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意誌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夏佐不會輕易懷疑別人的, 想讓他懷疑你到這種程度,除非你自爆——可他不會聽你的一麵之詞。」

而以克裏斯汀的人設,他又怎麽會莫名其妙, 在夏佐沒有懷疑的時候,突然揭露一切。

畫入漫畫的話,一定會被質疑的。

克裏斯汀聞言, 隻是笑了笑, 什麽都沒有說。

可相處了這麽久, 漫畫意誌最怕的就是他這幅表現。

他的笑意和他的緘默, 都意味著他已經想好了周密的計劃, 可行的手段, 卻並不需要、也並不想和他人分享。

「……你這個性格,放在漫畫裏, 就是典型的反派。」它感覺到數據流裏彌漫的寒意, 忍不住小聲吐槽道。

沒有人回應它。

漫畫意誌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就在不久之後,夏佐又一次回到了白象區,隻不過這一次他是帶著自己的隊伍,在不傷害任何一個無辜人的前提下, 占領了執行署等聯邦官方機構。

同時,這個邊緣區裏本就不多的聯邦駐兵,根本無法抵禦來自荒區的天賦持有者, 節節敗退。

戰友們提議小小慶祝一下,他們都是先知的信徒, 已經戒掉了許多不好的習慣, 僅僅想要喝點小酒, 再唱一唱歌, 彈一彈琴。

夏佐拒絕了。

他知道他們在這裏留不久,下一步要去的就是白象區的上級區域灰月區,他們趕時間。而在這之前,他想去以前西澤去過的地方看看。

他拿著一個果子,先在白象區和灰月區的跨區關卡轉了一圈,想起自己以前不太聰明的樣子,還有些想笑。

不過想到什麽,他的笑意瞬間淡了下去。

夏佐·弗萊曼並不是會被過去困住的人,所以他的情緒壓得很快,隻不過回去的時候,他被一個毫不起眼的店麵吸引了注意力——

褐發少年眨了下眼睛。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存在一種東西的嗎?】

【什麽?】

【——假證。】

——他仿佛聽到好友如此說道。

……

……

店鋪縱使毫不起眼,也有些被戰鬥所波及到了,裏麵正傳來老人低聲的咒罵。

夏佐頓了頓,還是上前,幫助老人把被壓砸壞的東西移開,有些歉疚地說道:“很抱歉,教堂正在進行登記,您晚會兒可以過去記入損失,教堂都會進行補償。”

他來幫忙,老頭看都沒看一眼,他說出了這些話,對方才抬起頭,似乎有些驚訝一樣,露出了極為微妙的神情。

夏佐這才發現老頭長得並不像個好人。

但他並不會以貌取人,而是說道:“不用擔心,教堂的人……呃,都很友善。”

老頭卻不理會他的話題,而是突然問道:“你們是從荒區那邊來的吧?老頭子我對消息也是很靈通的。”

“……你算是讓我大開眼界,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荒區人。”老頭子道:“你身上的氣息和他們截然不同……哼,也不知道怎麽混一起的。”

夏佐:“……”

他怎麽覺得,麵前的人還有些看不上他一樣……?

——老頭子確實不喜歡這種一看就光明磊落,一副想要救贖別人的樣子的人。

他自覺自己是陰溝裏的老鼠,根本就和這樣的人處不來,看著就煩。

……不過,這樣的年紀,倒是讓他想起了曾經見過的另一個少年。

那個黑發的少年,雖然給人的感覺很危險,但他卻是實實在在的和他們一路的人,是同類。

屬於黑暗的子民互相欣賞,這根本就無可厚非。

不過說到那位黑發少年……

對了,他當時是不是還留了一個蘋果來著?

老板根本就不想搭理夏佐,轉身去找那個被他小心翼翼收好研究的蘋果。

蘋果被一個透明玻璃盒子裝著,玻璃盒子出現了層層裂痕,而蘋果卻完好無損,雖然和它是一個天賦產物有關,但老板還是不由得腹誹了一句“就你命大”。

可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手中用絹布托起的蘋果不見了。

它現在在褐發少年的手中,正和他的肌膚密切接觸著。

老頭瞳孔驟縮,卻意識到了不對勁,不但沒有出聲提醒對方蘋果的劇毒,還微不可查地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觀察著褐發少年的反應。

褐發少年拿著那個蘋果,他隱隱從上麵感覺到了代行者的氣息——這一段時間裏,他的血脈在逐步覺醒,已經能夠初步感受到另一個神職的氣息。而西澤爾……也是代行者。

這是他當初送給西澤爾的那個蘋果。

可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了,這個蘋果卻仍像是沒有分毫損壞?

