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行看著那幾壇酒,眉頭微皺。
他酒量雖不算差,但幾壇酒下肚,恐怕也難以保持清醒。
然而,想到春闈在即,自己若是因為一時意氣耽誤了學業,實在得不償失。
他沉默片刻,抬眼看向顧君澤,語氣平靜:“太子表哥,我若喝了這些酒,你便讓夫子講課?”
顧君澤挑眉,笑意更深:“自然。孤一言九鼎,絕不食言。”
顧知行點了點頭,伸手拍開一壇酒的封泥,仰頭便灌了下去。
酒液辛辣,順著喉嚨一路燒到胃裏。
瞧著顧知行這般,顧君澤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看來他這個表弟想要讀書還真不是鬧著玩的。
顧君澤的心裏不由得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十七歲,過了年就該十八了。
這個年紀說學習到底是遲了的。
但是他這般努力地學,難不成是為了……皇位?
顧君澤不由得想起先皇在世之時說過,長公主和駙馬的孩子隨長公主的姓,日後若是成器,也可繼承大統。
之前顧知行一直對學問不上心,走馬逗鳥的,他便一直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可現如今,顧知行明顯是要好好讀書的。
“咚——”
顧知行將空酒壇重重擲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酒壇在桌麵上滾了兩圈,最終停在了桌角。
他的胃裏像是被火燒一般,火辣辣的疼痛感從喉嚨一路蔓延到腹部,額角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抬手抹了抹嘴角,指尖微微顫抖,卻依舊強撐著挺直了脊背,目光沉靜地看向顧君澤。
顧君澤坐在一旁,手中把玩著一隻白玉酒杯,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繼續。”
他看著顧知行,眼中帶著幾分戲謔和冷意,仿佛在欣賞一場有趣的戲碼。
“好!”
顧知行又打開了一壇酒,看著裏麵清亮的酒水,眉頭微皺。
他知道,顧君澤這是不光是在報複,更多的是要拿他立威。
作為太子,威嚴是他最重要的東西。
若是自己打了他,卻沒有任何的懲處,別人便會輕視他這個太子。
顧知行心中冷笑,卻並未表露半分。
他清楚,自己今日若是表現出半分不滿或反抗,隻會讓這件事情鬧得更大。
他必須忍,忍到顧君澤消氣,忍到這場鬧劇結束。
春闈在即,他不能因為一時意氣耽誤了學業。
東宮外。
沈今棠站在廊下,眉頭越皺越緊。
她已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顧知行出來。
她查過東宮授課的時辰。
按理來說,現在的這個時辰,顧知行早就該出來了啊!
夜色漸深,寒風卷起她的衣角,帶來幾分刺骨的涼意。
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正欲再派人去打聽,卻見幾個小太監急匆匆地搬著酒壇往東宮內走。
仔細聽聽,便聽到他們嘴裏低聲嘀咕著:“太子殿下今日可真是動了怒,非要讓世子喝完這些酒才肯罷休……”
喝酒?動怒?
沈今棠眸色一沉,突然想起之前顧知行打太子的傳聞。
難不成……
她咬了咬牙,抬腳便往東宮內走。
門口的侍衛見狀,連忙上前阻攔:“太子殿下有令,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沈今棠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般掃過那侍衛:“起開。”
侍衛被她淩厲的目光震懾,一時愣在原地。
沈今棠不再理會他,抬手一揮:“流火!”
她身後的侍衛流火應聲而動,身形如鬼魅般閃至門前,三兩下便將攔路的侍衛撂倒在地。
沈今棠目不斜視,徑直踏入東宮,直奔正殿而去。
她的步伐極快,裙擺在夜風中翻飛,帶著一股凜冽的氣勢。
殿內,顧知行正抱著又一壇酒,仰頭欲飲。
他的臉色已有些蒼白,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卻依舊強撐著不肯示弱。
沈今棠快步上前,一把奪過酒壇,重重放在桌上。
她看向顧知行,關切的問道:“世子殿下,您怎麽樣?”
顧知行抬眸,見是沈今棠,微微一怔:“你怎麽來了?”
他不是讓重陽去告訴沈今棠,讓她先回去嗎?
再抬頭看一眼顧君澤。
顧知行便明白了,定然是顧君澤以為自己讓重陽前去報信求救,所以攔了下來。
聽著顧知行有些沙啞的聲音,沈今棠心髒有些不太舒服,卻並未表露半分。
隻是將顧知行扶到一旁坐下,靜下心來理一理思路。
太子為難顧知行的原因是什麽?
之前以為是顧知行打了太子,可現在來看太子的臉色,似乎不是這麽簡單。
微風輕柔地拂過,似是天地間溫柔的呢喃,悄無聲息地攜來一陣濃鬱而醇厚的酒香。
那酒香在空氣中悠悠****,若有實質般,為這本就緊張的氛圍添上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突然間,沈今棠像是想明白了什麽。
她轉身扶住顧知行,語氣柔和卻帶著幾分責備:“你就算不參加春闈,不能給我掙個誥命,又有何妨?何必為了這些虛名,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顧知行一愣,還未開口,沈今棠已轉頭看向顧君澤,微微福身:“太子殿下,今日是我莽撞,硬闖東宮,還請殿下恕罪。世子頂撞殿下,也是他的不對。”
“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還望寬宥。”
她抬眼去看顧君澤的時候,顧君澤也在看沈今棠。
顧君澤打量著顧知行和沈今棠的相處,又聽到了沈今棠對顧知行所說的話,不由得笑了笑。
原來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他還真的是太看得起顧知行了,還以為他有什麽大的抱負,原來隻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已。
前十七年都浪**不羈,一時間就突然讀書向上了,怎麽想怎麽不對。
若是為了女人,突然就努力學習一陣子,這倒是能理解了。
想到這裏,顧君澤倒是稍稍放下了戒心。
沈今棠瞧見顧君澤麵色變緩,便說道:“我願意罰酒,替世子向殿下賠罪。”
說罷,她伸手便要拿起桌上的酒壇。
顧知行連忙攔住她,低聲道:“這些都是烈酒,你……”
沈今棠輕輕推開他的手,眼神中帶著安撫:“坐下。”
顧知行皺了皺眉,便被流火按在了座位上。
隻見沈今棠抱起酒壇,仰頭便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