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三隻恐鳥對於麥冬的喂食非常配合,尤其那隻小恐鳥,也許是還太小,對外界還沒有什麽戒心,麥冬拿果子喂它它就乖乖地吃了,吃過後還用毛茸茸的腦袋在她手心蹭兩下,似乎在表達謝意。這讓麥冬心情很愉快,這似乎意味著她馴服恐鳥的計劃已經大致成功了,想到以後有三隻恐鳥做坐騎加勞力,真是很令人向往啊。
喂完了果子,心情愉快的她轉身回了灶台。
一轉身就看到咕嚕正扭著身子,朝著大海的方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而灶台下的柴火已經快要燒盡,火苗變得很微弱。
“咕嚕?”
她走上前,先是疑惑地叫了聲。
咕嚕的搖晃的尾巴霎時停止動作,就在麥冬以為它要回應的時候,卻見它屁股往前挪了挪,仰望天空的角度又抬高了些。
麥冬撓撓頭,心中疑惑,咕嚕似乎很不對勁?
但眼角餘光瞟到快要熄滅的火苗,顧不上細想,趕緊蹲下來添柴。
火苗太小,麥冬小心翼翼地加了些細枝,又往裏吹著氣才讓讓火重新燃燒旺盛起來。
添好柴,正在她準備起身的時候,頭頂傳來一道委委屈屈的聲音:
“冬冬~”
她站起來,映入眼前的是一片銀白色鱗片,視線上移就看到某龍撇著嘴兩眼水汪汪的樣子,龍爪子指著恐鳥一家的方向,“果子,咕嚕、要……”
半個小時後,細白的海龜沙灘上,一口煮著海水的大石鍋旁,某條銀白色純正食肉巨龍懷抱一大堆半生不熟的野果,龍爪子挑挑撿撿,半天挑出起一個看起來比較紅的,塞進嘴裏。果子一入口,龍臉上露出個難以形容的表情,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不一會兒,比較紅的果子都啃完了,龍爪子又撿起一個青青小小的不知名野果,果子一入口,湛藍色的龍眼瞬間泛起點點水。
旁邊的麥冬邊燒火邊感歎:幾個野果子而已,咕嚕居然激動地哭出來了,看來巨龍也不是都愛吃肉的嘛,她家咕嚕就是個不挑食愛吃素的好孩子!
咕嚕(淚眼):嗚~好酸……
給恐鳥一家喂食三次後,麥冬果斷將兩隻大恐鳥腳踝上的繩子解開,放它們自己覓食去了。
一來她覺得馴化程度也差不多了,即便放開應該也沒多大問題,以後總不能一直拴著它們,現在先試試它們的反應也好,而且小恐鳥還在這兒,她也不怕兩隻大的一去不回。但更主要的原因則是——恐鳥的胃口實在太大了啊啊啊啊!第一次她背回那麽多樹葉野果都沒夠它們吃,又跑去背了兩次才算勉強將它們喂飽。她總算知道為何這一片樹林隻有這一家恐鳥了,——多了食物不夠啊。
這麽三個大胃王,即便以後被馴服了,也絕不能按照農村養家畜一樣圈養,那樣每天給它們找食物就要費太多時間了!
所以養成它們即便沒繩也會乖乖按時回窩的習慣非常有必要。
咕嚕對於麥冬的做法大力舉兩腳兩爪支持,它恨不得那三坨肉滾得遠遠地好麽,現在雖然隻滾了兩坨,但總算沒之前那麽礙眼了。
隻是,留下的那坨怎麽越看越不順眼了呢?
——冬冬又對它笑了!
——冬冬又喂它果子了!
——冬冬居然又摸它的頭了!
