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電室的異狀很快驚動了威爾遜。

他皺著眉聽完下屬的報道,心裏逐漸沉了下去,開口問道:“監控查了嗎?”

“查了,”下屬額頭的汗還沒來得及擦,聲音中帶著些許恐懼,“……配電室附近有監控的那幾段路沒有出現任何可疑的人,而那幾個人也是自己進去的,沒有任何受到脅迫的跡象……”

好一個“沒有可疑的人”、“自願進入配電室”。

威爾遜緊緊地抿起唇,低聲說了一句“該死”。

他們的監控也不是哪裏都有的,覆蓋的密度仍然比較低,比如配電室那裏就沒有監控,不然也不會成為那幾個人藏好寶貝的地方。

他們恐怕到死都沒有想到,他們覺得無比便利的“秘密基地”,有朝一日會成為惡魔渾然天成的羅網。

“查,把最近和他們幾個有衝突的囚犯都審一遍,絕不能姑息!”

這樣的人留在普通監獄裏,無疑是將惡狼投入羊群!

要知道,就算是囚犯,也不是人人都有可以眼也不眨地隨手布局就殺死幾個同類的心性和能耐的,更別說他完全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甚至是監獄裏的監控攝像頭——這隻能說明,如果不是天賦異稟,那就是他對鏡頭的敏銳度和熟悉度,都達到了極為恐怖的地步。

他甚至根本沒有天賦,不然監獄中坐鎮的B級天賦持有者不會對此事一無所知。

……就連威爾遜都會覺得恐怖,可想而知,如果這個人查不到,監獄裏會亂成什麽樣子——到時候就不隻是這個人了,還有崩潰的、絕望的、渾水摸魚甚至開始狂歡的……囚犯們。

“確定夏佐·凱裏被關在牢房了?”

“確定,他被關進去後全程沒有出來過。”

“……”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威爾遜眯了眯雙目,腦海中那個平靜的身影越發清晰起來。

他沉聲問道:“……那個西澤爾,是和夏佐·凱裏一起進來的?”

“是,據說凱裏在囚車上的時候還維護過他。”

下屬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您懷疑他的話……我還聽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身為要應付囚犯擁有覺醒天賦的風險監獄的管理者,他們需要盡可能地多去了解監獄裏每天發生的事情和囚犯們的異狀,是以威爾遜這時候提到西澤爾,下屬就想起來了他聽到的東西。

“由於輕刑犯的牢房已經滿了,而正好中刑犯的還有空位置,西澤爾就被隨機安排到了喬治和洛克他們的監獄,暫時和他們待在一起。”

“喬治和洛克?”威爾遜從腦海中調出這兩個人的資料,點了點頭:“你繼續。”

這兩個人他也並不陌生,隻要是不服管教,妄圖攪風攪雨的囚犯,他基本都比較眼熟。

下屬的聲音微不可查地低了下去:“……然而就在他進去的當天,洛克的手腕被劃傷了。”

威爾遜動作一頓。

下屬見狀,快速地把那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洛克被獄警帶走後,去醫務室簡單處理了一下,就因為私藏危險物品而關了禁閉。

然而這種人根本就不會往自己的身上留痕跡,和喬治的關係也不錯,像這樣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腕這麽重要的地方劃出那麽深的傷口,還哭著喊著承認是自己劃的事情,怎麽看都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就像是……不這麽說,就會死一樣。

威爾遜深深吐出一口氣,眸色染上了濃鬱的慎重和警惕。

“把這件事告知典獄長,另外將西澤爾也帶出來,單獨審。”

他有一種預感,或許,他們這個監獄在不經意間,關押了一個到目前為止……最危險的囚犯。

……

上午的放風時間,囚犯們都在庭院裏三三兩兩的聊天或者小規模爭鬥,由於離得比較遠,又被第一時間管控,沒人知道配電室那邊發生的駭人聽聞的事情。

而在這一幫子膀大腰圓的壯漢之間,安安靜靜地靠牆站在一旁、一個人看書的俊美黑發少年就顯得尤為突出。

如果忽視周圍過於簡陋的環境,甚至還能讓人誤以為這裏是聯邦的哪個高等學府,而他又是哪個正在專注讀書的乖巧少年。

威爾遜來這裏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現在的少年給人的感覺又和第一次見他時不一樣了,至少他一時間竟然無法將他和一手釀造配電室慘劇的人聯係在一起。

“西澤爾,是嗎?”

西澤爾一抬頭,就見到一個穿著偏獄警製服的男人朝自己走來,看起來大概有四十多歲,眼睛裏閃著銳光,一舉一動都很精幹有力。

他知道這個人,早上的時候在食堂就見過他,被幾個警衛隊的人圍在中間,大概是隊長一類的人物。

那麽這樣的人現在來找自己,目的就很明顯了。

西澤爾壓根就不驚訝他會找過來,他甚至就是專門在這裏等待對方的,為了打發時間,還拎上了一本沒看過的書。

“是我,”黑發少年微微偏頭,禮貌地合上了書,問道:“請問您找我有事嗎?”

離得遠一些觀察這裏的下屬看到這一幕,都不由自主地出了神,心裏懷疑著這樣的氣度,怎麽會成為一個監獄裏的囚犯。

“沒什麽事,就是來找你聊聊天。”威爾遜笑了笑,壓下心裏的懷疑,點了一根煙,目光投向他手中的書:“這是哪裏來的?”

“向工作人員借的。”黑發少年眨了眨眼睛:“我想,書總不算是違禁物品吧?”

“這當然,隻不過在這裏頭還能安安生生看書的,我也就見過你這一個。”

威爾遜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妄圖從他波瀾不驚的神情中看出點什麽,突然轉移話題開口問道:

“所以,你今天早餐時間,都去哪裏了?”

西澤爾麵容沒有絲毫變化,聞言也隻是晃了晃手裏的書:“當然是借書了。在監獄裏,書可不好借。”

他的語速不快不慢,卻總給人一種悠悠然然氣定神閑的錯覺,輕聲說道:“您特意來找我,是……監獄裏出了什麽事嗎?”

黑發少年唇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緩緩抬起眼來看著威爾遜,就這麽一字一句地說道:“讓我猜猜,和我有關……是今天早上被罰禁閉的那幾個囚犯,出事了?”

威爾遜的心髒猛然一悸,瞳孔微縮,呼吸不由自主地亂了幾分。

不知不覺間,談話的主動權,已經完全換人了。甚至原本顯得格外無害的黑發少年身上,出現了一絲不仔細感受根本察覺不到的,壓迫感。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威爾遜喉嚨都發緊了起來,有些不可置信地回想著剛才的一幕。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他來質問西澤爾的嗎?怎麽會讓對方幾個輕飄飄的問句……給壓得心神巨震?

要知道,西澤爾很可能根本不是猜出來的,如果他就是動手的人,他會比誰都更清楚自己找上門的目的!

威爾遜暗自咬牙,唾棄著自己的容易被影響,努力壓著狼狽,勉強冷靜地接上西澤爾的話:“那以你看來,如果他們真的出事了,會是誰動的手?”

黑發少年似乎感到很好笑地彎了彎唇,不解地說道:“我怎麽會知道?我隻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年犯而已。”

他開玩笑似的,輕鬆寫意地說道:“反正不論再怎麽說,都不可能會是我這樣手不能提的病秧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