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辦法我不同意,”沈淮序突然低聲說道,語氣中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穩妥為重。”
聽到這話,沈今棠微微皺了皺眉,側過頭去,目光與沈淮序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在月光的映照下,沈淮序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一潭靜水,仿佛藏著無盡的思緒。
不同意?
沈今棠心中暗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不同意又如何?
她向來行事果斷,從不因他人之言而輕易改變主意。
既然沈淮序不敢冒險,那便由她獨自承擔好了。
沈今棠握緊了藏在袖子裏的匕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隨後毫不猶豫地抬腳朝著廳堂走去,步伐堅定而有力。
沈淮序一直盯著沈今棠的背影,眼神複雜,似乎在權衡著什麽。
直到沈今棠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他才緩緩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濁氣,緊接著抬腳跟了上去。
廳堂內。
室內檀香繚繞,紅木家具上擺滿了大大小朱漆木箱,綢緞、文房四寶、珍稀藥材等物什從箱中溢出,在青石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沈太師端坐在主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的邊緣,目光在滿室的禮品與那位不速之客之間來回遊移,滿心疑惑。
他實在搞不懂顧知行這是要唱什麽戲。
雖然他向來和這位世子沒有什麽交集,但同在京都,他對顧知行這個人還是有所了解的。
顧知行,長公主之子,當今皇帝的親外甥,自幼便備受寵愛。
剛出生時,先皇便親封他為世子,還賜給他一把黃金寶劍,賦予他先斬後奏的特權。
這種受寵程度,在建國以來都是絕無僅有的。
也正因如此,顧知行養成了他那副紈絝的性子。
他行事向來隨心所欲,看誰不順眼就教訓誰,不論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隻要與他作對,就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而皇帝對他更是縱容至極,不管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都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次顧知行抬了這麽多價值連城的珍寶來到他府上,究竟是為了什麽?
沈太師心中滿是疑問。
他本以為除了今天上午的那次交集,他與顧知行絲毫沒有任何的瓜葛。
難道僅僅是因為今天上午言語之間得罪了顧知行?
“世子殿下?”
沈太師思量許久,終究還是試探性地開口,聲音裏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隻見顧知行坐在左下首的黃花梨圈椅上,微微半躺,姿態慵懶又隨意,一條腿自然地搭在另一條腿上。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仿佛將他與這莊重的太師府隔離開來,自成一方天地。
他的手指輕輕撚動著一枚羊脂玉佩,玉佩在指間流轉,溫潤的光澤與他白皙的手指相映成趣。
他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神情仿佛這嚴肅的太師府不過是自家後院,自在得緊。
聽到沈太師的聲音,顧知行才緩緩睜開眼睛,慵懶地掃了沈太師一眼,語氣依舊懶洋洋的,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沈太師,這些薄禮不成敬意。”
他頓了頓,聲音裏透著幾分漫不經心,卻又字字清晰:“九月二十三那日,令愛在賞菊宴上當眾說本世子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說到這兒,他忽然坐直身子,動作迅猛得讓沈太師一驚。
那枚羊脂玉佩被他隨手一拍,清脆地落在茶幾上,發出一聲脆響,仿佛是在為他接下來的話做鋪墊。
沈太師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原以為是自己得罪了顧知行,竟沒想到是沈今棠惹了禍。
她可真是不長眼,也不瞧瞧顧知行是什麽身份,竟敢當眾說這種話,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沈太師心裏飛快地盤算著,該如何把沈今棠交出去,既不損害自己的顏麵,又能平息顧知行的怒火。他抬眼看了看顧知行的臉色,果然難看得緊。
他剛要開口賠罪,卻聽到顧知行突然笑出了聲,那笑聲清亮又帶著幾分玩味,讓沈太師瞬間懵住了。
“這話說得極是。”顧知行慢悠悠地說,仿佛剛才那番話隻是在陳述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事實。
“啊?”
沈太師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這話到底是正話反說還是反話正說?
是諷刺還是真心實意?
“世子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太師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問道。
顧知行卻仿佛早料到他會問,微微一笑,一隻腳隨意地搭在堂下的紅木箱子上,動作瀟灑卻又透著幾分輕佻:“本世子的意思便是,本世子今日特來拜沈今棠為師。”
他這話一出,沈太師的臉色瞬間變得震驚無比,仿佛被一記重錘砸在了心口。
顧知行卻似渾不在意,繼續說道:“想請沈小姐不吝賜教,做我的夫子。”
他頓了頓,眼神微微掃過滿室的珍寶,語氣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認真:“今日,本世子特意帶來了拜師禮,為的就是請沈小姐回去做本世子的夫子,不知可好啊?”
“荒唐!”
沈今棠走進來的時候,恰好聽到這句話。
她心中冷笑一聲,她還能看不穿顧知行的鬼主意?
不就是因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落了他的麵子,現在他才找了這麽個由頭來報複她嗎?
沈今棠隻身走進廳堂,滿室的珠光寶氣瞬間黯然失色。
她穿著素淨的藕荷色襦裙,衣袂間連一道繡紋也沒有,卻偏偏是這般淡雅的裝束,襯得她左眼角下那顆朱砂痣紅得驚心,仿佛雪地裏濺了一滴血,格外醒目。
顧知行手中的玉佩“哢”地一聲停在指尖。
他早知道沈今棠生得美豔,卻沒想到素衣荊釵反倒把那豔色逼得更灼人。
尤其是此刻她那雙含怒的桃花眼,眼尾天然帶著三分紅,眸光流轉間,似有碎冰碰撞,寒意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