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的誇讚是溫柔而又堅定的,薑圓圓的心跳也平複了下來,好似被這份力量感染。
她輕輕將他的手掙脫開,小聲道:“才不要你誇。”
話雖如此,她微微鼓起的小臉,像是一個被誇了然後有些別扭的小孩子。
楚景想,看來以後要多誇一誇她才對,讓她適應並且接受誇讚。
以防打草驚蛇,一群人出行的陣仗很簡單,幾個衙役也換了便服,來到那家鋪子東家門前,門緊閉著,齊縣令上前敲了敲門。
過了不知多久,才有一個約莫六十左右的老嫗來開門,老嫗一看這麽多人,連忙又要把門關上,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將門抵住,“縣令辦案,還不快開門?”
聽見‘縣令’兩個字,老嫗身子抖了一下,慢慢將門打開了。
院子裏很幹淨,字麵意義上的幹淨,就連一張桌子一個凳子都沒有,家裏除了老嫗外,還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麵容灰敗憔悴,像是遭受了很大的打擊一樣。
薑圓圓認識他,是一家已經關門了的繡品鋪子掌櫃的丈夫。
見著縣令一群人來,男人歎了口氣,“大人,我們已經撤銷報案了,您今日前來,是所為何事?”
他這模樣,就算是說沒有冤苦也沒人相信。
男人姓周,單名一個臨字,平時就在媳婦錢氏的鋪子裏幫忙,幹些雜活或者是搬重物,夫妻倆感情很好,鋪子的生意也還不錯。
薑圓圓之前見過周臨,麵上總是帶笑模樣,這會兒見他,險些沒有認出來。
周臨顯然不想多說什麽,無論齊縣令怎麽問,他都是一副‘我已經撤案,無話可說’的模樣。
薑圓圓想起什麽,忽然問道:“你夫人與孩子呢?”
周臨身子一僵,看向齊縣令的眼裏竟然有了恨意,“草民已經一退再退,大人您究竟還想要怎樣?”
話落,在場眾人無不是一驚,這事怎麽還與齊縣令有關?
齊縣令也是詫異,“本官從未見過你,你何出此言?”
周臨大笑,“是,您是從未見過我,但您卻讓人私底下威脅我妻子不再追究銀兩之事!甚至在我們答應後還讓人將我的妻兒擄走,要交整整一百兩的贖身銀子!”
他說話時,那老嫗不斷拉他,“不要說了!守貞和昊兒還沒回來!”
老嫗說完,又跪在齊縣令麵前不斷磕頭,“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我們一回吧!”
此事太過蹊蹺,齊縣令肅容道:“本官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百姓的事情,你們且將事情來龍去脈一一說清,不然本官必不饒你們!”
周臨冷笑,“再說一次也無妨!”
“我們夫妻本來打算帶著錢財回鄉,怎奈一遭錢財被偷,我們去縣衙報案,晚上你身邊的人卻得了你的授意前來威脅我們,撤銷此案,不再聲張,並且你認定我們家中還有錢財,搜羅無果,竟然將我妻兒擄走,不交百兩白銀不放他們回來!我們傾家**產籌錢,又不敢聲張,你卻在此惺惺作態!你還配不配為父母官!我今日就算是死,也再忍不了這口氣!”
他說完後,換上了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死死盯著齊縣令。
齊縣令卻沉聲問道:“我身邊誰來找的你?我的確不知此事。”
他道:“我願以項上人頭作保,若有做任何欺壓百姓之事,便不得好死。”
齊縣令發了如此毒誓,周臨還是不信,“上次你不也是這樣?”
他將上衣拉起,露出滿身青紫,“我信以為真,結果你讓人毒打了我一頓,你可還記得?”
話既說到如此,齊縣令身上像真的扣上了這麽一個帽子一樣。
但齊縣令的確是沒有做過這件事,一時間竟然有口難言,他皺眉苦思,最後道:“你在事情發生的全過程中,可有見過我?”
周臨嗤道:“你如此狡詐,又怎會讓我見到?”
齊縣令反問他,“你既然沒有見過我,為何僅憑那人的一麵之詞就認定是我所為?還是說那人是衙門裏的官員,假借了我的名義。”
周臨似乎也沒想到會這樣,他一時也不似之前那般堅決。
齊縣令再接再厲道:“我們開堂來判此事,由楚大人判案,必還你一個清白。”
楚大人?
周臨看向一邊始終一言不發的楚景,心下隱約覺得這事有了希望,隻要開堂,有百姓旁觀,一定能還他一個公道!
但是……他又垂下頭,“就算不是你做的,我的妻兒是真的被擄走了,萬一你表麵是想還我清白,暗地裏讓人殺了我的妻兒出氣怎麽辦?”
