦人之仁。”
“若是當殺之人,我必殺之而後快。若是不當殺之人,卻揮動屠刀,那我與自己痛恨的暗盟又有何區別?”林陽輕歎一口氣,他知道,大寶和溜溜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主人,此人身份不明,他有可能便是當殺之人。若是為了一個當殺之人而讓主人以身犯險,不值當!”溜溜低沉出聲。
“他也有可能是不當殺之人,更何況,此人被鎖在這裏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乃是苦命之人。
而且,魁通幽徑直跑到這裏來,鎖住此人的很可能就是魁通幽。魁通幽的敵人,十有八九就不是當殺之人。
你們無需再勸說,我意已決。”林陽稍稍提高了音量。
大寶和溜溜都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話。
隨即,小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林陽的身邊。
“小陽,具體的情況,我已經跟你說了,要不要進去會一會魁通幽,全憑你自己做主,我不會強迫你。
至於最壞的後果,我也跟你說了,我給你半炷香的考慮時間。”林陽輕輕出聲。
“這還有什麽好考慮的?一隻喪家之犬而已,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最佳時機!”小陽大手一揮,一副傲氣無邊的模樣。
“小陽,你不要輕敵!魁通幽可是上古留存下來的老怪,手段可多著呢!”林陽低聲提醒。
“陽哥,你就安心吧,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我可是很厲害的!之前,這個老家夥的法相在我和吞吞的法相手裏受過重創,實力大減。
而且,正是因為他老,我才不怕呢,亂拳打死老師傅!”小陽自認瀟灑地一甩頭發,徑直走向了麵壁而坐的人。
“大寶,這些話都是你教他的?”林陽把目光看向了短短劍。
“陽哥,天地良心,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呢!”大寶連忙叫冤。
林陽轉動目光,看向了小陽的背影,嘴角隨後微微上翹起來:“連話都學得這麽像,我的其他優良風格想必也沒落下,他定然吃不了虧的!”
小陽很快便去到了麵壁而坐之人的身後半丈的地方,靜靜的佇立了一會,而後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林陽稍稍靠近了麵壁之人,手中拎著混天斧,嚴陣以待。
在小陽消失後不久,被鏈子拴住的人身體顫動的幅度漸漸加劇,鏈子更是被抖得嘩啦啦作響。
林陽的心開始緊張起來,他知道,在此人的體內,小陽跟魁通幽的法相交上了手。
麵壁而坐的人,身體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劇烈,到了最後,林陽所在的石洞的地麵、洞壁和洞頂也跟著顫動起來。
並且,顫抖迅速向著四周蔓延,使得整座懸崖峭壁也跟著輕輕地顫動著。
“此人好強悍的肉身!難不成他是體修?”
林陽沒有感應到此人身上有元力波動,他僅憑著肉身的顫動,便引得整座懸崖峭壁跟著顫抖。
時間緩緩流逝,林陽緊張地等待著。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麵壁之人的顫抖幅度漸漸減弱,到最後徹底的停了下來。
林陽握緊了手中的混天斧,目光灼灼的盯著石壁下端坐的魁梧身影。
突然,有一道黑影從那麵壁之人的體內激射而出,向著石洞外逃去。
林陽猛然睜大眼睛,水牢領域瞬間開啟,第一時間將石洞通道給封堵上。
隨即,黑影撞在了水幕上,被彈射而回,正是魁通幽的法相。
與此同時,又有一道人影從麵壁之人的體內出來,正是小陽。
“老東西,你還真像條泥鰍呢,溜得還真快,小爺現在看你往哪裏逃?”小陽的臉色有些發白,身形稍稍有些黯淡。
顯然,在方才的戰鬥中,他並不輕鬆。
不過,從他的話語和神態來看,他占了上風,贏得了戰鬥。
魁通幽的法相比起本尊,更像一個人,他是一位顴骨高突、生著三角眼和鷹鉤鼻的枯瘦老者,臉色慘白。
“天合劍尊和我師尊之間的事發生在上古之時,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數萬載,恩怨早已淹沒在曆史雲煙當中,你為何還要追著我不放?”魁通幽的法相一邊衝擊水幕,一邊對著林陽恨恨出聲。
“你的這根破杖落在我手裏的時候,就注定你的悲慘結局!”
