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藝被氣得不輕,但考慮到這裏畢竟是長公主府,自己開罪不起,所以隻能忍氣吞聲,繼續講課。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論語·為政》一篇,乃是孔子論政之要義,其中‘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一句,乃是以德治國之根本……”

顧知行聽了幾句,便覺得這內容枯燥乏味,滿篇的“子曰”“子曰”,盡是些古板的道理,聽得他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

他勉強撐著眼皮,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陶先生看到顧知行打瞌睡的模樣,本欲提醒,但想起顧知行的脾氣秉性,便又按捺下了說話的衝動。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講課,權當自己看不見。

沈今棠抬眼看了一眼顧知行,見他快要睡著,便伸手輕輕戳了戳他。

原本昏昏欲睡的顧知行突然打了個激靈,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開口道:“下課了?”

“孺子不可教也!”

陶先生本就對顧知行的散漫態度忍無可忍,聽到這話,更是氣得拂袖而去,留下滿屋的書卷飄動。

顧知行剛睡醒,還有些懵懂,隻知道自己終於擺脫了陶先生的嘮叨,大概是自由了。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露出一絲笑容,便看到沈今棠拿著一本書,輕輕放在他麵前。

“世子殿下,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剛剛沒聽懂。”沈今棠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目光中滿是求知欲,可憐巴巴地看著顧知行。

顧知行原本想說“不知道就去問夫子,他又不是夫子”,但這句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他堂堂世子,怎麽可能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答不上來?

於是乎,他低下頭去看書上的那句話:“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這……這話的意思就是……就是……”

顧知行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一句話裏麵他就有兩個字不認識,這讓他怎麽解釋啊?

“世子殿下是不會嗎?”沈今棠說話的語氣溫溫柔柔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麽的傷人。

顧知行怎麽可能承認是自己不會,少年的自尊心讓他拒不承認:“怎麽可能?這麽簡單的話,本世子這麽可能不知道?無非就是想要考考你,讓你知道必須要認真思考,別人直接跟你說的答案,怎麽能有你自己求知來的穩固呢?”

嗯,對,就是這樣。

他不是不會,隻是想要讓沈今棠記得更牢固一點而已。

顧知行繼續嘴硬道:“你今天好好想想,明天本世子來檢查,看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學。”

說著,顧知行便站起了身,要往外走去。

“世子殿下,一炷香後您還有《中庸》要學。”沈今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平靜而堅定,仿佛在提醒他,學習之路才剛剛開始。顧知行這些年落下的課程實在太多,如今要想在月考中及格,便隻能采取這種“拔苗助長”的方式了。

“還要學?”顧知行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晚霞的餘暉灑在窗欞上,顯得格外寧靜。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該是吃晚飯、好好休息的時候了,但沈今棠的話卻讓他意識到,所謂的學習似乎並沒有結束的跡象。

可,學也不是這麽個學法啊?

這夫子很貴嗎?

再貴能把他家底花完嗎?

明天不能再學了嗎?

看到顧知行一臉不解和不情願的樣子,沈今棠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溫和:“忘記跟世子殿下介紹一下您之後的任務了。”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

“任務?”顧知行愣了一下,抬起頭,眼中滿是疑惑。

沈今棠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讀書的任務是從今天便開始的,所以今天給您安排的是《大學》《中庸》《論語》和《孟子》,剛剛陸先生給您上的是《論語·為政》,也就是《論語》的第二篇。”

她頓了頓,似乎在等待顧知行的反應。

顧知行皺了皺眉,心中有些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聽沈今棠繼續說下去:“鑒於您剛剛氣走了陸先生,所以剩下的課,明天便要抽時間補上。”

她似乎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哦對了,明天還有明天的任務,明天的任務是《詩經》《尚書》《禮記》《周易》和《春秋》。所以您隻能是明天擠出吃飯的時間來聽先生把《論語》講解完。”

沈今棠的聲音不緊不慢,但顧知行卻越聽越心驚。

“後天的任務是《資治通鑒》《漢書》和《左傳》……”

“等、等一下,這麽多的書,我讀得完嗎?”

顧知行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沈今棠的話,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慮和不安。

他看著沈今棠,眼中滿是迷茫,仿佛在問她,這怎麽可能完成?

沈今棠微微一笑,語氣依舊平靜:“世子殿下您要知道,講課最累的是先生,您現在是最輕鬆的時候,隻需要聽懂理解便好。”

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等先生講完課之後,您才到了累的時候,那時候您需要做的便是口試、貼經、墨義、詩賦和策論,再之後便是先生考教,什麽時候達到了先生的標準,您這門課才算是完成。”

顧知行聽得有些發懵,他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正慢慢壓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