“周大哥,”薑圓圓忽然開口,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她的麵色嚴肅,“你且仔細想想,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從嫂子接受了李掌櫃的錢然後閉店開始的。”
周臨頓了一下,“是的……”
“李掌櫃也找過我,”薑圓圓道,“不過我沒有要那筆錢,沒多久我的鋪子裏就有一個人來撒潑打滾壞鋪子的名聲,也是想要我的鋪子開不成,說到底,這不也是李掌櫃的目的嗎?”
“周大哥你仔細想想,對不對?”
周臨皺著眉頭,漸漸也明白了其中關竅,對,所有的事情都是從那筆錢開始的。
薑圓圓繼續道:“關店的除了你之外,還有其餘幾家繡坊,但是暫時隻有你一家報案,或許幕後指使還用了別的理由讓其他幾家封口,周大哥,你相信縣令大人,縣令大人一定會幫你把嫂子還有孩子救出來的。”
話落,周臨再抬眼時,已經眼眶通紅,他跪在齊縣令麵前,“求大人替草民做主!”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薑圓圓抬頭時,竟然見到楚景還有小楚霖兩父子頂著一張一般無二的臉看著自己。
楚景的麵上是欣慰,就像是看見孩子長大了一樣,而小楚霖的眼裏滿是濡慕。
那一瞬,不得不承認,薑圓圓很高興,不僅因為幫上了忙,也因為孩子和楚景。
周臨很快就將之前在晚上假借縣令之口找他的人樣貌描述出來,竟然是齊縣令身邊的一個姓馬的衙役。
抓到馬衙役時,他正在家中呼呼大睡,被吵醒後見著為首臉色漆黑的齊縣令,他的肝膽都要嚇碎了,忙提著褲子起來,“大人,您、您怎麽突然來了,也不讓人提前告知小的一聲,小的好備上酒菜招待您啊。”
他一句話說完就立即有人將他的嘴堵起來,然後綁了手腳拖到了衙門裏。
因為這事背後定然還有牽扯,故而齊縣令決定先不聲張,好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馬衙役被拖到了牢裏給犯人上刑的架子上,周臨早就在此等著了,見著馬衙役,他目眥欲裂,“就是他!就是他晚上來給我傳大人您的話的!”
馬衙役還在裝傻充愣,“我何時見過你?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都在牢房裏了,是非對錯,自然很快就能明了,齊縣令雖看著斯文,實際上也不是什麽心腸很軟,不能對人用刑的人。
他隻淡淡道:“你還是不肯如實招來?”
馬衙役假笑,“大人您莫非要屈打成招?”
話落,齊縣令沒動,楚景倒是煩了這種磨磨唧唧,他直接將帶刺的勾刀刺進馬衙役的大腿裏,再斜著一點點兒抽出來,“不說實話?”
腿上的肉被一點點往外勾著馬衙役疼得死去活來,他咬緊了牙關,“屬下沒什麽好說的!”
這招可在楚景身上一點兒用都沒有,他不緊不慢地把鉤子抽出來,馬衙役還沒鬆一口氣,一把鹽就從那血洞裏塞了進去。
馬衙役的慘叫聲驚天動地,就連在外麵等的薑圓圓都聽見了,她忙捂住了小楚霖的耳朵,被這叫聲激起一大片雞皮疙瘩。
馬衙役終於肯招了,他涕淚橫流,“我招了我都招,是揚州繡品的李掌櫃給我錢讓我配合他演戲,我都招了啊!”
這時,留在馬衙役家裏的差役也找到了埋在井旁的五十兩銀錠子,一切證據確鑿,齊縣令立即著人去抓李掌櫃。
見著他們出來,薑圓圓立即問道:“怎麽樣了,可都交代了?”
楚景麵色嚴肅,將她拉到衙門裏做飯的廚房,“事情很嚴重。”
薑圓圓一驚,“怎、怎麽回事,是我猜錯了嗎?”
她嚇得不行,楚景道:“我悄悄告訴你。”
薑圓圓四周看了一圈,小心點頭,然後慢慢把腦袋湊過去。
楚景眼裏劃過一絲笑意,附在她的耳邊,一隻手托上她的後腦勺,“其實……”
薑圓圓急得不行,“哎呀你快說!”
“其實我騙你的,你做得很好。”
薑圓圓正要罵他,嘴卻被堵住,楚景吻了上來。
因為還在衙門裏,薑圓圓又不敢叫,隻能任由他占便宜,被他親得氣喘籲籲,站都站不穩,全憑在腰間的那一隻手托著身子,這才沒有軟下去。
楚景親夠了,又在她紅彤彤的唇瓣上啄了兩下,啞聲道:“乖圓圓,你怎麽這麽聰明,真是……讓我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