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實驗室之內, 尖銳的警報聲驟然響了起來,在整個封閉的地底空間回**。

“出事的房間編號是4419,啟動應急程序!”

總管控室之內, 同樣一身白衣打扮的男人目光凝重地看著4419房間內已經黑屏的監視器,總覺得心頭不停地湧起一陣陣無法忽視的寒意。

……實驗室異動的次數也不少了,可這一次, 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

要用天賦看一下嗎?

猶豫片刻, 他還是劃傷手指, 將一滴血抹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而等他再次睜眼之時——

“……!!”

他驟然跌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雙眼中瞬間流出血來, 就連耳孔和鼻孔中都湧出一股暖流, 大腦像是被人用金屬棒砸了一下似的嗡嗡作響。

“嗬……嗬……”

雙目一片血紅。

他直覺自己剛剛看到了很恐怖很恐怖的東西,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隻要稍微出現一個類似於回想的念頭, 整個腦袋就像是要炸開一樣。

濃重的恐懼幾乎要將他淹沒,讓他完全沒有任何能力進行思考。

——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他們會死在這裏。

沒有一個人,能活著逃出去。

……

……

【絕對理智狀態·已觸發】

感受到腦海中傳來的這個訊號,黑發少年隻是微微偏了下頭, 臉上沒有任何一絲人類該有的情緒。

他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也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麽,他知道他該知道的一切。

他甚至知道, 在【絕對理智】的影響下,他現在的狀態, 有些不太對勁。

他透過【眼睛】看向外界, 卻像是透過一層【屏幕】;感官清晰, 卻無法收到任何情緒上的反饋。

就仿佛……從極高處, 向下俯視。

他離得太遠太遠。

終於,編號4419房間那扇厚重的門被人打開。

漆黑的槍支對準他,數名A級的天賦持有者警惕地防備他,而他就連微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隻是抬眼,目光掠過槍支,掠過天賦持有者,不曾有分毫停留。

直到他的視線來到門外的空間。

——門被人從外打開。

他可以不費分毫力氣地從這裏出去。

黑發少年站起身,向前踏出一步。

——比起用「靜物操縱」打開這扇用特殊金屬製作的門,殺死在場的所有人,並不難。

隨著黑發少年的動作,同樣在A級天賦持有者隊伍裏的艾登,心頭的詭異感卻越來越重。

他原本跟隨著二號管理員,可就在麥肯死的那一天,對方突然放棄了對西澤爾的狙擊和針對。

那張說起西澤爾時恐懼到不能自已的麵容,他現在還能清晰地想起。

他半點都不理解二號管理員的做法。他可是A級的天賦持有者,算得上聯邦頂尖的那層戰力了,就算西澤爾能殺死麥肯又怎麽樣?

要知道,麥肯的能力很容易被克製,興許這個監管,也就是走了點狗屎運,正好自己的天賦,是能夠克製麥肯的。

——更何況現在在門前堵著他的,是足足三個不同類別的天賦持有者。

可是……

當他的目光觸及麵前正在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黑發少年時,卻不由自主地有些莫名的慌亂。

如果說幾天前他見到的西澤爾,是平靜溫和而又內斂的,隻要他不想,那股詭異的危險感,根本就不會被人所察覺。

就連他這樣一個A級的天賦持有者,都對這個監管產生了誤判,直到聽說對方似乎輕而易舉地殺死了麥肯,才猛地意識到,或許對方並不是如同他想象中的那般無害。

——然而現在的西澤爾,卻給他一種……格外濃烈的非人感。

哪怕對方很安靜……不,就是太安靜了,安靜到尤為詭異。

“不要做無謂的反抗,”就像是為了掩飾什麽一般,艾登語速飛快地出聲警告,“你是有價值的實驗體,如果你現在束手就擒,我們並不會傷——”

“滋。”

僅僅是一瞬間。

在實驗室慘白的燈光下,艾登還在甕動著雙唇的頭顱刷得飛揚起來,和他的脖頸徹底分離,然後毫不意外地砸在地麵上,軲轆軲轆地滾動著。

——不給人半分反應的機會,在回過神時,眼前就隻剩下屍體。

連片的血液飛濺出去,卻無法引起黑發少年的半分注視。

黑發少年抬起手,毫不猶豫地繼續發動能力,霧藍色的眼眸卻從始至終都極為平靜地注視著門外,仿佛周圍的一切全為泡影——

乃至於擋在前方的人,都隻是一具不會起到任何威脅,自然也不需要多加關注的屍體。

“小心!這是麥肯的靜物操縱!!”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其中一個天賦持有者帶著恐懼而又格外狂熱的目光,死死盯著西澤爾:“隻要砍下他的手——”

一把半透明的巨斧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重重地朝黑發少年纖細的手腕處砍了過去。

巨斧的主人眼中透出興奮來,幾乎已經能夠想象到,那雙手和先前艾登的頭顱一樣,帶著血液飛起來的景象。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怎麽回事?

為什麽砍不下去?!

