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灑下,暖陽照在女子的臉頰上,她的神情單純而迷茫,就像是兩年前,無數次在楚景麵前時,顯露出來的純真。

因為病了,薑圓圓的臉很紅,杏眼裏就像是一灘被攪渾了的清水,莫名懵懂。

楚景一言不發,靜靜盯著她,不信她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

好歹做過一段夫妻,她當真這麽絕情?

白篷知道薑圓圓病了,他端著溫和而又關切的語氣,就連稱呼也在此時更改,“圓圓,你感覺可還好?”

話說著,他的手附上來,扶住薑圓圓的左臂,輕輕的,落在楚景眼底是親密的象征,對薑圓圓來說,這隻是因為白篷關心她。

她病了,沒注意到被白篷直喚閨名是多麽親昵的舉動,點了點頭,“我還好,多謝白大哥。”

楚景現在就像一個外人。

白篷並不心虛自己一時的造假與蒙騙,他為已經死了兩年偏又死而複生的楚景感到憤怒與不恥。

一個男人,為何要裝死讓自己的妻子難過?又為什麽,偏偏在他快成功的時候出現,試圖打亂現在的一切。

楚景冷聲道:“鬆手。”

白篷看他一眼,又低頭看了眼幾乎要站不住的薑圓圓,順從地鬆了手,但下一刻,薑圓圓身子一歪,倒到了他的懷裏去。

白篷一隻手半擁著薑圓圓,一隻手抱著孩子,就像是一個贏家一樣,目光中帶著挑釁,看向楚景,炫耀他此時所得到的一切。

薑圓圓雖是站不住,卻知道自己現在被誰抱著,她沒有力氣地推拒了兩下,秀眉緊皺著,難受至極。

‘刺’的一聲,寒光一閃,楚景沒有多和白篷廢話什麽,啟唇道:“放開她。”

隻要不是真的,就總有露出破綻的時候,並且,據楚景得知,薑圓圓這兩年來,並未和白篷有過任何逾越或縱容的行為發生。

寶劍鋒利,削鐵如泥不在話下,劍尖隻要再近一尺,就能劃破白篷的喉嚨。

白篷嘲諷一笑,“你這個莽夫。”

楚景往前邁了一步,長劍便挑起白篷的臉,刺骨的寒意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是又如何?”楚景道。

他的聲音輕而淡,像是在話家常一般,但是周身的危險氣息卻不容小覷,白篷毫不懷疑,他會一劍刺穿他的喉嚨。

就在這時,白篷懷裏的小楚霖好奇的要去碰長劍,楚景立刻收劍,不讓他的小手碰到。

長劍入鞘,小楚霖沒有碰到新玩具,嘴一癟就要哭。

看著這個小胖墩紅了鼻頭,楚景的心裏也跟著難受,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卻沒有抱孩子,而是將薑圓圓從白篷的懷裏帶離,打橫抱起,放到了**。

院子裏,抱著小楚霖的白篷滿臉戾氣,他閉了閉眼,將孩子抱到了隔壁去。

他尚且不知薑圓圓是如何想,但小楚霖喜歡他,是他握在手裏的籌碼。

楚景脫下薑圓圓的繡鞋,然後為她蓋上被子,他的動作很輕柔。

**人的呼吸清淺,像是睡著了一般,但眼皮卻是強撐著想要睜開,怎奈何沒有力氣,隻能維持著閉著的樣子。

楚景摸了摸她的額,見她皺著眉頭,又好脾氣地揉了揉她的眉心,想要讓她舒服一些。

薑圓圓的額頭很燙,楚景去打了一盆井水來,將巾子擰幹貼在她的額頭上,希望這樣能讓她好受些。

目光碰到她垂落在被子外的手,楚景毫不猶豫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她的手很涼,沒有什麽溫度。

過了這麽久,遇見她,還是會不可自控地去做這些事,楚景不禁有些自嘲地想。

屋裏的擺設還是和他離開時沒有什麽區別,隻是空氣中多了些獨屬於小孩子的奶香,**也多了一隻巴掌大的小木馬。

想起孩子,楚景眸子暗了一下,低下頭,鼻尖輕輕蹭了蹭薑圓圓的臉頰,閉上眼,感受她的呼吸。

現在,孩子不重要,重要的隻是薑圓圓。

他的溫度熟悉而又陌生,薑圓圓能感受得到,她想要睜開眼看看到底是誰,卻聽見,“睡吧。”

低低的聲音,太熟悉了。

薑圓圓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淚,被無盡的困倦拽著沉入昏沉的夢中。

吉祥請大夫來回花了半柱香,院子裏空無一人,她喊了聲“小姐”,然後往屋內走去。

床邊坐著一個男子,背影很熟悉,吉祥小心翼翼靠近,手在地上撿了一塊磚。

“你是何人!”

楚景慢慢轉過頭,吉祥呼吸一滯,是因為小姐和小少爺全都病了,所以姑爺才來看一眼嗎?

但是、但是現在還是白天啊!

吉祥嚇得哆哆嗦嗦的,“姑、姑爺您放心,奴婢一定照顧好小姐,還、還有小少爺!”

