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瓊卡是最早發現腳步聲的那一批。

很快, 從中間那一桌開始,幾乎所有犯人都抬起了頭,或湊熱鬧或是好奇地看著往日從來沒有人上去過的公共餐廳二樓。

毫不掩飾的腳步聲走近。

聽起來像是很多人同一時間抬腿、邁步、落地, 才能發出這種整齊而利落的聲響。

金發女人雙眼微微一眯。

白發蘿莉懷特更是高興地拍起了手,嘴角誇張地咧起:“哈,有大人物來了!”

——公共餐廳二樓的門被人猛地打開, 一群穿著獄警製服的人分為兩列快速大步入內, 然後目不斜視地立在了那俯瞰台的兩側, 身姿筆挺, 就連身高都一模一樣, 莊嚴整齊。

他們的腰間全都配有最新型的能源槍, 穿戴的是有特殊效果的衣物,此刻列陣, 卻像是在恭迎某一個人。

不知為何, 整個公共餐廳微妙地陷入了一片安靜。仿佛就連潛意識都讓他們緘默下來。

就在這一片安靜之中,軍靴落地一般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才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朵。

嗒。

嗒。

漆黑的披風尾端隨著來人的行動而微微揚起,反光的皮質戰術靴踩在冷硬的地麵上,卻無端地讓所有人的心理壓力, 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緩緩增長。

腳步聲停止。

黑發安安靜靜地垂下。

意外和驚豔之色幾乎出現在所有一樓的犯人眼中。

就連總是分外吵鬧的白發蘿莉懷特和亞隆,此時都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

站在二樓,垂眸居高臨下打量著他們的青年鴉發藍眼, 長發披散,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麵容的俊美程度, 說是舉世無雙都毫不為過。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布料質感極高的軍裝元素製服, 一頂寬簷帽讓他的鼻梁上方覆蓋了一層猶如實質的陰影。

然而, 從下往上仰視的囚犯們, 隱約能夠感受到黑發青年的目光。

冷漠、平靜、淡然而不帶絲毫感情。

哪怕是他們,都不由自主地,背後微妙而奇異地升起了一絲寒意。

“您是什麽人?”

白頭發的小女孩率先開口,聲音帶著詠歎調一般的讚揚:“您可真美,您的血想必也是冷甜的味道吧?嗚哇,果然好想……”

然而就是這句話落下的一瞬間,她臉色驟變,身體半分不受控製一般撲通跪在了地上,甚至需要兩個手臂來支撐起身體,也就是她反應夠快,才不至於砸到自己的整張臉來。

……她的身體確實不受控製。

記得近的囚犯清楚地看到,白發蘿莉的腿,以一種極為血腥殘暴的角度,扭曲了起來。

巨大的沉默蔓延開。

不是因為這幅場景有多麽血腥——他們這樣的肢體見得多了,而是因為黑發青年對白發蘿莉的了如指掌,以及出手的絕對果決狠辣。

黑發青年的聲音平靜而冷漠:

“我允許你說話了麽。”

沒人看到他是怎麽動手的。

而以往他們更為熟悉的、對監獄掌控力度最大的戴麵具男人,此時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黑發青年的側後方,甚至微微彎著腰,一副聽候差遣的模樣。

麵具男人看到這一幕,平靜地說道:

“伊斯維特瘋人監獄鐵律之三,在典獄長大人允許之前,任何犯人不得擅自開口。”

……

典獄長。

典獄長?!!

白發蘿莉咬牙切齒,卻仍然是低低笑出聲:“典獄長,典獄長——”

“呃唔!”

她血紅色的瞳孔驟縮,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傷勢無法像往常一樣快速痊愈。

她不怕死,不怕受傷,不怕痛,甚至可以親手扯出自己的肋骨當做武器。

可他怎麽敢扭斷她的腿……他怎麽敢?!!

“很抱歉第一次和大家見麵,就鬧出這種不愉快。”

黑發青年沒有再給她任何一個眼神,慢條斯理地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以一個放鬆的姿態靠上椅背,雙腿交疊,語氣卻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冰冷而沒有任何感情。

“這並非我的本意,如果諸位有意見,可以向所屬區域的獄警提出。”

黑發青年漫不經心地緊了緊手套:

“不過以後,監獄鐵律還是牢記得好。畢竟誰也不想自己最珍視的東西被摧毀,不是麽。”

說完這句話時,青年典獄長已經取下了帽子。然後,他眨了下漂亮非常的霧藍色眼睛,偏了下頭,露出更具有少年感的疑惑的表情,聲音也似乎有了些許起伏,和剛剛判若兩人地問道:

“你們怎麽不吃?”

整日與瘋子們為伍的部分底層犯人,已經敏銳地嗅到了什麽。

他們看著黑發典獄長那自然轉換的神態和表情,和看到公共餐廳中央那血肉模糊的少女雙腿時,擺擺手讓人處理了的隨意,一股寒意順著脊梁骨迅速攀升,與此同時還有隱隱約約的絕望。

……本來身邊都是神經病就已經夠慘了的,怎麽典獄長似乎也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