……就像是,什麽天賦產物。

夏佐的直覺對他瘋狂示警。

他深吸了一口氣,無視了身體出現的異常狀況,猛地抓住老人的肩膀,急聲問他:

“你從哪裏得到的這個蘋果?”

“不,這是西澤給你的……是西澤給你的是嗎?”

老頭神情一暗,但顧忌著夏佐很可能是等級高於他的天賦持有者,看起來還是光明偏向的,他的毒天賦無法起太大的效果,於是強壓怒火,忌憚地說道:

“西澤?我不認識西澤,但我認識一個黑頭發的,和你差不多大。”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褐發少年的神情:“他是你……朋友?”

說到這個詞,他的語調都變得有些詭異。

開什麽玩笑,讓他記到了這一刻的黑發少年,怎麽可能會和這種性格和立場的人成為朋友?

……這個褐色頭發的,不會是被那個少年坑騙了吧?

夏佐並不知道老板此時在想些什麽。

他愣愣地拿著這顆蘋果,能夠感覺到從手到肩膀都開始麻痹,心髒一陣陣收縮,足夠讓他意識到“蘋果有毒”,可他還是沒有放手,放任毒素進一步侵蝕自己。

為什麽他給西澤的蘋果會被他留在這個店內?

為什麽本該是普通的蘋果,卻被店的老板好好地收了起來,進一步證實了它……擁有天賦效果,成為了天賦產物?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西澤都經曆了什麽?

他恍然想起,偶然間看到的,沒有一絲對求生的渴望的霧藍色眼睛。

平靜得仿佛遊離於世界之外。

褐發少年閉了閉目,問老板道:“你應該知道的挺多吧?把普通的東西變成天賦產物的能力,你見到過嗎?是怎麽樣的?”

夏佐:“我可以給你在教堂更高的待遇。”

還在遲疑的老板衡量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直接創造天賦產物的能力有很多,但把原本就是普通的東西點為天賦產物,我到現在為止也沒見過。”

“這個能力,要小眾得多。”

夏佐沉默了一瞬,很輕地問:“……如果,是那種近乎全能的天賦呢?”

老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閣下,恕我直言。要真有這種天賦,什麽不能做成?”

“……”

夏佐沒有再說話。

他將老板的存在報給教堂,把自己應得的移出了部分給老板後,腦袋混亂地回到了曾經他摘下果子的那片樹林。

他感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那個蘋果的毒簡直是奔著人命來的,輕輕一碰就會幾乎半身麻痹,天賦力量也變得紊亂,就連現在是A級一階天賦持有者的他,都招架不住。

如果現在有誰來殺死他,他是不會有分毫還手之力的。

可夏佐管不了那麽多了。

他現在隻覺得一切如同一張大網,將他牢牢束縛在裏麵,他什麽都看不清楚,一撞就是頭破血流。

似乎從西澤死亡開始,一切就變了。

……他想摯友了。

他也想厄休拉了。

……他不想再一個人下去了。

身後傳來羽翼揮動的聲音,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如果是沫爾,她沒事是不會來找他的,來找他的時候也是能有多迅速就多迅速,會直接降落在他的麵前。

這樣安靜的,隻會是克裏斯汀。

「你受傷了,弗萊曼。」

黑發先知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

褐發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怎麽來了?你應該在聖殿坐鎮才對,冕下。”

這是他第一次叫克裏斯汀“冕下”。

黑發先知平靜地說道:「我是為你而來。」

「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代行者。我能夠“看到”你在哪裏,弗萊曼。」

“可你不該出現得這麽恰到好處。”

夏佐深吸了一口氣,不管不顧地握著那個蘋果,轉過身,讓黑發先知看到它,死死盯著對方下半張臉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克裏斯汀偏了偏頭,平靜地說:「一個蘋果。」

黑發先知緩緩地走近。

他很平靜,平靜到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蘋果是有毒的,弗萊曼。」

黑色長發垂在地麵上,第一次染上了些許的塵埃,包括神子那潔白的長袍。

他的聲音又輕,又冷:

「蘋果的毒,不足以殺死一個A級的天賦持有者。」

「但加上信仰的力量,可以。」

褐發少年瞳孔驟縮。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金瞳逐漸模糊,漫上了血色,最後由完全的黑暗接管。

……

四周歸於一片寂靜。

黑發先知緩緩直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沒再看地上已經沒有了氣息的少年,然後並起食指和中指,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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