正咕咕叫著衝麥冬撒嬌的小恐鳥突然感覺一陣激靈,仿佛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在靠近。即便幼小,它仍然具有生物最基本的本能,它望望不遠處直勾勾地盯著這邊的某龍,不太發達的鳥腦袋裏依稀記得那似乎是個很可惡很恐怖的家夥。
小腦袋慢慢垂了下去,叫聲也微弱了許多。
某龍呲著一口白牙,無聲獰笑著。
麥冬發現咕嚕似乎對小恐鳥很有興趣,每次她稍稍離開一會兒,回來的時候都會發現它正在小恐鳥身邊,似乎在很愉快地跟小恐鳥玩耍。
可惜小恐鳥好像還是很怕咕嚕,總是垂著腦袋兩眼緊閉,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她吩咐過咕嚕不要再欺負恐鳥一家,所以倒沒疑心它又故意恐嚇小恐鳥。這樣看來,應該還是之前留下的陰影太深,以致小恐鳥到現在一見到咕嚕在身邊就害怕。
不過適當的懼怕還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她決定不去插手兩隻小動物之間的感情培養。
想完這些,吩咐咕嚕看著火,就又轉身去取海水了。
麥冬一轉身,某龍慈祥(?)友善的麵具立刻粉碎,龍爪子一爪將小恐鳥按在地上,無論小恐鳥怎麽驚惶哀嚎,龍爪子始終按地緊緊地。
聽著小恐鳥的哀嚎,某龍龍臉上露出一抹大大的得意的笑。
傍晚時分,出去覓食的兩隻大恐鳥相攜返回,嘴巴裏還各叼著幾串結滿野果的樹枝,一回來就直奔小恐鳥,將叼著的野果喂到小恐鳥嘴裏。
麥冬看著恐鳥一家相依相偎,舒了口氣,一邊為自己的料想沒有落空而慶幸,一邊卻又有些傷感。
即便可以趁機逃離,但為了小恐鳥,兩隻大恐鳥卻還是自投羅網了。即便是未開化的禽獸,也有比自由和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她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一直沒精打采的小恐鳥在父母的包圍下重新恢複了生氣,心底深處忽然生出一絲絲嫉妒,那絲嫉妒如野草般瘋長,沒過腳踝,爬上腰身,最後纏上脖頸,纏地她幾乎窒息。
她忽然彎下腰,閉上眼睛不再看那副刺眼的畫麵。
她怕,怕自己做出什麽瘋狂的事來。因為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間,她突然生出毀掉那副溫馨畫麵的念頭。
——殺掉兩隻大恐鳥吧,讓小恐鳥也和自己一樣變得無依無靠,和自己一樣惶恐不安,再也沒有人將自己看地無比重要,再也沒有人可以為了自己放棄無比珍貴的東西……
這念頭突然就冒了出來,而在那一瞬間,她甚至感覺到一種極致的快感,這快感讓她興奮,讓她顫栗,仿佛饑餓已久的吸血鬼忽然聞到鮮血的香味,強烈的*升騰而起,腦海中隻剩對鮮血的渴望,理智被*的烈火燃燒殆盡,一絲不剩。
即便閉上眼睛,眼淚卻還是爭先恐後地湧出,落在雪白的細沙上又很快消失不見。
她害怕,不隻是怕這個沒有親人的世界,更怕突然變得瘋狂的自己。她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她努力生存,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她甚至每天跟咕嚕說說笑笑,她告訴自己讓自己活得好就是對親人最大的安慰。
她幾乎以為自己真的過的很好。
直到剛剛那一瞬間湧出的瘋狂念頭,才讓她正視自己的內心。她仍不甘心,不甘心一輩子留在這裏,不甘心再也見不到那些疼了她十八年的親人,即便這裏有吃不完的海鮮,即便有可愛貼心的咕嚕,仍舊是——不甘心。
但她一直將這不甘埋在心底,努力說服自己快樂地活下去,可那幅溫馨的場景就像一個導火索,心底地不甘突然爆發,並扭曲變形,讓她生出平時絕不會有的念頭。
她哭地壓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所以咕嚕一開始並沒有察覺。
但很快它就發現了異常。
因為,它感受到了那種鋪天蓋地的、潮水一般的絕望和害怕。
那是它曾經感受過的,就在他們到達大海的那一天,同樣的絕望和害怕,但這次,卻多了一絲……自我厭棄?
海底一行,它已經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咕嚕了。它記起剛剛誕生時受到的懷疑和冷落,記起自己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渴望,記起山洞裏數千年孤獨的時光。
所以它懂得,懂得冬冬的悲傷,懂得她此時多麽的難受。
它走到麥冬身邊,伸出爪子抱住她,“冬冬,別哭。”
咬字清晰,發音標準,清清楚楚地落在了麥冬的耳中。
她抬起頭,卻沒有聽話地不哭,相反地,淚水更加洶湧了,而且也不再是無聲的抽噎,她大聲嚎啕,就像小時候受了委屈跑到麥爸爸懷裏大哭找安慰一樣。
“咕嚕我好難受,”她埋在它懷裏,鼻涕眼淚都擦到它漂亮銀白的鱗片上,“我變得好可怕,可怕到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我怕自己會越變越可怕,最後成為以前的自己最唾棄的人。”
“……其實我還是很想家,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裏。“
“……我想回家,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想要回家。”
“……可是我永遠都回不了家了,永遠……”
咕嚕隻是動作笨拙地拍著她的背,等她似乎終於將所有話喊完,鼻音重地幾乎聽不出在說什麽的時候,再次抱緊她,在她耳邊輕輕說著:
“冬冬,咕嚕……陪你……”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超過十二點了,懺悔(┳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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