林陽輕輕一揮手,將蛇神杖給扔回了狂血珠,並對著小陽說道:“小陽,給你一個關門打狗的機會,這回可別讓他溜了,但也別把他給弄死了,留他幾口氣。”
說完,水幕牢籠急速收縮,很快便收縮成三丈見方,將小陽和魁通幽給囊括在內。
小陽哈哈一笑,身形輕晃,立馬來到了魁通幽的法相身邊,掄起拳頭,閃電般地出手,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地砸向了魁通幽的法相。
林陽定睛一看,小陽竟然腳踏風行步,手揮裂日拳。
“好你個小子,把你陽哥的本事都給學全了哩!”林陽搖頭苦笑,別人都認為他是怪胎,但他知道,小陽才是真正的怪胎。
裂日拳密不透風,魁通幽的法相苦苦支撐著,時不時地發出慘叫聲,落敗隻是遲早的是事情。
不過,林陽卻是懶得再等,直接催動了破海劍。
接連三記破海劍下去,原本就苦苦支撐的魁通幽的法相當即一潰千裏。
林陽現在的神念力量已經超過了至尊境,他現在施展出來的破海劍,威力何其強大。
而且,神念手段對法相本就有天然的克製作用。
小陽沒有半分的心慈手軟,三記裂日拳紮紮實實地轟在了魁通幽法相的頭顱之上,當即把他打得摔在了水幕牢籠中,爬不起身。
林陽身形一晃,立馬出現在水幕牢籠中,接著一記破海劍斬向了魁通幽法相的頭顱。
又是一聲痛苦的慘叫聲響起,魁通幽的法相眼神渙散,身形急劇暗淡。
林陽雙眼微眯,立馬施展出了搜魂之術。
片刻之後,林陽停止了搜魂,魁通幽的法相隨即猛然一顫,而後漸漸地消散在石洞中,存活了數萬年的老怪,從此消亡。
林陽輕出一口氣,撤去了水幕牢籠,而後把目光看向了麵壁而坐的魁梧身影。
通過搜魂,林陽已經知曉了魁梧身影的身份。
現今之中州,體修式微,目前還稱得上體修大宗門的隻有琉璃宗。琉璃宗的現任宗主金義鍾,乃是帝境體修。
而石壁下的人,赫然是金義鍾的師傅,譚宗寶。
譚宗寶乃是中州千年前的風雲人物,體修境界已經到了帝境巔峰,曾經與中州多位老牌止境元修交手而不敗。
有中州修士名宿曾斷言,譚宗寶若是能順利突破至體修聖境,他將登臨修士之巔,橫壓中州。
但是,千年前正如日中天的譚宗寶卻突然銷聲匿跡,沒了半分的消息。
世人都以為他在閉關衝擊體修聖境,卻不曾想,他卻被魁通幽給鎖在了這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了近千年。
譚宗寶在千年前能敵至尊境的元修,實力大大衰減的魁通幽自然不是譚宗寶的對手。
但是,當年對譚宗寶出手的,不僅僅是魁通幽,還有段九歸,或者可以說是當今雲頂天宮的宮主柳長卿。
段九歸通過奪舍的手段,不斷地更換宿主,竟是和魁通幽一樣,存活至今,如今更是成了中州超級勢力的宮主。
若非搜魂魁通幽,林陽哪裏知道如此驚天的秘聞。
柳長卿在還未成為雲頂天宮的宮主前,段九歸就盯上了他,趁著他在外遊曆之時,將其成功奪舍。
魁通幽能存活至今,靠的也是奪舍之術,他相中了譚宗寶的身體。
因為柳長卿與譚宗寶乃是好友,於是,本就一直有勾連的魁通幽和段九歸便聯合設計擒下了譚宗寶,將其鎖在了此處。
隻是,魁通幽低估了譚宗寶的意誌。
近千年的時間裏,譚宗寶一直頑強抵抗著。魁通幽嚐試各種手段,都未能成功奪舍。
魁通幽活了數萬年,記憶龐雜無比,林陽對其搜魂也是相當謹慎的,生怕沾染了因果,隻選取了小部分緊要的。
林陽最想要得到的,自然是暗盟的信息。隻不過,魁通幽在擒獲了譚宗寶之後,近千年的時間裏,便再未去過中州,一直呆在亂禁海上,嚐試奪舍譚宗寶,同時也祭煉天合劍。
上古之戰,九嬰戰敗後,段九歸發展暗盟,魁通幽卻是四處尋訪銷聲匿跡的天合劍,花了幾萬年的時間,還真被他找到了一柄天合劍。
但天合劍乃是先天真寶,他想要將其祭煉成功,力有不逮,便借用了九嬰留下來的半塊獸核,布置出陣法,對天合劍進行祭煉。
魁通幽計劃著,徹底掌握天合劍後,便用天合劍劈開中州的禁地陣法,劈開天乾城,天冀城和天離城,釋放出九嬰的身體和頭顱。
不過,魁通幽的目的可不是要救九嬰,而是想著奪舍九嬰。
九嬰乃是已經超越了九級元獸的存在,雖然隻剩下了身體和三個頭顱,但其殘軀仍舊近乎不死不滅。
若是能奪舍九嬰的殘軀,魁通幽不單實力大漲,而且從此不用再依靠著不停地奪舍來延續生命。
每一次奪舍,都凶險萬分。奪舍後,還有一個不短的適應期,而且實力都會有折扣。
也許是命數使然,眼瞅著譚宗寶就要支撐不住,天合劍就要被徹底掌控,林陽卻是突然來到了七彩島,讓魁通幽數萬年的努力化作泡影,還徹底的魂飛魄散。
“段九歸想要打開禁地的目的,估摸和魁通幽差不多。兩人目標一致,但卻采用了不同的辦法。”
林陽消化完獲取的記憶,緩步走向了譚宗寶。
“譚前輩。”
林陽停在了譚宗寶身後十步遠的地方,輕聲呼喚。
鏈子抖動的嘩嘩聲又響了起來,石壁下的人緩緩起身,而後轉了過來。
譚宗寶生著一張國字臉,虎目獅鼻,天然有著一股威嚴氣質。
他的身材極為的高大,甚至要比林陽都高出半個頭。
不過,近千年的囚禁,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創傷,一雙眼睛渾濁無光。
“譚前輩。”林陽又輕輕地呼喚了一聲。
譚宗寶狐疑地看著盯著林陽,半晌之後,才嘴唇顫抖地張開了嘴,“你,……,你認識我?我是誰?”
或許是因為被囚禁了千年,譚宗寶的聲音極是幹澀,而且發音頗為古怪。
“他失憶了?”林陽疑惑地看向了小陽。
小陽搖了搖頭,輕輕說道:“陽哥,他不是失憶,而是識海遭受了重創,神智不清了。
魁通幽這一千年來,隔時就會對他進行一次奪舍,對他的識海造成了巨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