楚景開口道:“我沒死。”

吉祥腦袋已經懵了,但楚景已經起步來到了院子裏,大夫進去為薑圓圓診脈。

姑爺沒死?

吉祥的腦袋裏飛快轉了兩圈,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陽,又看了眼楚景的影子,這才確認他真的是活人。

楚景問吉祥,“我離開的這兩年,他們可還好?”

‘他們’指的是薑圓圓和孩子。

吉祥想了想道:“都好,鋪子生意也好。”

她不敢多說什麽,怕小姐其實是被姑爺傷了心,所以才說姑爺死了,姑爺要是真問什麽,還是等小姐醒了再說吧。

楚景沒有多問,他道:“孩子在隔壁,你去抱回來。”

吉祥應了聲,連忙出去了。

隔壁,白篷心不在焉地坐著,見吉祥過來,他道:“他讓你來的?”

何氏抱著小楚霖,有些聽不懂兒子在說什麽,“什麽他不他的?”

她將孩子遞給吉祥,“霖兒燒得說胡話了,快去請大夫來看看。”

等吉祥走了後,何氏見兒子臉色不好,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白篷握了握拳,“沒怎麽。”

說完,他就回了房。

何氏有些莫名其妙,也不太搞得懂。

吉祥抱著孩子回來,楚景站起身來,“把孩子遞給我。”

吉祥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小楚霖給他。

“他多大了?叫什麽名字?”

“還不到一歲,二月尾巴滿周歲,單名一個霖字。”

抱著小霖兒胖乎乎的身子,楚景的心裏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他離開後,薑圓圓給他生了個兒子?

在他的懷裏,小楚霖正皺著眉頭看抱著自己的人,“啊”了兩聲,然後扭著小胖身子要下去,但是楚景的手太穩,他沒有辦法逃離,隻能急得哼唧起來。

這個孩子不認識他,楚景想。

這時,大夫從屋裏出來,楚景道:“勞煩您給孩子也看看。”

白頭發白胡子的大夫一走過來,小楚霖立刻就老實了,縮在楚景的懷裏,動也不敢動,一副欺軟怕硬的模樣。

大夫捏著小楚霖的臉,看了下他的舌頭和眼睛,然後道:“喝兩副藥就好了。”

吉祥跟著大夫去醫館抓藥,院子裏隻剩下小楚霖和楚景兩人,父子倆麵麵相覷。

楚景看了眼小楚霖因為卯著勁兒蹬自己而漲紅了的小臉,試探開口,“霖兒?”

小楚霖自然是會聽名字的,但是他不喜歡這個陌生人喊自己,臭著小臉別過頭去。

楚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摸了摸他的臉,將他在懷裏摟緊。

他的懷抱寬闊,小楚霖試著去咬他,但是卻被硌到了牙,又用手去推,但他力氣太小,怎麽掙紮都不起任何作用,最後嘴一癟,哭道:“娘、娘、怕怕。”

他會說的話實在是少,楚景用帕子擦了擦他的淚,耐心道:“霖兒,我是爹爹。”

小楚霖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又學會了一個新字,“壞、壞銀!”

話落,他的臉蛋上就被親了兩下,小楚霖尖叫了一聲,忙去擦自己的臉,“壞!”

原來有孩子是這種感覺嗎?

見小楚霖又要去咬自己的手,楚景捏住他的小下巴,又去看他長了幾顆牙。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感覺,楚景從來沒有體會過,他有了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就像是得到了是珍寶一樣,珍惜不已。

吉祥買了藥回來,就見到姑爺在逗小主子,她忙去煎藥了。

煎藥的爐子咕嘟咕嘟冒泡,不一會兒整個院子裏都彌漫上了藥味,小楚霖討厭這種味道,偏偏吉祥先給他煎的藥。

藥煎好端到桌子前,楚景道:“拿一包糖來。”

吉祥又去拿了一包麥芽糖,見楚景要親自給小楚霖喂藥,又去洗爐子煎薑圓圓的藥去了。

小楚霖還是討厭楚景,但又想吃他手裏的麥芽糖,那糾結的小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

楚景摸了摸藥碗,見藥還燙著,於是將手裏的麥芽糖遞過去,但是用手抵著小楚霖的腦袋,讓他吃不到。

小楚霖費盡了力氣,才舔了一口糖,於是眼巴巴地看著楚景,想要他再給自己多舔一口。

楚景舀了一勺藥放到他麵前,“一口藥,一口糖。”

藥味很衝,小楚霖皺著小臉幹嘔了一聲,飛快搖頭,然後指他手裏的糖,“糖糖。”

但是不容他選擇,楚景捏著他的下巴給他喂了一勺子藥,又把糖沫沫塞進他的嘴裏。

小楚霖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砸吧完嘴裏的糖沫子後,又道:“糖糖。”

這下子,他也願意喝藥了,但是楚景是個黑心的,等他一大碗藥全都喝完了,這才給了他小半顆麥芽糖,並且麵不改色道:“糖吃多了壞牙。”

小楚霖哼了一聲,舔著麥芽糖,更討厭他了!