男人臉上還帶著驚駭,卻由於人類的本能,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向不符合他認知的黑發少年。

在受到切實的攻擊的時候,對方終於肯將視線,施舍一般地分給了他一瞬。

僅僅是一瞬。

可也就是這一瞬,男人卻突然感覺自己腦子裏像是被塞滿了許多東西,那雙似乎藏著無盡未知而讓人根本無法窺視的霧藍色眼眸,如同病毒一般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然而越是想到這雙眼睛,他大腦的刺痛感就越發強烈,冷汗幾乎瞬間就淌濕了他的衣襟。

而在有如實質的藍眸印象終於淡去後,他能感受到的,隻有極致的、非人一般的冷漠和割裂。

西澤爾收回了視線。

他在發覺眼前的男人衝上來對他動手,而【注視】對方的時候,男人在他的眼裏,隻是【一個天賦為血斧具象的雄性人類】。

至於現在,對方就算表情猙獰而痛苦地抱著腦袋在地麵上蜷縮著,眼睛中隱隱流出鮮血,也和他沒有半分關係。

「靜物操縱」的排異反應還沒有過去,他的使用已經遠遠超出了危險閾值,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你將是不會流血的神】這個能力效果,正在有時效性地覆蓋著他身體的損傷。

一旦時間過去,他會瞬間失去所有戰鬥力,並且一朝退回他最虛弱的時候的身體狀態。

西澤爾很清楚這個後果。

「克萊斯特的仙女教母」

「剩餘時間:一分鍾」

——可他依舊沒有分毫遲疑地使用著這個能力。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會遭受到的反噬,無比精確地計算著時間。他的目的簡單純粹,絕對的理性完全主導著思維。

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些什麽。

但他仍然無法從中生成絲毫的情緒波動,就如同從距離過遠的地方俯視著舞台上的一切,無法體會,無法共情。

隻需要像打遊戲一樣,去找到一個最優解,然後——不受任何影響地,執行它。

黑發少年不緊不慢地踏著三個天賦持有者的屍骨,走出了編號為4419的手術間。

而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們正拿著武器,正如臨大敵地和他對峙,因為他們退無可退。

——為了保證就算實驗出現問題,實驗室裏的一切也不會被泄露出去,隻要應急係統被啟動,整個地下實驗室就會被從內而外地完全封鎖。

以這些研究員的實力,想要出去,根本不可能。

黑發少年的視線根本就沒有在他們身上停留,哪怕注意到了這些人驚恐中帶著絕望的神情也是如此。

他伸出手觸碰到身旁的雪白牆壁。

物隨心動。

可以奪人性命的尖刀瞬間被演化出來,沒有半分猶豫地向那些研究人員刺去。

然而就在這些人即將血濺當場的前一刻——

「克萊斯特的仙女教母」

「剩餘時間:0」

「冷卻時間:13天」

「絕對理智狀態·已解除」

仍然保持著觸碰牆壁手勢的黑發少年,緩緩眨了下眼睛。

——驟然間,那層詭異的、似有似無的環繞在他周身的立場被倏地打破,仿佛玻璃罩壁之外的人終於越過那層阻礙,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中。

哪怕黑發少年平時給人的感覺就足夠虛無割裂,在剛剛那副狀態的對比下,就算是偶爾顯露出的真實,也顯得格外平易近人起來。

特殊狀態的影響迅速褪去。

恢複正常後的西澤爾:“……”

他淡定地收回了手。

嗯,身體撐不住之後,能力已經直接透支了,「靜物操縱」用不出來。

用一個詞可以概括他現在的狀態。

哪-哪-都-痛。

西澤爾直接開擺,微微偏頭,露出一個完全無害的笑容,抬起那隻剛剛想出殺招的左手揮了揮,友善地說道:“你們好。”

然而就算是被這張臉和這個笑給晃了神,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消退的。

為首的研究成員拿著槍的手都在顫抖,顯然還沒從剛剛的恐懼中脫離。

但又因為他之前過於恐懼,而沒有將過多注意放在絕對理智狀態下的西澤爾身上,現在的他顯然還有餘力,去想一些格外大膽的東西。

——再強大的能力都是有限製的。能力越強,限製越大。

剛剛黑發少年明明可以瞬間殺死他們,卻在最後一刻收了手,這和他先前毫不猶豫的屠殺表現完全不符。

……那不像是在最後一刻收手,而像是沒有能力再出手。

再觀察黑發少年的麵色,蒼白到如同一個死人,仿佛下一刻就會原地暴斃。

——這個惡魔力竭了!

一股詭異的欣喜出現在他的心頭,他為自己的敏銳觀察暗自得意,仿佛能看到自己這次立功之後的無限風光,用一種勝券在握的語氣,冷笑著說道:

“你應該沒有力量,再使用天賦了吧?”

聽到他的這句話,黑發少年點點頭,語氣很平靜,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你說得對。我的確不能再使用能力了。”

雖然承認了,可他的表情並不慌張。

而沒有看到西澤爾慌張的表情,為首的研究員就慌了。

他的猜測絕對是正確的,可對方為什麽是這幅表現?

一定有什麽被忽視了……

對方還有什麽後手,被所有人忽視了?

男人再也不敢逞能,也不敢再讓時間流逝多增變數,直接在手指上用力,扣動了槍支的扳機——

“砰!”

槍響。

然而就算是這個時候,黑發少年也依舊微微彎著眼眸,看起來是在笑,那雙霧藍色的眼眸卻異常平靜,仿佛根本不在意,衝著自己而來的,是一發奪命的子彈。

——然後半點不出預料的,子彈擦著他的發絲,從他的耳尖上方射了過去。

“……什麽?”

開槍的研究員不可置信地呢喃出聲。

這個擊中點是在搞笑嗎??

他在開槍之前,分明是瞄準了的!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麽能擦著命中的邊射偏了。

——因為大地在劇烈地顫動。

不隻是地麵,就連整個實驗室的牆壁都在震動,仿佛有什麽人在高處,自上而下地,進行一場無比暴力的強拆。

黑發少年也從善如流地抬起頭,注視著雪白卻壓抑的天花板。

他的藍眸中透出一縷真實的笑意。

下一刻——

伴隨著碎石掉落和石板崩裂的聲音,整個天花板,被人一點一點地,從中間,緩緩撕裂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