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回宮了。”

林聽晚的聲音很輕，像是怕被人聽見。

她低下頭，手指卻悄悄捏住了沈淮序的袖角，指尖無意識地搓著那細密的繡線，仿佛舍不得放開。

沈淮序察覺到袖口傳來的輕微拉扯，微微垂下眼睛。

夕陽的光斜照在他側臉上，連平日裏冷硬的輪廓都柔和了幾分。

“我送郡主。”他說道。

宮道上的青石板被曬了一天，還殘留著餘溫。

兩人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時而靠近，時而分開。

沈淮序故意走得很慢，聽著身旁林聽晚的腳步聲——輕巧、細碎，宛如小貓踩過落葉。

她的裙擺偶爾擦過他的衣袍，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到了宮門前，林聽晚忽然停下。

風吹起她鬢邊的碎發，露出耳垂上那顆小小的紅痣。

她轉過身，仰臉看著沈淮序，夕陽的光映在她眼睛裏，亮得驚人。

“沈淮序，”她開口，聲音比平時低，卻格外清晰，“你會娶我吧？”

沈淮序呼吸微微一滯，攥緊了手指，指節泛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看向林聽晚的睫毛輕輕顫著，嘴唇抿成一條線，像是怕聽到不好的回答。

他沉默了一瞬，終於點頭：“會。”

林聽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嘴角彎起，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她的眼尾泛起淺淺的緋紅，仿佛把天邊的晚霞都揉碎在了眼眸裏。

倏然綻開的笑靨，讓滿城暮色都黯然失色。

——

沈家。

春日的午後，陽光像融化的蜜糖般緩緩流淌，透過沈家後花園層層疊疊的花葉，在青石板小徑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那些光斑隨著微風輕輕晃動，如同散落一地的碎金，與石板縫隙間冒出的青苔相互映襯。

空氣中浮動著海棠花的甜香，混合著泥土與青草的清新氣息，讓人不自覺地放慢呼吸。

顧知行修長的手指輕輕包裹著沈今棠的手，拇指無意識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

這個習慣性的小動作從他第一次牽她時就養成了，像是某種安撫的儀式。

他的目光在花木間遊移，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

“再往前走就該到荷花池了。”顧知行停下腳步，指尖輕輕捏了捏沈今棠的指節。

他今天穿了件靛青色的直裰，衣領處繡著暗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沈淮序說的那株海棠，莫不是記錯了地方？”

這裏雖然到處都是海棠，但是他找了這麽久，並沒有發現什麽很奇異的，值得人大老遠的過來瞧一趟的海棠花。

沈今棠卻突然停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抽回手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陽光穿過她鬢邊的碎發，在臉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她抬手，用食指輕輕點了點顧知行的胸口，指甲上淡粉色的蔻丹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世子殿下，”她的聲音像摻了蜜的冰水，甜中帶涼，“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她微微揚起下巴，這個角度讓顧知行能清楚地看見她脖頸優美的線條，“沈淮序的話不過是個由頭，把你我二人支出來罷了。”

聽到這話，顧知行愣了一下，隨即低笑起來。

他眼角的溫柔在陽光下格外明顯，他抓住沈今棠欲收回的手指，掌心傳來的溫度比春風還要暖上三分。

顧知行向前一步，靴尖幾乎抵上她的繡鞋，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數清彼此的睫毛。

“管他什麽由頭，什麽彎彎繞繞？”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平日裏不常見的柔軟，“我隻知道，能跟你一起賞花，很開心。”

陽光穿過海棠樹的縫隙，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更顯得那雙眼睛深邃如潭。

他今天束發的玉冠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襯得他整個人都柔和了幾分。

沈今棠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合著陽光曬過衣料的味道。

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偏頭避開他過於熾熱的目光。

“你今天在席上插科打諢，”她的語氣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像在討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公事，“是不是看出沈淮序不想成親，特意替他遮掩的？”

她抬手拂去落在肩頭的一片花瓣。

除了這個原因，她想不出顧知行為何要冒著得罪郡主的風險替沈淮序著想。

顧知行的表情明顯僵了一瞬。

他鬆開沈今棠的手，轉而撫上她的臉頰。

他的手掌很大，幾乎能蓋住她半邊臉，拇指輕輕擦過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沈今棠能感覺到他指腹的薄繭，粗糙的觸感讓她不自覺地顫了顫。

“我哪兒管他想不想成親？”顧知行的聲音裏壓抑著一絲怒意，手指卻溫柔得不可思議，“愛成不成。我隻是——”他的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唇上，喉結滾動了一下，“隻是不想看你累著。”

一陣風吹過，海棠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

有幾片落在沈今棠的發間，像是特意點綴的珠花。

顧知行抬手替她拂去，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耳廓，惹得她耳尖微微發燙。

“今天這差事若是落在別人身上，”顧知行繼續道，聲音比方才更輕，“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他的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唇上，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可落在你身上……我看著心疼。”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她的臉頰，“你身上還有傷，該好好養著，若是落下病根……”

“我下手有分寸。”沈今棠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她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的褙子，衣領處繡著細小的纏枝紋，襯得她脖頸修長如天鵝。

“不過是些皮外傷。”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顧知行胸口，“反倒是你，我那兩刀可是用了全力，上麵還帶了毒……”

話未說完，顧知行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低沉悅耳，像是古琴上最醇厚的那個音。

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線條。

他一把將沈今棠拉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發頂。

沈今棠的臉被迫貼在他胸前，能清晰地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

“沈今棠，”他的聲音裏帶著掩不住的喜悅，胸腔的震動傳到她耳中，“這是你第一次主動關心我。”

他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雖然隻是說說，但比之前好太多了，我很滿足。”

沈今棠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無措。

她的雙手抵在他胸前，能感覺到衣料下結實的肌肉。

這個認知讓她指尖微微發燙，卻沒有用力推開。

顧知行的心跳透過衣料傳來，又快又重，像是要跳出胸膛。

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帶著陽光和沉水香的氣息，讓她不自覺地放鬆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